她既吃驚也傷心,她知道母親的手段向來狠毒,要不也不會為了讓她放棄樂團故意讓人陷害傑克,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喬若穎當年的不告而別,竟然也是母親一手主導的。
俗話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這一瞬間,她實在沒辦法不怨慰這樣的母親。
窗外,雨下著,是傾盆大雨。
窗外的景物迷濛了,屋內的人,心情也是灰濛濛的。
喬若穎忙著整理屋子,腦袋也轉個不停,她想到和柳月湘簽訂的契約,想著自己只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待在齊睦軒的身邊,她擔心無法在時間內讓齊睦軒重新站起來。
陽台那裡,有個人的心情也是灰濛濛的,正是齊睦妘。
母親對喬若穎說的話一直在她的腦袋裡揮之不去,她因為有那樣的母親而感到羞愧,不敢去和喬若穎聊天。
母親一直都是那樣,從小,只要她和哥哥帶朋友回家,母親總會在背地裡說誰誰誰的家裡太窮了,不要和那些人做朋友,又說誰誰誰像個流氓或者乞丐,要他們和那些人保持距離。
在母親的眼裡,只有上流社會的人才是人,其他階層的人都是賤民,不值得他們交往。
想到這裡,齊睦妘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唉……」
齊睦軒回家竟然沒有人發現,他進門,看客廳沒人,去廚房,喬若穎站在流理台前發呆,他在後面杵了好久,喬若穎都沒發現他,接著他轉過頭就看見妹妹在陽台,以為她在看雨,結果他靠近,她也沒發現他。
這兩人是怎麼回事?
他正感到納悶,就聽到妹妹歎氣了,他不解的問道:「咳聲歎氣個什麼勁?」
齊睦妘被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嚇到,她連忙轉過身,沒好氣的嚷嚷,「哥,你幹麼嚇人啦!」
「我嚇人?是你不知道在發什麼呆,我在這裡很久了,你都沒察覺,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難道母親去找樂團的人麻煩了?這小妮子向來天塌下來都不怕的,就只怕樂團的人被她牽連,他自然會朝那方面想。
「我……」齊睦妘差點就脫口說出來了,但話到嘴邊又打住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哥哥實情,因為母親的自私,打亂了哥哥和喬若穎的人生,若不是母親介入,哥哥和喬若穎應該不會分開,哥哥也不會到國外流浪,更不會發生這麼嚴重的車禍,但若是哥哥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造成的,想必會去找母親理論,甚至痛恨母親,她不想讓哥哥怨恨母親,可又覺得隱瞞實情很對不起他,這樣的矛盾讓她覺得好痛苦。
齊睦軒很敏銳,以他對妹妹的瞭解,她會那樣支吾,肯定發生大事了,「說吧,不管天會不會塌下來,都有我幫你頂著。」
「其實沒什麼……」
「沒什麼你不會是那種表情,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和若穎吵架了嗎?她看起來也怪怪的。」
「才不是,嫂子人那麼好,我怎麼可能和她吵架。」
「那麼是樂團又有狀況了,是不是媽又找樂團的人麻煩?」
「沒……」
「不想說?」
「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吧,等你想說再告訴我吧。」齊睦軒轉動輪椅,準備到廚房找喬若穎。
齊睦妘又突然喚住他,心情忐忑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發現媽媽傷害了你,或者是你最重視的人,你會怎麼做?」
「媽到底又做了什麼?」他轉回輪椅,目光盯著妹妹。
為什麼別人的母親溫柔親切,希望孩子過得幸福快樂,他們的母親卻總是想盡辦法要控制他們,完全不顧慮他們真正的感受。
「我是說如果……」
「齊睦妘,這次你不把話說清楚,我真的要生氣了。」齊睦軒的態度變得強硬。
他感覺到事情不單純,如果母親是針對樂團的人,應該只有齊睦妘一個人會變得奇怪,既然如此,喬若穎又是怎麼回事?
過去他都不曾多做聯想,也不覺得母親可能會傷害自己或者他身邊的人,可是有了傑克的前車之鑒,他不再那麼樂觀了。
他旁敲側擊,試探的問道:「媽是不是對若穎做了什麼?」
聞言,齊睦妘的表情馬上就變了,而他,也知道了答案。
從廚房被叫出來的喬若穎不安的坐在沙發上。
窗外,雨狂下著,像哭泣,更像憤怒的姿態,肆意橫掃著窗外的一景一物,屋內,氣氛也相當凝重,雖無聲,卻比外面的狂風暴雨更令人畏懼。
齊睦妘把自己聽到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告訴哥哥,聽完之後,齊睦軒的表情變得像現在這樣,很冷峻,她知道,他是在努力壓抑,因為那個讓他如此憤怒的人,是懷胎十月生下他們的母親。
但他的情緒並非隱藏得令人察覺不出任何端倪,他的雙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握緊,手背的青筋好似都要爆裂開來。
喬若穎看著他的手指,很是心疼。
他內心肯定比她更糾結,畢竟柳月湘是他的母親,誰願意看到自己最愛的親人醜陋的一面,她不願意讓他知道他母親的真面目,一來是想保護家人,另一個原因,就是想保護齊睦軒。
知道柳月湘是怎樣一種人,受傷最深的,肯定是齊睦軒和齊睦妘。
齊睦妘早就哭了,她低頭默默的流著淚。
喬若穎想著,她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可是該怎樣做,才能讓他們的傷害降到最低呢?
「那個……」
「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齊睦軒搶白道。
「我不擔心,你不要……」
他沉聲又打斷道:「你不用替她說好話,我一直都知道她是怎樣的人,我只是沒想到她會做到這程度。」他抬起頭,直勾勾的望向喬若穎,眼中寫著歉意和……傷痛。
喬若穎滿臉不捨,若換作是她,肯定也會心痛,如果母親的愛可以分享,她願意把母親對她和弟弟的愛與齊睦軒兄妹分享,她現在好想跑回家抱著母親,跟她說,媽媽你好溫柔,以及媽媽我好愛你。
「學長……」
齊睦軒語重心長的說:「我代替我媽向你道歉。」
「你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也請你不要去跟你母親爭吵,我想……有一天她會想通的。」
他只能苦笑,喬若穎太不瞭解他母親,她從來不是個會自省的人,她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十足女王姿態。
「不要期望太高,還有,也不要示弱,你要是示弱,她會直接把你踩在腳底下。」
喬若穎其實也不期待什麼,她看柳月湘這些年都沒改變,大概也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說那些話,不過就是想安撫齊睦軒,讓他不要太自責罷了。
「不管怎麼說,為了你的身體著想,她還是願意給我一些時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做復健,我相信只要有心,一定可以復原的。」
「然後呢?」齊睦軒瞅著她,嚴厲地問道:「你就要照著她的要求離開嗎?再一次從我身邊逃走?」
喬若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等她回應,他又說道:「我不會再放手了,你也最好打消那個念頭,這件事情你不需要理會,我自然會處理妥當。」他再轉頭看向妹妹。「睦妘,別哭了,跟我回家一趟。」
「喔……」齊睦妘抹去眼淚,慢吞吞的從椅子站起來,走到哥哥的輪椅後方。
喬若穎一聽,緊張極了,「學長,下大雨呢,你們還是別回去了吧……」
「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他這話說得輕鬆,但聽在喬若穎耳裡,心情卻格外沉重,但她清楚,她是無力阻攔的,只能暗自祈禱事情可以順利落幕。
第7章(2)
齊宅是獨門獨棟的豪宅,佔地寬廣,有自己的庭院和停車庫,有小型的游泳池,位於台北郊區,環境清幽。
當年齊敬天買下這棟大宅,是想讓家人住得舒適自在,但當他們住進豪宅之後,一切就改變了。
齊敬天成天把工作掛在嘴上,一年到頭,國內外飛來飛去,孩子鮮少能和爸爸吃頓飯,而柳月湘,愛上了上流社會的交際應酬,嘴巴說是替丈夫搞好人際關係,實際上是自己喜歡那種讓人奉承阿諛的虛假世界。
所以從懂事開始,齊睦軒在外頭的時間比待在家裡還多,他會和同學去圖書館、去打球、去看電影,就是不想在家裡。
齊睦妘呢,自小就被母親當芭比娃娃養,還是Baby的時候就開始穿著名牌衣服,被母親當成炫耀的物品,所以長大後她也往外跑,不待在家裡了。
原本舒適自在的屋子,現在除了辦派對時熱熱鬧鬧的,其他時間,就像這樣,冷冷清清,毫無人氣。
兩人一進客廳,就聞到一股酒味,不用看也知道母親又在喝酒了。
就是這樣,她不交際應酬的時候,就會自己在家裡喝酒,直到爛醉被傭人扶進房間睡覺。
看到兒女進門,柳月湘舉著酒杯,像瘋子似的笑道:「唷,我們齊家的王子和公主回來了,這吹的是什麼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