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看起來美味又新鮮的家常菜,沒想到喬若穎居然能滿足他的視覺神經。
青翠的炒青菜加上香噴噴的山藥排骨湯,而那道蒼蠅頭看起來就很下飯,還有那滷肉燥,淋在白飯上應該也是十分美味可口的吧。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嚐她煮的菜,但在他有所動作之前,理智及時讓他踩了剎車。
不對,他要刁難她,要讓她知難而退,就不能被她準備的食物給打動,可是看得到卻要逼自己不能吃實在很痛苦。
他的心在掙扎,吃?或者不吃?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他默不吭聲的轉動輪椅,雙手推動輪子,頭也不回的朝客廳前進。
看他轉頭走掉,喬若穎有些錯愕,但她馬上回過神來,問道:「學長,你不吃飯嗎?」說完,她才想到兩人現在可不是親密的學長學妹,他是僱主,於是她又改口,「老闆,菜色是你指定的,你不嘗嘗嗎?」
「你覺得你煮的菜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
她從小就被母親要求學著做家事,父親住院後,母親工作、醫院兩頭忙,她就負責煮飯整理家裡,後來進入現在的公司,她還去考了中西餐丙級以及看護的證照。
她不敢說可以媲美名廚,但好歹能煮出一桌讓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料理,她對自己的廚藝是很有信心的。
為了讓齊睦軒吃自己的料理,她只好又使出激將法,「你不是想要讓我走,不吃吃看,就說我煮的東西不能吃,太沒說服力了。」
這話確實起了作用,齊睦軒把輪椅轉了一圈,踅回餐桌前。
他決定吃一口就吐槽她,可是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吃了第一口,就想吃第二口,不知不覺,他就把所有的菜吃光了。
真的是美味,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得這樣津津有味了,又或者從有記憶以來,他根本沒真正享受過食物。
從小到大,常常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吃飯,父親忙於事業,母親忙著交際應酬,陪他吃飯的,是站在一旁伺候他吃飯的阿姨兼保母。
轉過頭,看到喬若穎在笑,齊睦軒懊惱極了。
喬若穎當然不是在笑他,只是看到他把自己煮的菜吃個精光,她覺得很欣慰,至少她的第一步成功了。
「不要以為我吃完了就表示你煮的菜很好吃,我只是不想浪費食物。」他硬拗。
「嗯,那是好習慣。」她點點頭,開始收拾餐具。
對一個人心動一次是純情,受傷害還動心第二次是有點笨,但若是再次受到傷害還動心三次,那就真的叫愚蠢了。
齊睦軒在心底告誡自己,那笑容不屬於他,他不能再傻傻地為她心動。
第5章(2)
看著他拉下臉,喬若穎知道,他又想故意講些傷害她的話,目的無非就是要讓她知難而退,若是以前,她臉皮薄,心靈也不夠強壯,可能會被他說的那些狠毒話語給刺傷,可是現在的她,也算得上經歷過許多風浪,不可能輕易就被他擊垮。
「不管你想說什麼,我一定會繼續做下去,就算你很討厭我,也請你忍耐吧。」她搶先一步表態。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把輪椅轉了方向,背對著她說:「既然你那麼喜歡自找苦吃,我會好好搾乾你的體力,你就拭目以待吧。」
「我沒在怕的。」見招拆招,多想也無益。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齊睦軒都快要被她的勇氣感動了,甚至心軟的想要對她展露笑顏,變回她熟悉的那個齊睦軒學長。
但,心軟的下一秒,他又想到她是別人的女人,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你還是早點放棄吧,這樣我們都輕鬆。」丟下話後,他推著輪椅離開廚房。
望著他緩慢前進的背影,喬若穎差一點又哭了,但她忍住了,「那個……休息四十分鐘後,準時做復健。」
她只是在告知,而不是徵詢同意。
腿部的伸展運動、站立的訓練、靠著兩側的單槓進行步伐的移動,對一個行動正常的人來說,這些就像吃飯一樣平常簡單,但對一個行動不便的人而言,簡單的走兩三步路,都是十分吃力的。
十分鐘下來,齊睦軒已經滿頭大汗了。
喬若穎眼睛看著,心則痛著。
實在很難把眼前這個人和以前的齊睦軒劃上等號,那時候的他是那麼意氣風發,此刻的他,卻只是個傷患。
好幾次,她都有股衝動想抱住他,勸他停下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他已經復健得十分辛苦,她這個旁觀者不能去打擊他的信心,只能靜靜地在一旁陪伴,在他停頓下來時,遞上一條毛巾,在他幾乎要跌跤時,為他捏一把冷汗。
出車禍時他一定很痛吧?這些日子走來,他肯定很辛苦吧?許多的想法一一從她的腦海中掠過,她想問,卻不敢問。
過去,都是他在呵護她,可是現在,她既無法讓他展顏歡笑,也無法代替他承受痛苦,唯一能做的,真的就只有靜靜地陪伴了。
她想著想著,有些出神,眉頭也不自覺緊蹙。
齊睦軒大略猜到她的想法,非常冷靜地道:「你不必露出這種好像世界末日到來的表情,把你的同情心收起來,我不需要。」
「我不是……」喬若穎是基於愛,才會心疼,並非出於同情,但是她要如何為自己辯駁?說她愛他?又或者說,她當年是被迫離開他的?
她不想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害得他和母親感情破裂,當年選擇要離開他時,她就打定主意,這輩子絕口不提當年事。
黑鍋,她背了,痛,她獨自承受就夠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覺得你需要被同情,以你目前的條件,比起其他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並不可憐。」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就把臉轉開,哼道,「看來歲月真是改變你不少啊,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謝謝你的讚美。」她故意美化了他的本意,她怎會聽不出來他是在挖苦她,可這也比冷眼以對、默不吭聲來得好。
就算他找她麻煩,只要他有反應,就表示他的心還是有感的,給他一個可以宣洩的管道,他就不會把自己關進死胡同裡,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
「喬若穎,你都沒有自尊心嗎?還是你真的遲鈍到聽不出來我是在挖苦你?女人的嘴巴太厲害並不是好事。」
「是嗎?我還真的不知道呢,可是在我聽來,這話也不怎麼刺耳啊,我就當是你在讚美我好了。」喬若穎笑了笑,把毛巾再度遞上。
其實齊睦軒也沒有動怒的跡象,頂多就是冷冷地嘲諷挖苦幾句,不痛不癢的,而且進步的是,一整晚他沒再說要趕她走的話。
她的笑容又再度牽動齊睦軒的心,以前他就很喜歡她的笑容,純粹得像一朵白雲,讓人感覺很舒服,他怕自己又陷入迷戀她的漩渦,飛快地把視線轉開。
「你可以回去了。」
到底還是趕人了,但沒說不用再來,也算是好事,想到自己的滿足點這樣低,喬若穎不禁莞爾。
她當然沒有照辦,來這裡之前,她就告訴過自己,被罵就笑著回應,被趕就厚著臉皮,反正死活都要賴在他身邊照顧他直到他康復為止。
她緩緩轉過身,淡淡地說道:「我去幫你放洗澡水,等洗完你的衣服,我自然會離開。」她依然只是告知。
「這女人……是把我當成紙老虎了不成?」望著喬若穎的背影,齊睦軒的眉頭皺起,又舒展開,想到以後,她會成天繞著他打轉,他的心,竟然又開始雀躍起來了。
果然是愛到卡慘死。
晚上九點,喬若穎才回到家。
一看女兒回來了,許芳雲馬上迎上前,關心的問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幫你弄。」
「不了,我不餓,不用忙了。」
「累不累?」
「不累,這工作比以前其他工作要輕鬆得多,僱主白天都在上班,我打掃累了還能休息,中餐和晚餐也是僱主買單。」
自從家中遭逢巨變後,喬若穎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報喜不報憂,但這次她說的是真的,這份工作的確不辛苦,頂多就是工時比較長,偶爾要聽聽齊睦軒挖苦人的話,其他都還好。
「有這麼好的工作嗎?你可不要為了安慰我,就說些好聽話來哄我,這些年家裡都是靠你在撐,我一直很過意不去,要不我問問朋友有沒什麼什麼家庭代工可以做。」身體不好沒辦法找工作,一家的經濟重擔都落在女兒肩膀上,許芳雲始終都覺得對女兒有顧欠,也常埋怨自己的身體怎麼這麼不好。
「媽,你不要忙了,好好把身體養好,這樣我就很開心了,要是你又累倒了,我和弟弟怎麼辦?再過一年,弟弟大學畢業了,我們就輕鬆多了,家裡的開銷你也不用擔心,我現在這份工作的薪水很不錯。」
「可是你也得好好為未來打算,你都幾歲了,媽也沒見你交個男朋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