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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唐筠

  齊睦軒很難搞,尤其是他那張嘴,以及愛乾淨到近乎潔癖的龜毛性格,真不是普通人可以忍受的,來做過管家的一傳十、十傳百,導致他現在成了管家業界的黑名單榜首。

  就連他這個替好友找管家的人,都感到很羞愧,可偏偏找管家,依然得在管家行業裡找,否則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

  「現在人家聽到是你在找管家都退避三舍。」

  「怕就不要來,找個不怕死的。」

  「學長,這年頭人真的不好找,要找合適的更不容易,你能不能……降低一下標準?」江允超只差沒有跪地求饒了。

  其實這一路走來,江允超都看在眼裡,他知道齊睦軒的心受傷了,他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絕開來,除了工作,不與外界有過多的交集,最主要的因素,是他無法再愛人了。

  兩次都因為同一個女人受了重傷,讓他封閉了自己的心,他不說,可身為他的好友兄弟,他真的很心疼。

  解鈴還須繫鈴人,可他卻找不到喬若穎。

  那年,喬若穎離開之後,江允超又去找了柯美香,可是柯美香像是被下了封口令,一問三不知,他只好直接去喬若穎的家要找人,卻沒想到他們舉家搬走了。

  齊睦軒知道後,也離開了台灣,他放逐自己,做一個流浪者,常常不修邊幅到像個真正的流浪漢。

  江允超找到他的時候,被他那很抱歉的一臉鬍子給嚇傻了。

  後來,齊睦軒答應要回國接管公司,卻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發生車禍,接班的計劃自然也跟著暫緩。

  齊睦軒的父親讓他到美國照顧齊睦軒,他負責幫齊睦軒做對外聯繫,幫他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宜,做的事情很雜。

  但那些對他來說都不辛苦,最辛苦的是替齊睦軒找管家看護,而這個難題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台灣,都一樣無解。

  只要齊睦軒不喜歡,他可以有千百種理由讓管家回家吃自己,像是菜太鹹、太甜,水果太酸,灰塵沒擦乾淨,反正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挑剔,讓來工作的管家們大呼受不了。

  但他知道齊睦軒本性不是這樣的,他只是需要一個能解開他的心結,重新找回愛這個世界的理由罷了。

  忙碌是喬若穎每天生活的寫照。

  四年前,逼不得已,她放棄星耀集團的工作,怕齊睦軒來找她,追問真正的原因,她說服母親把房子租出去,全家搬離生活了幾十年的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重新開始。

  在這期間,父親走了,母親也開始生病,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她勸母親在家休養,而她則獨自扛起家庭重擔。

  一年前,他們收回房子,重新搬回台北的家。

  可是沒多久,母親病倒了,母親住院期間,她認識了照顧隔壁床病人的看護阿姨,那位阿姨還是一家看護和管家人力公司的老闆娘,在老闆娘的鼓吹下,她走上了看護這條路。

  不過她是內勤人員,頂多有時候人手不足,才會幫忙代個一、兩天的班,但大部分時間她都待在公司做人員調度的工作。

  來去醫院久了,和一些醫院護士也混得滿熟了,有時候代班,她也會帶點零食飲料請護士們吃喝。

  護士們則是有人問起看護工作,就會先想到他們公司,當然也是因為他們公司口碑很好的緣故。

  今天在醫院,護士小姐告訴她,有個有錢人要找管家,她介紹他們公司給那個有錢人的助理,那個助理會上門來和他們討論詳情,不過聽說那個有錢人很難搞,已經有不少管家被辭退,要他們考慮清楚再決定要不要接。

  喬若穎不以為意,難纏的客人他們遇過不少,病痛中的人通常脾氣都很大,這是在所難免的,當看護的都挺能體諒病人的,至於有錢人家的管家更難為,煮個飯就有很多眉眉角角要注意,橫豎就是看人臉色過日子,做事情要勤快,做人要低調,對於有錢人家的家事,更是要明白一個基本道理,聽得,但絕對說不得。

  可是當她看到走進辦公室的人竟然是江允超的時候,她真的後悔了。

  喬若穎和江允超都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場合相遇。

  以前在攝影社,除了齊睦軒,就屬江允超對她最好,他有時候很搞笑,有時候也會毒舌一下,但多半時候他都像個哥哥一樣幫助她。

  但對一個那麼熟悉的哥哥,喬若穎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想他和齊睦軒那麼要好,必然知道當年她和齊睦軒的事情吧,若他知道她甩了齊睦軒,不知道會怎麼看她?

  她從未奢求能夠得到齊睦軒的原諒,只是覺得和齊睦軒的哥們這樣對坐著,有些尷尬。

  為了避免尷尬,她起身幫江允超倒了一杯茶。「請喝茶。」

  「謝謝。」江允超因為太吃驚了,也一直沒有反應,直到這會兒腦袋才開始運轉了,話匣子也跟著打開,「喬若穎,真沒想到我們會這樣相遇,這些年你到底躲去哪裡了?聽齊……聽說你跟著楚崇光離開台北了,真的假的?」

  一個謊言,沒想到竟然要延續這麼久,難怪老話都說,說一個謊,就要說更多謊來圓上一個謊言。

  喬若穎不想再說謊,只好回以一個尷尬的笑,然後把話題轉到正事上頭,「聽說你要找一個專職管家,要有看護執照,又要會做家事和煮飯,這樣的條件,薪水要求可能會比較高。」

  江允超感覺得出來她想逃避,他直截了當的問:「你不問問我,要請看護管家的是誰嗎?」

  「是要照顧哪位長輩吧?」她沒多想,只是隨意猜測。

  他看著她,歎了口氣,幽幽的道:「是齊睦軒。」

  那個名字入了心,竟然是酸楚的,她一直以為像齊睦軒那種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沒有她,也會過得很好,如果他健健康康的,不可能需要看護……在那一瞬間,喬若穎感覺到全身汗毛豎起,眼眶也有點濕潤。

  怕被察覺,她飛快起身,假裝走去倒茶,等順了氣,把眼淚逼回去,她才又回到位子坐下,故作淡定的問:「學長怎麼了?」

  「出了車禍,現在得靠輪椅行動,需要一個有耐心的看護兼管家。」

  天哪,情況怎會那麼糟!

  喬若穎得費很大很大的力氣才能不讓眼淚奪眶而出,可是她卻無法克制身子發抖、手腳冰冷。「我知道了……我會挑一個脾氣比較好的阿姨……」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允超打斷了,「我認為,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

  一聽,她的心頭一撼,她也希望可幫到齊睦軒,可是隨即又想到柳月湘對她說的話,她不能靠近齊睦軒。

  「江學長,我不是外勤人員。」

  她有她的推脫之詞,他也有他的理由,他娓娓說道:「自從你離開星耀之後,齊睦軒整個人都變了,他拒絕接管公司,一個人到國外流浪,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簡直和個流浪漢沒兩樣……」他稍作停頓,見她似乎有些動搖,他又續道:「好不容易他願意回來了,卻不幸發生車禍,從此不良於行,後來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再也不說笑,脾氣變得古怪挑剔,不輕易讓人靠近,基本上,他是已經喪失愛人的能力了。」

  聽到這裡,喬若穎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撲簌簌的滑落。

  她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毀了齊睦軒的人生,她無法推卸責任。

  一個行動不便的總裁,起初不少人質疑,這樣的管理人,真的足以擔此重責大任?可以把公司領導得好?

  但齊睦軒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他的鐵血手腕,在極短的時間內,讓公司的業績上升了十個百分點,原本還有微詞的股東們,看到錢塞滿了他們的口袋,反倒開始拍起馬屁來。

  齊睦軒一貫冷漠以對,在心底冷笑,他最看不慣那種見錢眼開、有錢就沒有節操的人了,所以除非工作必要,他私底下不會和那些表裡不一的人打交道。

  而且他一上任就規定公司員工不得加班超過七點,他的工作原則是,可以在上班時間做好的工作,絕對不留到加班,這是防沉心瑀條例,雖然沉心瑀因為長期欺壓部屬、假公濟私的事被辭退,當然她妹妹也沒能進公司,他也不希望星耀集團再出現欺壓部屬的主管,他再怎麼改變,可骨子裡的良善還是存在,他不容許有人在公司裡狐假虎威。

  結果,他的命令一下,江允超就笑他,「你簡直就是雙面人,對外一套,自己做的又是另一套,可不可以平衡一點,不要欺壓到家裡當管家的阿姨啊?」

  齊睦軒不客氣的給他一個大白眼,接著把一堆文件丟給他,「不就只是希望煮飯能合我胃口、把家裡打掃乾淨、不要太多話,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要不換欺壓你如何?我非常樂意那麼做。」

  江允超重重歎了口氣,決定自保,「你就放過我吧,人我找好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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