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因為他是「刺客」,所以她壓根認為他沒有能力解決她的親事,認為他只是在空口說白話是吧?
他的視線凝聚在她臉上,認真無比地說:「卿兒,你聽著,我並非刺客,來歷與出身都能令你驕傲和堂堂正正,不輸給任何人,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再等我一段時間,我必定都告訴你。」
宮湄卿也是有口難言。
不管真實身份的他是什麼人,是權貴之家也好,是富家子弟也罷,又怎麼鬥得過堂堂榮親王府?
但她無法告訴他,自己的婚配對象並非她所說的獵戶,而是尊貴的榮親王府世子,因為這麼一來,她也必須吐實自己並非小戶之女,而是高門貴女。
「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能令我動搖,所以你死心吧,快放開我……」
他的一片情懷瞬間被她降到了冰點,他不覺加重了語氣。「你真要如此固執?」
她點了點頭,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堅毅之色。
瞬間,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是僵滯。
貔貅的眼眸透出暴戾的冷光。
來真的?難不成她心中當真沒有他?
思及這個可能性,他的呼吸逐漸急促,同時也鬆開了她。
他終於放開她了,宮湄卿感到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濃重的失落,她想永遠靠在他的懷中,這份感受她騙不了自己……
「數到三,若你不開口挽留我,我便走。」他還算冷靜的看著她,但他目光深沉得令宮湄卿心顫。「誠如你所說,你師傅並沒有說我不能走,腳長在我身上,我自然可以離開。」
宮湄卿望住他,牙一咬。「那麼不必數了,你走吧,我沒資格留你。」留他,只是令他傷得更重。
「我偏生要數!」貔貅冒火地吼,他豈是會乖乖聽話的那一個?她不從他願,他便要唱反調。
宮湄卿心底是一片無言,不禁露出苦笑。
他好幼稚,好任性,好無賴,可是自己偏偏被他吸引。
她索性閉起了眼眸,免得被他如火如冰的雙眸干擾,須臾,耳畔聽到他慢慢的喊道——
「一——二——三——」
宮湄卿轉身進屋,表示自己不在乎,對他毫無留戀。
過了許久,院子裡真的再無半點聲響,他也沒進屋來。
難道他真的走了?
帶著忐忑的心,她慢吞吞的一步三挪走到了院子裡,已不見貔貅的身影。
失落已不足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她在小屋等了三天,他沒有回來。
這三天她度日如年,也曾懊悔將他逼走,但很快又告訴自己她做得很好,沒一會兒又因思念而懊悔,如此反反覆覆情緒不定的度過了三天。
自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這一別,會是永遠嗎?
傻了,再見到他又如何?自己根本什麼也不能為他做。
第五日,她越等越心慌,心裡充滿了不祥的感覺,然後越等越害怕,越等越焦急,覺得他一定出事了,不知道又中了什麼劇毒,此刻正渾身是血的倒在某個無人的地方奄奄一息……
宮湄卿猛地被惡夢驚醒,恍恍惚惚之間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但她不敢相信,以為是在夢中,她不敢出聲,怕夢會消失。
她雙眼眨也不眨的瞪著房門,一顆心繃得緊緊的。
房門被悄然打開來,下一刻,門簾打起,伴隨著夜風,燭火忽明忽滅,一道頎長的身影悄然進入,她看到了思念的人……
她的眼眸迷離,看著貔貅大步走到床邊。
她不由自主的抬眸看著他,吞了口唾沬.「你又中毒了嗎?」
「以為我是有求於你才會回來嗎?」他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我是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她迷惑的抬眸看著他,微微一愣。「什麼?」
他蹙眉。「你有等我嗎?若你回答有,我便留下來,若是沒有,我馬上就走。」
時至今日,宮湄卿還能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嗎?她更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成為元奕綸的好妻子,因為她心中有了另一個人。
既然前生那宮湄嬌那麼想攀高枝,她索性給宮湄嬌個機會,或許她下的這個決定會令結局與前生完全不同,可能宮湄嬌得到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位置,將來的親王妃身份是板上釘釘的事,便不會教唆元奕綸與寧國公府共謀,悲劇就不會發生。
早這麼想,她便不會受這些苦了,相思之苦……
「我等你,一直在等。」她高高抬著螓首看著他,心劇烈狂跳著。
貔貅是不抱任何希望而來,沒想到她竟妥協了,那近在眼前的小臉還帶著羞澀,但眼神卻是堅定的,這說明了她不再自欺欺人。
他大手捧著她的頭,落下一記深吻。
這是宮湄卿難以招架的意亂情迷,她藕臂緊緊環住他的腰,深深的沉醉在他的吻裡。
她做了退婚的承諾,也告知自己並非小戶之女。
貔貅並沒細細追問,反正來日方長,她即便是江南第一首富家的嫡女又如何?他的身份與商家結親是天大的榮幸,她的爹娘沒有不應允之理。
兩人甜蜜的相守了兩日,便決定快刀斬亂麻的先將宮湄卿的婚事解決再逐步進行他的提親計劃。
這日她要回家面見父母要求退婚一事,他要相送,她卻不肯。
若讓他送到明月別莊,自己國公府貴女的身份就會拆穿,他會有多驚訝啊,她還沒準備好讓他知道。
哪知,他卻懷疑她另有打算,惡狠狠地道:「你若膽敢從此消失不見,即便翻遍大越國,我也會將你找出來!」
宮湄卿好氣又好笑。「你在說胡說什麼,我為何要消失不見?」
他的毛病便是不會坦然說出愛字,老愛用威脅人來表達愛意,不過她也習慣了,根本不把他時時掛在嘴邊的狠話當一回事。
「總之你快去快回,心裡時刻想著我在這裡等你就對了。」
宮湄卿含笑點頭。「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
有人對她如此在乎,自然是甜蜜的,她也更有勇氣與她爹娘對抗。
然而,她知道與榮親王府退婚是大事,卻沒想到她娘會無比震驚,好似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對於她去見習當鈴醫回來之後忽然說要退婚感到難以置信,摁著胸口像要昏過去似的。
「卿兒啊,你不要嚇娘……你是說退婚——要與榮親王府退婚嗎?」夏氏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她瞠目結舌的瞪著自己閨女,腦中一片空白。
雖然這寢房裡只有她們娘倆,但也不能口出如此荒誕之言啊!若讓人聽去了,傳到榮親王府那裡怎麼得了?
宮湄卿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夏氏,正色道:「娘,女兒有喜歡的人了,無法抱著這種心情嫁入榮親王府,就算嫁了也不會幸福,因此……」
「哎喲……」夏氏這才聽懂了,驚得臉色蒼白,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竟然驚叫一聲,抱著肚子昏了過去。
守在外間的芙蓉、春柳聽到主子叫聲奔了進來,恰恰見到夏氏倒下去。
她們齊齊驚呼,「夫人!」
宮湄卿心中懊惱,急道:「快去請大夫!」
雖然她自己醫術高明,但並不專婦科,還是要請大夫看過才行……眼下也甭提退婚之事了,她娘千萬不能有事才好!
第六章 信物相贈道別離(1)
宮湄卿以為她娘要小產了,嚇得魂飛魄散,若是保不住孩子,她也難以原諒自己,想到娘親可能失去這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她這才一陣後怕,額上出了一層細汗,再也不敢再往下想,只專注的看著大夫為她娘把脈。
幸好人夫診脈後說胎兒安穩,只是孕婦受了驚嚇,服幾帖安神藥便沒事了,急急趕來的宮尚儒自是千謝萬謝,命別莊管家送上厚厚謝儀,好生送大夫出去。
「你娘怎麼突然昏過去?大夫說是受了驚嚇,是受了什麼驚嚇?」妻子未醒,宮尚儒自然只能問女兒了。
宮湄卿咬著下唇。
她真是太莽撞了,明知她娘身子素來孱弱還這樣嚇她,娘親自然是承受不了,難怪會昏過去。
「都怪女兒不好,是因為女兒說……」
「卿兒……」夏氏悠悠轉醒,聽見女兒要向丈夫吐實,忙道:「不怪卿兒,是我自己膽小,卿兒只是說了個鬼故事,我便嚇昏了過去,實在沒用。」
「什麼?」宮尚儒跳腳,對宮湄卿訓道:「你說鬼故事給你娘聽?這豈不是歪嘴和尚沒正經嗎?明知你娘膽子特小,現在還懷著孩子,身子可是雨夜打燈籠,禁不起風雨,你居然說鬼故事給你娘聽,你這孩子忒不懂事!」
宮湄卿知道這是夏氏不欲她說出退婚一事,便低眉順眼地道:「女兒知錯了,請爹爹責罰。」
宮尚儒沒好氣的哼道:「幸好你娘沒事,不然你後悔莫及!」
夏氏忐忑不安的看著丈夫。「你就先出去吧,我想歇會兒,卿兒留在這裡給我按摩一下頭部,興許待會兒頭便不疼了。」
宮尚儒為妻子掖好被角。「好好,你歇會兒,就叫卿兒給你按摩,將功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