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你下班時記得把垃圾提下樓去。」他看著她說,打從那一吻之後,他沒再認真地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在迴避她,因為他不知要用什麼方法去補償她,瞥見她臉頰嫣紅,眼底隱約透露著不安,他感到罪惡……對她產生遐想,更加倍了他的罪惡感。
「是。」麥琪兒垂下頭去,難掩羞窘。本來是防著他的,可是他卻主動地跟她保持距離,要她提垃圾,應該就是要她記得自己只是個小妹吧!這其實是好現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提糗事,也當沒那回事。
他走了,她看著他離開,一關上門,她趕緊就往垃圾桶裡翻找回自己失散已久的眼鏡,它被埋在廢紙堆裡,而她總算沒有失去它,等她有錢再配新的鏡片就又可以戴了。這副眼鏡從國中起就一直跟著她了,隨著她的近視加深,更換了好幾次鏡片,她猶記得是阿爸騎著摩托車載她去衡陽路選配的,她說什麼也不丟掉它!
她還記得整副配到好一千兩百元,十年前的一千兩百元算很貴了!阿爸笑咪咪的,掏出口袋裡縐巴巴的鈔票付了錢,對她說:「有這副眼鏡就能看清楚黑板了!」
她感動在心底,要知道那一千兩百元阿爸和阿母要辛苦地賣好多碗牛肉麵才能換得的,她當然很珍惜。
她把珍貴的黑框眼鏡放到行李袋裡,去了秘書室,愛琳一聽她是來幫忙的,立即就叫她試算一堆股票的本益比,麥琪兒對愛琳交給她的工作並不陌生,那可是她的專長,於是她很認真快速地幫忙做好了報表。
午茶時間,麥琪兒和大家又聊得笑呵呵,差點就忘了墨凱森,而且時間變得超快,一晃眼就到下班時間了。
揮別大家,她拎著行李,看地圖搭地鐵到了她借住的地方,是曼哈頓最高級的住宅大樓區,教授喬伊和師母大方地把他們位於二十樓A座的房子借給她住。
她進了豪華的大廳,搭電梯上二十樓,找出鑰匙開了A座的門,順便看看隔壁B座鄰居緊閉的門,不知裡頭住的是什麼人?
她沒那麼好奇,很快地進屋裡去了,漂亮的屋子讓她心情變得很好,她躺上柔軟的沙發,全身放鬆,累得睡著了……
晚間八點,她醒了,洗好澡,就出門去找打衛機會。
她在中國城的一家福滿樓川菜館找到領台的工作,店家見她是台灣來的,中英文流利,立刻錄用她。
「平常日你就負責晚上七點到十點招待點菜的工乍,週末得提早在上午十點到,工作到晚上,我這裡宵夜時間也有營業,你支領時薪,得穿旗袍,你應該沒問題吧?」餐廳老闆娘說起話有濃濃的北京腔。
「沒問題,沒問題。」她照單全收了。
「今天你就先來熟悉一下環境,明天要準時到喔!」
「是。」麥琪兒精神大好地說,因找到這工作而充滿感恩。
鈴鈴鈴……
清晨五點,鬧鐘鈴聲大作。
麥琪兒從被窩裡探出一隻手,摸索床頭,按掉那吵人的鈴聲,十分鐘後鬧鐘又叫了。
鈴鈴鈴……
她摸索到它,再按掉,抓進被窩裡抱著,沉沉睡去。
她習慣在早上五點鐘就早起做早操,運動筋骨,然後K書,預習或複習功課,吃了早餐再到學校去聽演講、上課……可是今天她實在好睏,她初到紐約,睡在陌生的床上,有些不習慣,而且墨凱森的影子像鬼魅一樣,整晚纏著她,讓她睡不安寧!
他在她夢裡纏繞著她,一下吼她,規定她不能這個、不能那個,一下又吻得她心神俱顫。她反反覆覆地作著惡夢,連連驚醒,快精神耗弱了……
「唔……」終於,她睡飽了,舒服地翻身,睜開眼,拿起懷裡的鬧鐘一看,時針指在十點整!
「怎麼才睡一下子就十點了?」她含糊地咕噥一聲,下一刻,她從床上彈了起來,兩眼往鬧鐘一瞪,尖叫。
「啊!十點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立刻溜下床,抓了裙子穿上,邊穿邊往浴室跑,心想她身上的T恤入睡的時候就穿了,不必再換,匆匆進浴室擠牙膏,刷刷刷……心底急,快快洗把臉,手指打顫地戴隱形眼鏡,拎著小錢包,慌慌張張拿了大門鑰匙就往樓下衝,快跑進地鐵……
進到墨氏投資公司裡,已快十一點了,她揮著臉上的汗,站在上樓的電梯前,已預料到進總裁室時,墨凱森會用什麼臉色對她了,她很內疚,很想乾脆裝病回家算了。
「睡飽了嗎?」才想著他,他的聲音就出現了!
她愕然地回頭,他從營業廳走來,一身英挺的西裝,唇上噙著嘲笑,她真希望這只是幻影……
「不好意思。」她認錯。
「別因為你不必打卡就可以遲到,你是趕來吃午餐的嗎?」墨凱森冷冷地數落,電梯門開了,他逕自走了進去。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麥琪兒低著頭也走進去,無法跟他說,其實他正是罪魁禍首,他讓她整晚作惡夢……
「最好是。」墨凱森瞥了她一眼,按了上樓的鍵,今天她換了裙子,勻稱纖白的雙腿極好看,但上衣就慘不忍睹了,縐得不得了!總之她怎麼看都擺脫不了稚嫩的學生樣……算了!他也不想要求她太多,她又不是正式員工,高興怎麼穿隨便她。
麥琪兒噤聲,沒敢再跟他辯駁,他怎麼說都對,他是老大啊!
電梯門開了,她低著頭跟在他身後進了他的辦公室。
「我去煮你的咖啡。」
「小妹,都幾點了,你這麼沒有時間概念嗎?這時候應該是要叫中餐外賣進來了吧!」墨凱森坐回自己的位子,翻閱公文。
麥琪兒聽著他既酸又辣的話,感覺自己很豬頭,匆匆閃到自己的座椅坐下,很不安的問他:「那……今天早上有人幫你煮咖啡嗎?」
「嗯。」他冷聲應。
「我沒來以前……。都是誰在煮?」她期期艾艾地又問。
「歐秘書,她的能力是你的一千萬倍,有空別老是跟她哈啦,多跟她學學。」墨凱森給她良心的建議。
「是。」她虛心領受,總裁說的是啊!她是菜鳥中的菜鳥。
「叫……裁……」她還有個疑問。
「嗯。」墨凱森撐著額,納悶地看著她,沒人像她這樣,敢一直跟他閒聊天,他的時間就是金錢,多廢話一秒,都是他的損失。
「你怎麼知道我剛睡飽?」為什麼那麼神准?他也夢到她嗎?她悄悄地臉紅了。
「你的衣服那麼縐,很像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有眼睛的人大概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嘲笑。
麥琪兒詫異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真是縐得不得了,她趕時間心想不用換,沒注意到竟是那麼糟……
「還有你的頭髮看起來根本沒梳吧!」墨凱森語帶無奈地嗤道。
麥琪兒慌亂地摸摸頭,她是忘了,長髮還打結了……她急著戴隱形眼鏡,居然忘了梳頭髮,她的樣子一定像瘋婆子,她從來就沒這麼狼狽過。她鼻頭熱熱的,眼睛泛起淚光,很自責,說不出的委屈,她平常不是這樣的,都怪那個吻……
墨凱森瞧她快哭了,神經緊繃,坐直了身子。他並沒有責備她,她這是怎樣?「要是覺得來我這裡很委屈,你現在就可以走人。」他正色地說。
麥琪兒拚命地忍住淚,不想再丟臉,她要做這行像這行,人生只要朝正確的方向前進,夢想就可以實現,現在當公司小妹,並不代表一輩子是小妹,她將來一定要當女強人……
她極盡所能的控制情緒,語氣盡量平穩地告訴他:「我不會走的,我會一整個暑假都留在這裡。」
他暗暗佩服她,她情緒管理得不錯,總算有長進了。「很好,去訂午餐,別吵我了!」他以老闆的口吻命令。
「你要吃什麼?」
「牛肉麵。」
「好。」她起身,走出辦公室,先到洗手間去把頭髮弄整齊,勉強把衣服拉平些,再下樓到櫃檯去登記。
墨凱森在她關上門後,忍不住吁了口氣,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竟讓他心軟了,事實上她一早沒出現,他還在擔心,她會不會是因為昨天那唐突的一吻不來了。
而今早他也差點遲到!他作了整晚的春夢,她柔軟的唇瓣糾纏著他……最糟的是不知哪一戶人家,清晨五點鬧鐘就響了,那種鈴聲還是舊式的,響起來聲音像警鈴的那種!
他被吵得頭昏腦脹,忍不住咒罵,早上出門時還特別問了門房,可有新鄰居搬來?門房竟說沒有。
真不知是哪一戶人家,要是明天再這麼吵,他非得向住戶委員會提出申訴不可。
他辦公室的門開了,動作迅速的小妹回來了,她沒有大聲向他報告,安靜地走回位子上坐下,他也收拾遠颺的心神,開始工作。
他仍讓她去檔案室,替他跑腿、做雜務,是她自己要留下來當小妹,說到就得做到,絕不能反悔,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