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不會想婉拒人家太子爺吧?」他心裡很高興,表面卻不動聲色,「我勸你一句,太子這門姻緣也算是上天往定,你得罪了他,不僅害已也害人。」
「方家就算不靠著天府太子爺,也不會垮的,我這哪裡害人了。」曲醉雲反駁道。
方少良一笑,「我說你害的人當然不是指方家,而是指胡沖。你不肯嫁,可有想過會給他添多大的麻煩?」
她咬咬唇,「所以我這裡有個點子,可以一了百了地斷了他的念頭,只是要請大表哥配合一下。」
「我?」方少良挑眉,「我能幫到你什麼?」
「明日煩請你陪我去一趟長德王府,不用你說什麼,只要人到就好。」
「你該不會是想借我之手斷了他的念頭吧?可是……這樣對我有什麼好處?」他猜問著。
「可以使胡家免遭太子責難,胡家平安,與方家的生意就平安。」
他笑道:「你這話說得看似有理,其實又無理。你自己給胡家惹了麻煩,讓方家來收抬爛攤子?」見她快把自己的唇給咬破,他忍不住心疼,話鋒一轉,「好,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是……我只問我眼前能得什麼好處?」
「眼前……」她一怔,對視上他熾熱的眼,頓時明白了,她尷尬地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你心裡明白。」他故意不說情楚,偏要她來說答案。
曲醉雲發了個狠,將手指接緊,摳住手心,「你不是就想要一夕之歡嗎?你離開天府之前,我答應你就是!」
方少良見她一副慷慨赴義的樣子,心裡難免有怒氣積鬱,她真以為自己和她糾纏這些日子,便是為了「一夕之歡」嗎?
「好啊,既然你這樣『慷慨』,我就『卻之不恭』了。」他將萬千惱怒壓在心底,表面上裝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明日你在胡家等我,我陪你去長德王府。只是你若利用完我就又跑掉,可別怪我把胡沖那個濫好人出賣給太子,就說是他唆使我去騙太子殿下的。」
「你!」曲醉雲知道自己今日是與虎謀皮來著,只是若說是「與狐謀皮」則更為恰當。這方少良比太子還難纏百倍,只不過她知道他早晚要回雲疆去的,所以只得先藉由他將眼前難關度過。至於日後……罷了,大不了離開天府,再出走一次就是了。
既然方少良已經答應,她便不想再久留,告辭後便要轉身離開,他還悠悠地囑咐著,「雲兒,記得明日打扮得美一些,只是別再穿我那件舊衣服了。」
她聽得面紅耳赤,卻一步也不敢停,走得飛快。
當他晃晃悠悠地回到後面武王的書房時,沈慕凌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奇地問:「看你這神色,似是有好事了?」
「還不知算好算壞……」他笑答。不過這丫頭總算有個把柄捏在他手心裡了,她許下的承諾,他自然會讓她非履行不可!
太子沈錚今天過完壽,就十五歲了。按照他和武王沈幕凌的約定,原本十四歲他就可以搬到宮中去住,但因為皇宮正在忙於修葺,以迎接他十六歲的親政大典,所以他還是暫時留在長德王府。
可能因為是他親政前的最後一次過壽,所以長德王府將這一次壽宴看得很重。不僅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到了,連海外諸國也派了使臣前來送禮敬賀。
沈錚一直在期特這一天的到來,因為天府這些年一直是沈慕凌獨攬大權,所有人都圍著沈慕凌轉,如今終於是他說了就算的時候。再過一年,他就是江山之主,而看著眼前的賓客如雲,想像著不久之後眾人跪伏在他面前那山呼海嘯的「萬歲萬萬歲」,他就興奮得想要跳起來。
「太子即將成人,凡事可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了。」今天長德王妃特意親自幫他穿衣,那是一件明黃色繡銀邊滾雲紋龍身的太子服,極為隆重,腰上的飾物雖然只有一件簡簡單單的玉珮,但卻是天府皇室的祖傳之物--一塊鏤空雕刻,有九條龍的青田玉珮。
凡是掛此物者,不是太子,即是天子。
這塊玉珮原本一直留在皇宮之中,今日長德王妃將其親手掛在沈錚的腰上,笑道:「這是武王昨天命人送過來的,武王說,太子要成人了,這是王室的象徵,太子有它陪伴,當記得自己的榮耀和責任。」
一聽到沈慕凌之名,沈錚就不高興,撇著嘴說:「這東西原本是被扣在他手裡的吧?現在物歸原主了,還要嘮嘮叨叨,真討厭。」
長德王妃扶著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殿下不管聽了旁人多少閒言碎語,你自己心中應該有個情楚明白。武王雖然是大權獨攬,但他的確不是殿下心中認為的奸按逆臣,否則他若是想奪了殿下的江山,早就可以奪了,你看這朝中誰敢對他說個『不』字?」
「他這才是拉攏人心呢。」沈錚不滿地喊道:「人人都當他是輔政之臣,認為是他救了我們岌岌可危的天府江山,所以他才好堂而皇之地侵佔我的權力!」
「殿下!」長德王妃將臉一沉,「殿下這樣說真是讓我無言以對。這些年殿下在我身邊,我也和殿下講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如今看來都是白講了。若殿下如此任性,是非黑白不分,那我們的天府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真是不敢想。」
長德王妃對沈錚一直是和風細雨,今日突然說了重話,敬她如母的沈錚,不由得心口抨抨直跳,垂手肅立,小聲說道:「嬸婆,我錯了,您別生氣。」
她看著他,長歎一聲便走了。
第9章(2)
沈錚去前廳時,心情還是沒有好轉起來,身邊人來來往往地和他說著話,他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旁人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但見他情緒不高,也就漸漸地不敢主動來搭話了。這位太子殿下的性格偏激,眾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也就不敢來招惹他。
直到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幽幽地響起--「滿座賓客如雲,太子殿下倒像是冠蓋滿京華,斯人獨寂寞,是大家的禮物送得不得心嗎?」
沈錚一抬頭,只見曲醉雲笑盈盈地站在面前,四周張燈結綵,映著她一身湖藍色的長裙飄飄欲仙,眉目如畫,真是少見的仙子之色。
他霍然高興起來,伸手去拉她,「你怎麼才來?還當你不來了。」
「殿下相邀,民女當然要來了。」曲醉雲今日看起來神情氣爽,笑容可掬,不經意似的將手中的一個匣子舉到他面前,避開他的手,「送太子殿下的小小賀禮,不成敬意,請太子笑納。」
「是什麼?」沈錚接過那小匣子,對於別人的賀禮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她的這一份,他格外看重。
「九五之尊。」她一笑,將匣子蓋打開。
這裡面是一個青銅製的酒搏,因上面有九條盤龍,紋飾一共五層,故取名「九五之尊」,「這是民女的師父特意請人打造的,就為了博殿下一笑。」
沈錚笑道:「胡沖是個聰明人,你來送禮我就笑了,若是他來送,那我可不希罕。」
「殿下收下就好。」曲醉雲淡笑道,「師父今日還特意為殿下備了一壺『萬年春』,是他從雲疆帶來的皇家御酒。只有一小壺,是專奉殿下的。」
太子回頭對在旁邊伺候的侍女交代了聲,「去拿兩個杯子過來,我要和曲姑娘同飲。」
「酒,民女就不敢陪飲了,可與殿下同享萬年春的人,當是身份尊貴的大家千金。」
她的推拒讓沈錚很不高興,皺著眉說:「今天怎麼所有人都和我過不去?」
曲醉雲眨著眼,「哦?殿下今天心情不好嗎?還有誰敢惹殿下不快?」
他沉默一會兒,忽然抬頭道:「我問你啊,你覺得沈慕凌是好人嗎?」
「武王?」她訝異地想了想,「民女來貴國不久,不好對武王做判斷,只知道他在朝中名聲甚好……」
「這才可惡啊!」沈錚生氣地說:「他憑什麼名聲好?他霸佔著我家的江山,把我當個架空的傀儡太子,結果天下人都說他的好……」
他嘮嘮叨叨的,只因這番話平日也不能對外人說,而曲醉雲是從外國來的,所以他今晚就一口氣對她傾吐個痛快。
「我小時候,人人都說他好,學文要從他的文學起,學武要從他的弓用起,連我父皇以前都教導我要聽他的話,因為他是什麼股肱之臣……」
曲醉雲聽著他的抱怨,先是驚訝,而後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意,「殿下看來真的很不喜歡武王。」
「沒錯!」
「那殿下親政之後,是不是要想辦法殺了武王?」
沈錚一震,沉默片刻,「那倒不至於……反正我得削了他的權。」
「武王最大的罪名是什麼呢?」
「他……大權獨攬,目無君主!這罪名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