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呂雋風微笑,伸手輕輕擁抱母親一下,他喜歡母親對待他的方式,寬容慈愛,沒有壓力。
「還有,」呂母壓低音量,替丈夫說話。「別跟你爸嘔氣,你也知道,他是為了……」
「為了我好。」呂雋風接口,點頭說:「我都知道。」
他知道,只是父親為了他好的方式,他不能接受。
「知道就好。」呂母拍拍他的臉頰,送兒子出門。
恰巧,大兒子呂晉洋在這時候回來了。
三十一歲的呂晉洋一身深藍色西裝,俊雅的臉龐沒有太多表情,每天面對一大堆關乎好幾百萬元生意的決策,使他習慣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將精神全都投注在公事上。
所以明明是假日,他還是隨身攜帶筆電,隨時找到空檔就可以辦公,是標準的工作狂。
呂母在打電話通知小兒子回家吃飯時,也同時call了大兒子回家,大兒子雖然在事業上很配合父親,但是父子兩人都是冷硬的脾氣,即便丈夫很滿意大兒子的表現,卻鮮少當面誇他,而是以更嚴厲的標準來要求他;尤其是大兒子剛進公司那一年,兩人的關係很緊繃,後來是大兒子搬出去住後,距離增加了相處的美感,父子倆的關係才緩和了不少。
呂晉洋一進門,看見弟弟拿著車鑰匙準備要離開的模樣,揚眉訝問,「雋風,你要走了?」
「是啊,哥。」呂雋風打了聲招呼。
「吃飯了嗎?」呂晉洋關心探問,弟弟的心事他多少看得出來,他也不贊同父親的教育方式,弄得兄弟倆有了心結;出社會後別說是促膝長談,連多聊上幾句的機會都不多,偏偏公事又佔去他太多時間,他一直沒機會好好跟他溝通。
「嗯!我先走了,你陪爸媽吃飯吧!」呂雋風說完,揮揮手瀟灑走人。
呂晉洋和母親站在門口看弟弟開車離去,低聲問母親。「爸又念他了?」
呂母無奈地點點頭。「對啊!你爸那個脾氣你也知道的,一直要他進公司,把話講得比較重了些,他嘴巴硬,其實心裡是關心他的。」
呂晉洋同意地點頭,他當然懂,他也希望弟弟能懂。
他摟著母親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說:「走吧!先進去吃飯,有機會的話我再跟他聊。」
離開父母家後,呂雋風沒有目標地開車四處瞎晃,搖下車窗,希望風能吹散那分不被父親認同的煩悶感。
開了一陣子,他將車子停在一座公園旁,下車走進公園。
初夏的星期日午後,風和日麗,公園裡有老人在乘涼,母親推著娃娃車,溜滑梯上有小孩玩耍,一旁的籃球場有三個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捲起袖子揮汗在陽光下打籃球。
呂雋風沒有特別留意週遭的景色,只是腳步沉重地在公園一隅的步道上走著,但一股氣還是悶在胸口不散,後來乾脆開始迎風奔跑。
他賣力奔跑著,發洩不快的情緒。
稍後,公園裡走進一抹窈窕的身影,那是何芷琳。
今天是休假日,何芷琳打扮很休閒地漫步在綠蔭下,她身穿紅白橫條紋寬版長T恤,配上淡藍色牛仔褲,腳下穿了乾淨的白布鞋,肩上背了個寬大的斜背包。
她剛剛去了一趟書局,買了一些可愛卡通造型的自動鉛筆、橡皮擦、小筆記本之類的小文具,當作小朋友上課聽話或表現良好的獎勵品。
離開書局後,她悠閒地來到公園散步。
陽光很美好,暖暖地從樹葉間隙篩落,燦爛的光一點一點地照著樹蔭下的草地,微風一吹,樹葉揮動,光點跟著樹葉的節奏躍動,煞是美麗。
再加上天氣涼爽,公園裡孩子玩鞦韆的歡笑聲如此動聽,她寧願繞點路,晃進公園裡感受一下這些美好。
何芷琳原本是很悠閒地隨意東張西望,但是當她看見一個在公園另一邊奔跑的男人身影後,倏地瞪大了雙眼。
「那不是……」她喃喃念著,不敢相信會在這裡遇見呂雋風。
呂雋風穿著淺藍色的短袖格子襯衫、深藍色牛仔褲,腳下穿著一雙白球鞋,看起來一臉不爽的在跑步。
他一邁開腳步,風灌入衣服裡,襯衫不羈地飄啊飄的,加上那高挺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使得他分外搶眼。
何芷琳靜靜地駐足在樹蔭下看著,不打算上前去跟他打招呼,沒那個必要,他們見面恐怕會很尷尬。
思及此,何芷琳決定當作沒看到他離開公園。
不料她正轉頭要離開時,籃球場那邊傳來警告的呼喊聲。「小心!」
小心?小心什麼?
何芷琳疑惑地回頭看,直直看見一顆籃球凌空飛來,她嘴巴張大還來不及叫出聲音時——
砰!籃球很不客氣地砸中她的額頭。
倏地,何芷琳眼前一片黑,嬌小的身子當場倒地。
她頭好痛,腦袋昏昏沉沉的,但是仍可以感覺到有人跑到她身邊,耳朵也可以聽見些微聲音,聽見他們七嘴八舌叫嚷著。
「快點!打到人了。」
「怎麼辦?她暈倒了。」
「要不要叫救護車?」
然後,一雙健壯的手臂抱起她,將她的頭托靠在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何芷琳,你醒醒!喂!別嚇人,快醒來聽見沒?何芷琳!」
呂雋風不停叫喚何芷琳的名字,當他聽見有人喊叫說有人被籃球擊中時,立即跑過來察看,但他萬萬想不到,那個癱軟在草地上的女人居然是……
何芷琳。
他立即蹲下,小心翼翼地托抱起她軟綿綿的身體,不斷叫喚她名字,還伸手拍她臉頰,想刺激她醒來。
「你認識她嗎?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丟出那顆球的罪魁禍首緊張地道歉,其它同學則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
呂雋風沒有多理會他們,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先確認何芷琳沒事,他掏手機正要打電話叫救護車時,一旁圍觀在看熱鬧的阿伯拿了一瓶白花油給他。
「用這個啦!塗在她鼻子前面,再用力壓她人中的地方,她就會醒了。」
阿伯見多識廣,熱心地提供意見。
呂雋風有聽過這種方法,立即照做,用食指沾了白花油抹在何芷琳的鼻子前,再彎曲食指,以關節扣壓她的人中。
效果很好,何芷琳先是痛苦地皺眉,之後扭頭轉動,似乎是想掙脫施加在人中上的痛苦。
呂雋風心喜,加把勁壓得更用力。
「好痛……」何芷琳痛得眼眶濕潤,她眨了眨眼,睜開眼簾,茫然地看著位在她上方的男人。
「太好了。」呂雋風鬆了一口氣。
旁邊圍觀的人見昏迷的人已醒,相繼離去。
第3章(2)
呂雋風在何芷琳的眼前彈了一個響指,問她:「你還好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她表情看起來還很茫然,該不會是被球打傻了吧?
「不用,你……」何芷琳緩慢地搖了搖頭,察覺到自己正依偎在他懷裡,迅速臉紅,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軟綿綿的,渾身乏力。
「你還認得我吧?我是呂雋風,剛剛正好也在公園裡,你應該沒被球打傻吧?會不會想吐?你確定真的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嗎?」他黑眸認真地盯住她,上下打量一遍,就怕哪兒有外傷。
「真的不用,我只想要坐起來。」何芷琳頭低低的,避開他的注視。
她試著想撐起身子,呂雋風已經先一步動作,輕輕鬆鬆就把她攔腰抱起,將她抱到旁邊的一個白色涼椅上坐下。
何芷琳臉上一陣辣紅,這樣被男人抱著走的經驗她還是第一次。
放她坐下後,呂雋風在她身旁落坐,不放心地又伸出三根手指頭在何芷琳面前搖了搖。「來!告訴我,這是幾根?」
「三根。」何芷琳有問必答。
「好!那我呢?除了認得我是呂雋風之外,還記得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嗎?」他怕她腦袋受損,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妥當。
「賽車場。」
「賽車場的哪裡?」
「嗯……車隊休息室。」回想起在休息室的那一幕,何芷琳一陣窘,怕他問得再更深入,趕忙說:「謝謝你,我真的沒事,沒失憶也不會噁心想吐,真的很感謝你幫我。」
「沒什麼,我只是碰巧在這兒而已,對了!」他想到一件事,東張西望地像在找人。「奇怪,剛剛用籃球打到你的那三個學生怎麼不見了?你已經清醒了,他們應該來向你道歉才對……」
「沒關係啦!」何芷琳不在意地搖頭。「反正我也沒受傷,不需要他們負責,再說我相信他們也不是故意要傷害我。」
呂雋風聽了,奇怪地看了何芷琳一眼。
「怎、怎麼了?」她疑惑他的眼神。
「你很懂得體貼別人。」有這麼寬容個性的人還真不多,像他就不會這樣想,好漢做事好漢當,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
「會嗎?」何芷琳淺淺一笑,突然想到。「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