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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花茜茜

  她只知道眼睛哭得好痛、腳走得好酸,身體又倦又冷,心好痛,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逃避地睡上一覺,也許等醒來之後就會發現,這些都是幻覺夢境,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她不確定自己走了多久,終於,透過蒙隴淚眼,她看見前面一座眼熟的小公園。

  太好了,是她家附近的小公園,也是她當初遇見呂雋風的那座小公園。

  只要越過小公園,她家就到了,她可以回家躺在溫暖的床上放肆睡一覺,她也會誠心跟父母認錯,坦承她爬窗戶偷溜出去,請他們原諒。她想,父母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

  何芷琳哭得雙眼紅腫,心急著想回家,不顧腳下的拖鞋已經開口笑了,走得太急,在人行道上與一名路人擦撞。

  「啊——」何芷琳腳步踉蹌跌倒,身體重重摔坐在地上。

  「小姐!」撞到她的路人緊張地彎下腰問:「你沒事吧?你……你幹麼哭成這樣?我沒有撞很大力啊!而且是你自己匆匆忙忙走路,不能完全怪我啊!」

  何芷琳沒回答,哭得更傷心了,還喊著:「好痛,我好痛……」

  「哪裡痛?」路人很擔心地蹲下來,觀察她身上哪兒受傷了。

  「肚子……」何芷琳痛得冒冷汗,身體也瑟瑟發抖。

  「嗄?可是我沒有撞到你的肚子啊!」路人一臉冤枉的表情。

  不只是路人不懂,連何芷琳自己也不懂,她是怎麼了?為什麼骨盆的地方傳來一陣令人無法忍受的酸,而且肚子好痛。

  她止住淚水,勉強爬起來,路人出手扶她,緊張地問:「你還好嗎?我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何芷琳忍著下腹部劇烈的痛直搖頭,她哪裡都不想去,她只想回家。

  肚子很痛,但是心更痛,她只能用意志力撐著,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留下錯愕的路人。

  腳步沉重地走了好久,何芷琳終於走到家門口,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手按門鈴。

  接著,她看見母親來開門,下一瞬間,眼前一片黑暗,頭好重、好暈,暈到她不懂,為什麼母親要那麼緊張地衝上前抱住她,為什麼母親呼喊她的聲音,像是從遙遠地方傳來的……

  醫院裡,一名身穿白袍的婦產科醫生站在病床前跟何家二老解釋病情。

  在聆聽醫師的解釋後,他們明白了一件事,女兒懷孕一個月,因為短時間內運動過量加上跌倒導致流產。

  醫生離開後,何父站在病床旁對女兒破口痛罵。「芷琳,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未婚懷孕傳出去能聽嗎?你真是……」他邊罵邊氣得發抖,眼前相親失約及偷溜出門的事都已不再重要,他沒想到女兒竟然膽子這麼大。

  最後,他怒不可遏地下命令。「我最後一次警告,無論如何你都得跟那個男人分手!」

  何芷琳憔悴地躺在床上,默默地任由父親罵,猶如一尊沒有生命的破布娃娃,唯一的反應是在聽見孩子流掉時憂愁地皺著眉。

  「爸、媽,對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懷孕了……」好一會兒後,她哽咽道歉,態度謙卑,完全回歸到那個父母心中乖寶寶的模樣。

  聽見女兒的聲音帶著哭腔,何母不禁沮喪歎氣,很想好好罵罵這個女兒,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何芷琳自覺無顏面對父母,眼紅鼻酸,脆弱的淚水湧出,嗚咽哭出聲音來。

  見她哭了,何父雙手環胸,歎氣搖頭;何母雖然心疼女兒的眼淚,但也沒有出聲安慰。

  何芷琳就這麼哭了好半晌,等她哭聲漸歇的時候,何母慎重地說:「你跟那個呂先生完全斷絕往來吧!跟他談個戀愛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真是……」

  「媽……對不起……」

  何芷琳閉眼掩面,疲累地縮進被褥裡,逃避地想隔絕世間所有一切噪聲。

  天下父母心,終究還是擔心女兒的身體狀況,何母歎氣搖頭說:「算了!你先睡一覺吧!媽去幫你買生化湯,睡醒之後你再喝。」

  說完,何母對丈夫使了眼色,將丈夫拉出病房,讓女兒好好休息。

  病房外,何母小聲對丈夫交代。「我去買生化湯,順便回家燉一帖小產的月子湯給芷琳喝,你好好在這兒盯著她,她情緒不好,我怕她做傻事。」

  「嗯。」何父點頭,也覺得女兒安靜得有些異常。「晚一點想辦法套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這樣讓我很擔心。」

  「我也擔心啊!女兒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看她憔悴成那樣,眼睛也哭腫了,真教我捨不得……」

  病房內的何芷琳沒聽清楚父母在外頭說些什麼,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她拉過被子蓋住頭,像蝦米一樣蜷縮著身子躲在這一小方天地裡。

  她逃避地蒙頭睡覺,什麼都不想去想,甚至希望這一覺可以永遠都不要醒,因為只要不醒來,她就不會感到痛。

  第9章(1)

  何芷琳在醫院裡過了與世隔絕的兩天,那兩天內她除了乖乖吃藥、好好休息、聽話喝下母親為她準備的補湯之外,就是發呆或睡覺,甚至連電視也不看。就連父親把沒收的手機還給她時,她也直接拔掉電池,將手機丟在床頭櫃看都不看,態度消極地與外界切斷所有聯繫。

  兩天後,她出院回到家裡,依然是憂鬱面容,一副黯然神傷的脆弱模樣,何父看了不禁歎氣,不懂她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搞成這樣。

  「芷琳,你……要不要休息一陣子?」歎息過後,何父柔聲跟女兒說道。

  「嗯?」何芷琳愣,不懂父親的意思。

  何父繼續說:「這兩天我跟你媽討論過,爸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們在想,換個環境對你而言也許有幫助。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去高雄的外婆家住一陣子?工作的事就先辭了,反正我們家不差你這份薪水,還是好好休養身體再說。」

  何芷琳聽了父親的話,稍想了想,想到為人師表的父母承受著女兒未婚懷孕的輿論,又想到如果繼續回去上班,勢必還得面對陳苡星。想到這裡,呂雋風與陳苡星上床的畫面不受控制地躍入腦海,何芷琳緊咬著下唇,當場作了決定。

  「好,爸,就照你的意思,我搬去高雄住一陣子,明天就去。」

  何芷琳不見了!呂雋風覺得自己離瘋狂的邊緣不遠了。

  而讓他瘋狂的源頭從賽車那天開始,發生賽車意外當天,他記得自己吃了止痛藥在家沉睡,一直到晚上七點多,藥效退了,他逐漸轉醒,卻愕然發現陳苡星居然坐在床邊照顧他。

  他問明原因,知道因為何芷琳無法前來,所以陳苡星才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他,雖然不是很高興她自作主張,但畢竟她有幫上忙,他也不好擺臉色,只能冷淡客氣地謝謝她,並且請她離開。

  打發陳苡星走後,呂雋風立即打手機想找芷琳問清楚她被迫相親的情況,順便也想直接跟她說明他受傷的事,畢竟她的個性很容易擔心受怕,他想親口告訴她,他很好,只是皮肉傷,不要擔心;但沒想到,芷琳的手機一直關機中。

  他耐著性子沒打電話到何家找人,但心裡卻莫名地不踏實,總覺得不對勁。

  他寢食難安地熬過了第一天晚上,第二天又打了一整天電話,還是關機,他再打到音樂教室去,教室的人說她請假兩天。

  這真的很不尋常,何芷琳不可能連續兩天關機不跟他通電話。

  第三天中午,他坐立難安,再也熬不住緊張擔憂的心情,也不管腳踝的傷口走路仍會痛,執意開車來到何家。

  何家的窗戶沒有透出任何光線,感覺屋裡頭似乎沒人,他站在何家門口苦等了三個小時,愈等愈是心慌。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何家父母開車返家,這會兒,他顧不得可能會被何父拿掃把轟走,下了車,一跛一跛地上前,先是恭敬行禮,然後開口問:「伯父,我是來找芷琳的,她——」

  「她不在。」何父忿恨地瞪著他,一副把他當仇人看的表情。

  他和妻子剛從高雄回來,今天一早,他開車載妻女下高雄,將女兒委託給她阿姨和外婆幫忙照顧之後,他和妻子才返回台北,誰知道一下車就看見這個討人厭的痞子,他都還沒去找他理論,他倒自己找上門來。

  何父其實已經雙手握拳,很想揍他一拳,讓這個輕浮的小伙子知道,雖然他是一個讀書人,雖然他是一個老爸爸,但是他心疼女兒這樣被人糟蹋欺負,他也是會替女兒報復的。

  何母看出丈夫正在忍耐怒氣,連忙把丈夫推進家門,自己留在門口冷著一張臉跟呂雋風說話。「呂先生,麻煩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們家芷琳了,她已經搬離這裡,她不想見你。」

  「什麼?搬走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震驚得無法接受,急切地問:「她不想見我?為什麼?她搬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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