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芷琳沒有隱瞞,很乾脆地順著母親的問話說:「媽,我剛好要跟你說這件事,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叫呂雋風,他啊!是個很……」
何母截斷她的話,劈頭就問:「等等!我先問你,那個呂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
「工作?」何芷琳直接回答:「他的工作是賽車手啊!」
何母聽了倒抽一口氣,果然跟苡星說的一樣,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來勸誡的時候,丈夫下樓了。
「芷琳!」下午時妻子已經先跟他說了女兒交了個賽車手當男友一事,現在何父臉上的表情實在稱不上好看。
「爸。」何芷琳轉頭,乖巧地喊著父親。
「我剛剛聽見你跟你媽媽在說話,你說交了一個男友,職業是賽車手?」
「嗯!他是個很厲害的賽車手,比賽常常拿冠軍,現在住的房子、開的車子,全都是靠賽車獎金買的。」
何芷琳說得與有榮焉,刻意不提起男友的家世背景,她明白呂雋風不想利用家裡的聲望得到別人的肯定。
但是一心希望女兒過好日子的何父想法可跟她不同,為人父母的怎麼可能捨得讓掌上明珠和一個收入不穩定的賽車手交往?
何父面容嚴肅、語氣激動地跟女兒說教。「芷琳,就算你說的那個人很有能力,但是爸爸實在不認為賽車手算得上是一份工作,你別跟那種人交往了,對未來的生活很沒有保障。」
「爸!」何芷琳驚呼。「為什麼?」
「你別那麼天真。」何父難得用較重的語氣跟疼愛的女兒說話,他強調:「你知道台灣一年舉辦幾場車賽嗎?你知道每場車賽的獎金是多少嗎?又夠養活一個家庭多久?沒有車賽的時候,他如果缺錢怎麼辦?收入這麼不穩定的男人不值得深交;還有,賽車是多麼危險的活動,動不動就有致命意外發生,總之,爸爸反對你跟那個人在一起。」
「爸——」何芷琳很不能接受,她怎麼也沒料到父母會反對她的戀情,她當然知道父親是顧慮她吃虧、擔心她吃苦,但是她並不覺得跟雋風在一起就是和吃苦受傷劃上等號。
何母在一旁幫丈夫說話。「你爸爸的考慮是對的,他見多識廣,看得比較深遠,這全是為了你好,聽我們的話,跟那位呂先生分手。」
「我不要!」何芷琳拚命搖頭,她雙手緊握成拳,委屈地咬著下唇。「我不想跟他分手,我喜歡他,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芷琳!」何父的固執不輸女兒。「我懂你是因為第一次談戀愛,難免容易暈頭轉向。沒關係,爸下個月就請人幫你安排相親,找一個家世背景優良、工作穩當的男人,看是要醫師、還是工程師都行。」
聽到這裡,何芷琳急得快哭出來了,平常的溫順乖巧不再,她激動地跟父親大喊。「我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絕對不要跟雋風分手,也絕對不要去相親。」
「你!」何父被女兒激亢的情緒嚇到,從小就溫柔有禮的乖女兒從來沒有用這麼叛逆的態度跟他說過話。
「芷琳!」何母也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兒。
戰火一觸即發,何父臉色震驚,何母眼神責備,何芷琳眼眶紅紅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對望了好半晌,何芷琳趕在眼淚落下之前,丟下大受驚嚇的父母,轉頭離開廚房。
她跑回三樓的房間裡,鎖上門,將自己拋在床鋪上,嗚咽地哭出聲。
第7章(1)
晚上十一點多,何芷琳還沒睡,因為手機留在公司,又不能用家裡的電話打,怕被爸媽偷聽,她哭腫了眼睛,坐在計算機前面和呂雋風MSN。
眼淚早在跟呂雋風通上訊息之前就哭過一回合了,現在提到父母說要安排相親一事,已經干了的淚水又再度氾濫。
芷琳:怎麼辦?我好煩,爸爸從來沒這麼生氣過。
雋風:別煩,要不,我親自去拜訪伯父,跟他當面解釋,他對賽車有很多不瞭解的地方,賽車的狀況不見得像他所想的那樣。
芷琳:有用嗎?我爸現在聽不進去任何解釋,我猜他跟你爸一樣,都只承認規規矩矩的白領階級才是可靠的上班族。
想到這一點,何芷琳一整個失去了信心,雋風曾說過他和父親之間的代溝,如果很不幸的,爸爸跟雋風的父親個性相同的話,那麼他搞不定自己的父親,當然也就搞不定她的父親。
雋風:我來想辦法,妹別想那麼多,先去睡覺好嗎?妹這樣讓我很擔心。
芷琳:我睡不著……雋風,我想見你。
雋風:我也想見妹,但現在時機不對,妹的家人正在氣頭上,這時候不適合惹惱他們,乖乖睡,別讓我心疼。
芷琳:嗯……
雋風:有哭嗎?
芷琳:當然……
雋風:擦乾眼淚,去洗把臉,妹要勇敢,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芷琳:好,我相信你,拜∼∼
雋風:拜!
離線之後,何芷琳去浴室洗了臉,這才垂頭喪氣地躺到床上。
但是無論她怎樣翻來覆去都了無睡意,她很想念今晚在呂雋風家裡躺在他床上的感覺,雖然比她的乳膠床硬了些,但是很有安全感,她渴望再次躺在那床上的感覺。
呂雋風關了計算機,心思紊亂,怎麼也沒料到幾個鐘頭前他和芷琳還甜甜蜜蜜地在一起,現在卻傳來她父母反對兩人交往的事,原因只是因為他的賽車手身份稱不上是職業?
他煩躁地以手指扒過頭髮,俊逸的五官此時眉頭緊皺,努力思索著解決的方法。
賽車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的,可是……芷琳是比賽車更重要的至寶,他不可能放手。
如果非要他兩者擇其一,雖然會很心痛,但他毫無猶豫一定會選擇芷琳、放棄賽車,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一定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式,可以讓他同時兼顧賽車,又不讓芷琳的父母對他有成見。
他想得很頭痛,他和自己的父親之所以多年來不斷爭執,問題就在於他沒有當個安分的上班族,沒有像哥哥一樣在公司擔任要職,對公司的成長有所貢獻,他的不穩定職業讓身為上市公司創辦人的父親難以對親戚啟口。
想到大哥所獲得的認同,他突然想,要是他的身份也跟大哥一樣,是否就能改變何芷琳父母的看法?
思及此,呂雋風馬上掏出手機撥電話給大哥呂晉洋,時間雖然有些晚了,但是他知道身為工作狂的大哥不到凌晨兩點不會去睡。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喂,雋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頗訝異。
「哥,那個……你現在方便嗎?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跟大哥之間仍有隔閡,加上很久沒有和大哥暢談心事了,忽然要開口,有點尷尬。
「當然方便,你說,我現在有空。」
呂晉洋其實還在工作,但是他毫不猶豫地關了筆電屏幕上的企劃書文件案,不著痕跡地讓訝異的聲音恢復正常,好讓難得打電話給他的弟弟毫無顧忌地說話。
「哥,我想到『品誠』上班,你能幫我安排嗎?」「品誠企業」就是父親創辦的公司,目前父親是半退休狀態,由大哥擔任總經理,全權決策公司事項。
非常突然的要求,幸好呂晉洋夠冷靜,就算吃驚也沒有表現在聲音上,只是淡淡地問:「怎麼會突然有這想法?」
「因為……」呂雋風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跟大哥說他其實是為了一個女人才這麼做,但是不說的話,問題沒法解決。
他歎了一口氣,算了,為了芷琳,他認了。
「哥,我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想這麼做的,我想得到她父母的認同……」
他把事情簡單扼要說了一遍,說完後,他誠懇地說:「哥,對於公司的狀況我完全不懂,但是我願意學,你、你願意教我嗎?我可以從最基層做起,絕對不會讓你落個公私不分的污名。」
弟弟表現出這麼上進的態度,呂晉洋當然不吝於給予肯定。「只要你願意下功夫學習,我哪來的污名?下週一你就到公司找人事部報到,我先安排你從業務副理做起,只是……你最熱愛的賽車呢?要放棄了?看來你真的很在乎那個女人。」
「我是在乎沒錯,但是賽車也不能放棄,我會在工作和賽車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多挪出時間給工作,賽車就只參加重要的那幾場賽事。」這是呂雋風沙盤推演後所能想出最恰當的做法。
「嗯!這不失為一個好決定。」呂晉洋揚起笑容。「爸爸知道了應該會挺高興的。」
「唔……」提到父親,呂雋風心裡一陣沉重。
他知道一旦進了公司,父親會更進一步要求他為公司付出更多,他老人家一直希望兩兄弟可以一人管一區塊,由大哥坐鎮總公司,他來負責海外市場。屆時,他會失去更多自我,也肯定會完全失去賽車,但是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為了不失去芷琳,他決定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