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他的體力復原得快些,除了定時餵食藥汁之外,楚非還要公孫詠去熬些米湯過來,每一次她都極有耐心,緩緩地餵著他喝下,喝完了米湯之後又餵他喝藥,而每次喂完藥之後,她一定跪地求神。
楚非一心三思只想著要讓公孫凜快點復原,全沒計較自己哪時吃了、哪時喝了、哪時睡了,就連自個兒的腳傷也都放著不管。
原以為只要公孫凜維持目前的狀況,別再繼續惡化下去,那麼要他甦醒過來便不是難事,只是得再等些時候。
孰料,在他受傷後的第三天,公孫凜的身子卻突然發熱,楚非拆開他腰腹的纏布察看傷口,發現傷口邊緣有點兒發紅化膿,她眼睛熱痛,內疚感又起。她仔細地將傷口清乾淨,重新撒上藥粉,又用乾淨的布條纏繞好,並且擰了濕布,將公孫凜的身子擦洗一遍,好讓他的身體能快點散熱。
忙完之後她去抓了新的藥材,多添加了化膿消瘀的幾味藥讓公孫詠去煎藥。
同樣的,這一整天她忙著餵藥、喂米湯,還要觀察公孫凜的發熱情況,就連夜裡她也不敢閉眼睡去,就算真的虛累到不行,她也只是趴在床沿稍稍打個盹,醒來後,第一件事一定是馬上伸手採向公孫凜的額頭,察看他是否已經退燒。
第四天晚上,公孫凜終於退燒了。楚非幫他的傷口重新換藥,雖然傷口還是有點發紅,但已經沒有化膿了,她撒了新的金創藥粉和消炎藥粉,包好傷口後,她跪坐在床旁,看著他輕淺起伏的胸膛,她的雙手纏握著公孫凜的手,拉至臉頰旁摩挲著,感受他手掌的厚實與粗糙。
「公孫凜……」楚非輕聲喊著他,明知他不一定聽得見,仍然傻氣地對他說話。「我這個人很任性的,我心裡一旦認定了什麼人,就是非要跟著他不可。我喜歡你,想要跟著你、陪你終老,你的人在哪兒我便在哪兒,你愛看我恢復女兒身,我便天天打扮得鮮艷亮麗讓你瞧,可是先決條件是,你必須快點醒來才能看到啊!你……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她眼眶氤氳地看著公孫凜依然緊閉的眼眸,心裡好生難受,她垂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錦囊,打開,取出裡頭一束用紅棉線纏繞著的髮絲放在手掌心上。
想當初,她在離別前向公孫凜索討來一束髮絲,然後也割下自己的髮絲,將兩人的發混勻後再分別纏繞成兩束,一束她隨身帶著,另一束則留給公孫凜當紀念。
看著那束髮,楚非突然想起她寫給公孫凜的留言。
不知道公孫凜當時看了留言之後是什麼感覺呢?
天啊!她真的真的好想跟公孫凜結髮一輩子,如果他這次能平安度過這一劫,那麼她願意為他拋下所有一切,什麼楚家醫堂的名聲、「小醫聖」的稱號、女扮男裝的身份,她全都可以割捨,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是要她從此隱姓埋名,哪怕是要她只能躲在家裡足不出戶,她都無怨尤。
楚非一手握著那束髮,另一手則是握緊公孫凜的手,她將下巴抵在床沿,說了一些以往兩人相處時的回憶給公孫凜聽,說著說著,她累了,連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讓她疲倦不堪,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閉上,但是雙手仍緊握著公孫凜的手,她沒有爬上床也沒有打地鋪,就這樣跪坐在床邊,把臉頰靠在床鋪上睡著了。
半夜,楚非被雙腿酸麻的不舒服感覺給弄醒,她的脖子很酸、腳很麻。
楚非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揉一揉發麻的腳,但是正當她要把手從公孫凜的手掌裡抽開時,一股很輕微的力量牽制住她的手。
楚非有點傻住,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連忙看了看與公孫凜交纏的雙手。
看了之後,她僵怔,隨即淚如雨下。
不是錯覺!
公孫凜握住了她的手!
一開始是她握住他的,但是現在卻是他握住她的。
楚非萬分驚喜,顧不得雙腿酸麻沒知覺,她連滾帶爬地上了床,避開他的傷口,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臉頰,聚精會神地緊盯著他的眼簾。
「公孫凜?」她不確定地喊著,聲音輕微細柔。
「你醒了對不對?你聽得見我說話對不對?」
公孫凜完全沒有反應。
楚非不放棄,又問:「沒關係,慢慢來,我知道你剛剛握了我的手,你是想讓我知道你沒事了對不對?」
公孫凜仍然沒有醒來,但是他的眼簾微乎其微地顫動了一下。
楚非看得很仔細,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公孫凜似乎是想用眨眼來表達他的意思,只是他還睜不開。
她心跳如擂鼓,緊張地喘著氣,再問:「我看見了,你想眨眼對不對?不要急,放輕鬆,慢慢睜開。」她安慰著他,其實她才是那個最著急、最無法放鬆的人。
楚非屏氣等著,心裡忐忑不已。
半晌之後,公孫凜的眼簾動得更厲害了,終於,他的眼皮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然後全部打開,看向楚非。
「公孫凜?公孫凜……」楚非感動到激動痛哭,她抱住公孫凜,將臉埋進他的頸窩。
她等這一刻等得好心慌、好害怕。
渙散的意識凝聚成形,公孫凜想起了昏厥前的影像,竄入公孫凜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楚非。
他看到她抱著他猛哭,心中好不捨。
他想喊出她的名字,告訴她沒事了,但他的喉嚨乾渴疼痛,喊不出聲,只能蠕動著唇辦。
楚非抬起頭,看見他的舉動,又哭又笑地捧著他的臉,在他的臉上邊吻邊說:「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她寬心了,公孫凜終於醒過來了,這讓她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她忙著端水餵他喝,又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喝點米湯?
公孫凜搖了搖頭,眼睛片刻不離地注視著她,他看到她的憔悴、看到她的臉頰消瘦、看到她眼底下的黑影,知道這些天她肯定吃足了苦頭。
他想叫她別忙了,過來躺下休息,但是喉嚨仍然痛縮,他勉強著,嘴巴只能發出細微沙啞的怪聲。
楚非耳朵趨近仔細聽,又看著他的唇形猜測。
「要我陪你?」
公孫凜點點頭,眼角含笑。
楚非也笑了,她脫鞋上床,在他的身邊躺下,側身看著他,眼睛捨不得閉上。
公孫凜又動了動唇瓣,只能勉強說了一個字:「睡……」
「好!我睡就是了。」
楚非聽話地閉上眼,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倏地睜眼,把手鑽進被褥裡,尋到公孫凜的手,十指交拙地握著之後,才又安心地閉上眼。
公孫凜看著,既覺得安慰又不捨。
他心愛的女人啊!這個牽著他的手,教他滿心掛懷的女人,他真想一輩子不放開她,永遠與她相伴到白首。
第十章
在楚非悉心的照料下,公孫凜恢復得很快,在他清醒之後的第四天,已經可以起身下床了。
楚非端著剛煎好的藥,放到唇邊吹涼後,喂公孫凜喝下。
公孫凜好心情地看著她溫柔賢慧的一面,腦海裡幻想著她綰起髮髻,為人妻的那一幕……
他有感而發,忽然開口道:「楚非,過些日子我找媒人上楚家醫堂提親,我們盡快完婚吧。」
楚非聽了,愣住,臉頰紅透,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但是她隨即又想到另一個問題,臉色瞬即變得憂愁。
「可是我女扮男裝的身份該怎麼解決?所有的人都以為楚家的子嗣是個男子,你總不能迎娶一個男人回家吧?」
公孫凜摸著她的頭,安撫道:「這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你有辦法?」
公孫凜點頭,這一次來到溫州意外受了傷,反倒讓他心生一計,想出了如何讓楚非恢復女兒身的辦法。
「嗯。」
」到底是什麼辦法?」
「別急。」他摸了摸她的頭,舉手投足問充滿愛憐。「這事兒還沒完全計劃好,反正,你只管相信我就對了。」
「好!」楚非點頭,不再追問,她當然相信他。
忽地,公孫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直盯著她看。「你可知公孫敏精通命理之術?」
楚非不作聲地搖著頭。
「今年,公孫敏曾替我卜了個卦,卦象顯示我命中會出現一個阻礙官途發展的絆腳石,但他同時也是我的救命星,那時,我並不以為意。當你誤打誤撞幫我避開牌樓倒塌的危機,之後又幫我吸出蛇毒,我當時也只是半信半疑地猜測著你會是公孫敏口中的那個救命星嗎?畢竟,憑你是絕對阻礙不了我的仕途的,可是現在我終於明瞭了,絆腳石的意思居然是……」
公孫凜遲疑著停住,不說了。
「怎麼不說了?」
「沒事。」公孫凜決定暫時不讓她知道。
他低頭看了看她的腳傷,心疼地叮嚀著。「你的腳傷都有定時敷藥嗎?復原得如何了?」
「我的腳現在還有點瘀血未退,不過已經不礙事了,我都有在敷藥,你就別替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