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進宮請皇后娘娘賜婚?」
璟然聞言心驚,該死,他不知道母親這麼大膽,竟敢私自決定這件事,他雙眉陡然皺緊,目光中透出一絲冷冽。不管皇上和永華公主的真心還是假意,他都不能讓這賜婚一事成真!
「說錯了,不是娘娘賜婚,是皇上。」她笑著更正兒子的話,一抬頭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對。怎麼了?她又做錯事了?
更好了,現在皇上會怎麼想?想他要邀功?想他已經不耐煩這種地下角色,想用「君無戲言」來逼迫皇上把公主嫁給他?
不行,他不能讓母親的無知破壞他的計劃。深吸了口氣,璟然跟王妃錯身往外走去。
王妃見狀連忙轉身道:「璟然,你要去哪裡?」
璟然沒回答,不料站在王妃身後的胡雪芬被平兒一推,順勢倒進走過來的他懷裡。
王雪芬欲迎還羞的仰頭望著他,抿唇淺笑,露出滿臉溫柔的說道:「表哥,對不住,我腳軟沒站穩。」
璟然沒看見她的溫柔,也沒發現她的欲迎還羞,他突然間又聯想起喜歡自言自語的希帆,最近他常常這樣一點點小事就會讓他想起她。
希帆曾說:男人是天生愚蠢嗎?心裡老想著有便宜幹麼不佔?老是相信女人的投懷送抱是碰巧,而不是有心的刻意製造。
她老是用老氣橫秋的口吻說:姊姊教你個乖,在愛情裡,女人的手段和腦筋比男人更厲害,勾引你、挑逗你,給你幾分甜頭嘗嘗,圖的是什麼?是後續呀!女人是天生的商人,往你身上丟一分感情,便得拿回你的三分愛意,給不起愛?也沒關係,就拿有形的東西來彌補,鑽石黃金、美鈔名牌包都行。
但每每她說一堆這種飽含譏諷的話之後,又會歎息的說:別理我,我只是在醜化愛情,唯有將愛情眨得夠低,我才不會陷進去,因為……親愛的海倫公子,我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你。
突然想起這些對話,璟然忍不住臉紅心跳,他很滿意希帆那麼早就喜歡上自己。
滿屋子的女人並不曉得璟然到底想起了什麼,只見他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明亮迷人的笑臉。而還待在他懷裡的胡雪芬近距離看見,心兒怦怦亂跳,腦海裡不斷的繞著一句話——表哥很喜歡我呢……
於是她抓住他的衣襟,試圖更靠近他一點。
璟然對氣味相當敏感,胡雪芬身上的濃重胭脂味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來,她身上的味道和希帆自然散發的淡淡馨香真是南轅北轍。
璟然臉上的笑意在瞬間消失,眼睛裡的冷冽瞬間將她凍結,教人害怕的目光讓胡雪芬不自覺的顫慄,他沒有出手拉開她,光是眼神就讓她嚇得退開幾步,軟掉的腳瞬間變得有力。
鄙夷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撣灰塵似的,他丟下話,「下回再發生相同的事,別怪我不客氣。」說完拂袖而去。
什麼?!那是表哥對她說的話嗎?不可能啊,表哥對她一向很好,怎麼會說出這麼殘忍又惡毒的話?剛剛表哥明明還笑著啊,表哥到底怎麼了?像是被雷轟到似的,胡雪芬被震得動彈不得。
第十四章 君臣互玩攻心計(1)
「恕微臣萬萬不能從命!」
長揖,額頭貼在地板上,璟然不慌不亂,藏在衣袖下的臉孔甚至帶起微微笑意,因為他知道今日自己會大獲全勝,讓皇上依從自己的心意行事。
然而御書房裡的氣氛凝重,皇上板著一張臉,定定看著伏在地上的璟然,隨侍太監快步走到門邊揮退站在兩側的侍衛,侍衛們往外退開幾步後站定,太監這才退出門外並關上門。
站立在旁的鎮北王申晉融額間佈滿冷汗,臉色鐵青,視線不敢離開兒子,他不明白,璟然一去兩個月,回到京城竟搞出這等動靜,他以為替皇上辦成幾件差事就驕傲自滿,連皇上的臉面都可以掃了嗎?
蠢!當年父親替大趙保住半壁江山,也不敢這般自驕自滿,不敢和皇上對著幹,忠言直諫是一回事,拓皇上耳光又是另外一回事,聰敏穎慧的他怎麼可能分不清楚?
申晉融身側有一張椅子,是皇上賜座給老鎮北王申老太爺的。
常年打仗,他身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傷,年輕時還不覺得如何,年紀大了這才一一出現毛病,他站不久、跪不了,一雙腿雖然還不算廢,卻也好不到哪兒去,因此每回進宮皇上定會賜座給他。
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子,申老太爺臉上有藏也藏不了的驕傲。
他雖然希望孫子顧全大局不要駁了皇上的面子,但卻也不得不大讚孫子的聰明睿智和膽識過人。他沒想到孫子竟敢當面拒絕皇上的賜婚,這可是他爹娘千辛萬苦求來的大喜事吶,他這副模樣不但掃了皇上的臉,也掃了他爹娘的顏面,日後恐怕裡外難做人吶。
視線轉向兒子,發現兒子的侷促不安,他忍不住微微搖頭,兒子的心機城府確實遠遠不如孫子,當年自己卸下職位,待在家裡教養孫子,這件事還真是做對了。
「想來,朕的公主還配不上你吶,怎地,看上哪家千金?說說,朕替你們賜婚!」
「傳言賜婚」這件事原本就是用來釣申璟然的伎倆,沒想到申璟然卻先來說不能從命,就算這事是假,自己的龍顏也拉不下來,他的寶貝公主是有哪裡不好,要這樣讓人駁顏面?!
賜婚兩字從皇上牙縫間迸出來,帶著一股凜然的寒意,如果璟然抬頭,將會看見皇上眼底射出的殺意,這會兒要是璟然和哪家有仇,直接把人家千金的閨名報上去,報仇定能順心遂意。
不過……這一切都是假的!璟然清楚得很。
那不過是皇上想哄他——朕如此看重你,你居然還托大不依?
皇上正擺著一道局要讓他走,如果他能說得動皇上「回心轉意」並且不懲罰他,便能對大家證明皇上對他的重視遠遠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得上的,皇上要的就是往後他得加倍賣命為他辦事。
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辦差立功無賞更不能賞的原因是此功太陰私,不能言明,他賣命掙得的就只能是幾句沒啥用的「看重」。
他能夠理解皇上的矛盾,皇上既想用他,又怕鎮北王府坐大,所以不給他陞官,不為他封爵,然後攪爛他的名聲。認真想想,皇上對大哥不也如此,若以大哥立下的功勞論較,大哥不該只是五品小將。
只是一年、兩年尚可,長年下來,對他和大哥未免有些不公平。
為人作嫁那麼多年,他是該收手了。
「皇上誤會了。」
「誤會?你的意思是朕的耳朵不中用,你沒有求朕收回賜婚旨意?」
「臣是求皇上收回旨意,但原因不是皇上想的那樣,而是事關……」他抬起頭,瞄了父親一眼,一臉欲言又止的。
這對君臣默契十足,見璟然在申晉融身上飄過一眼,卻沒將眼神繼續往老鎮北王身上延伸過去,便能理解他想說的是什麼事。
皇上目光轉向申晉融,「申愛卿,你先退下。」
申晉融心知長期以來兒子一直在替皇上辦些能做不能說的事,皇上既然不欲讓自己知道,他本該迴避。
他很清楚自己的才智不如兒子和父親,能力也平庸,但也就是因為這樣,皇上才容得他承爵位,不過他處事待人極為圓滑,眼色相當好,雖不營黨結派,但與群臣百官交好,便是太子也得敬他幾分,所以他自覺還是有幾分本事能夠替兒子謀前程。
申晉融退下之後,皇上又是一雙冷眼對上璟然,大有一副「你講不出好說詞,就提頭來見」的態勢。
璟然不怕皇上的怒氣,他只知道在面對一個好戲子時,自己能做的就是比對方更入戲。
再度一個長揖,額頭直抵冰涼的白玉石地板,他沒有被皇上的肅然嚇到,再抬起頭時臉上帶著盎然笑意。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微臣已經找到寶藏的所在。」
「什麼?!」皇上擊桌而立,臉上又驚又喜,表情變化之快讓人咋舌。他不敢置信地望向璟然,手往前激動地指向璟然急急道:「你說什麼?!再講一次!」
「臣已經找到寶藏了,只是……」話說一半,這種吊人胃口的把戲璟然使得爐火純青。
「只是什麼?」
「微臣只花幾天便解開藏寶圖之謎,只不過這一路上危機重重。」
「好,你站起來慢慢說,把過程從頭到尾說清楚。」
皇上曾經派許多人去尋訪寶藏,不但沒有結果,還死傷無數,這回他根本不敢在申璟然身上抱存希望,沒想到他居然辦成了!
「是,回稟皇上,三個月前我查出舞毒娘子接近我和寶藏有點關係,於是我便殺死舞毒娘子,找一名容貌極其相似的女子假扮她,想釣出她身後的大魚,果然挖掘出一個令人意外的事實。」
「什麼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