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金城絕哈哈笑了起來。
「依我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不是手到擒來?只是娶老婆是件大事,不是我看上眼的,絕不會讓她冠上我高貴的金城姓氏。蕭離,不要說我,你這塊木頭什麼時候才能解風情呢?我看我家燕子每天變著花樣的穿衣打扮,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難道你真的不懂她的心?」
「我一天到晚忙於公務,哪顧得上多看她一眼。」撇開頭,他淡淡的把話說死。
金城絕回頭遙望,那翠綠身影已經消失在宮門一角,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蕭離,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試探。
「我記得你以前是最喜歡綠色的,嫩綠的柳枝配上和煦的春風,是你一生都想安度其中的景色。你說你顧不得看我家燕子,卻對那丫頭說討厭她穿綠色,這,該不會是在欲擒故縱?」
蕭離斜覷他一眼,不再言語,轉身離去,可心裡,卻已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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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跟著蕭離練了半個時辰的拳法就已大汗淋漓,累得不行,看出他再也堅持不了多久,蕭離主動停了下來。「萬歲,今日就練到此吧。」
「也好,讓朕休息休息,明天再練。沒想到練武如此累。」朱允炆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旁邊立即有宮女捧來絹帕及臉盆。
這時候皇后笑著親自端了個托盤走過來,「萬歲,是該歇歇了,我看著都覺得累。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練武呢?」
朱允炆向她身後看了眼,沒回答,只是問:「縈柔那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
只見皇后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笑答,「我讓她去廚房催催銀耳蓮子湯,馬上就來。」
喘了會兒氣,朱允炆突然轉向蕭離,「你說金城絕這個人怎麼樣?朕聽過很多和他有關的傳聞,不乏離奇古怪的事情,不過今天一見這個人,又覺得他沒有朕想的那麼壞。」
蕭離簡短地回答,「人不可貌相。」
「你是說朕也不該全然相信他是嗎?」朱允炆輕歎,「我剛才讀到他寫的一句詞『清麈雨潤,染點點春泥,行幽徑,穿花影,鬱鬱新翠,停不住,瘦骨輕盈』,何其美啊,寫得出這樣文字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心思去面對商場傾軋,和人勾心鬥角?朕真的不明白。」
忽然間,蕭離瞥見遠處綠光一閃,登時想起金城絕的話,不由自主的蹙起眉。
只見謝縈柔穿著一襲墨綠色長裙,捧著一個白玉湯盅,笑咪咪地走過來,「娘娘,廚房那些人真偷懶,我到那裡的時候湯還沒有做好,這才遲了些。」
朱允炆一看到她,原本消沉的面容又亮了起來,接過她手中的湯盅,責怪道:「這麼熱的天,這麼熱的湯,好歹妳也該放個托盤再拿過來啊。」
她大剌剌地擺手。「我的皮厚,這點熱度不算什麼,以前在家的時候.我都喜歡喝滾開的水。」
皇后走過來,不經意似的擋開了兩人的距離,柔聲說:「萬歲,外面風大,還是回屋休息吧。」
朱允炆有點不耐地揮揮手,「這麼熱的天,有風也不怕。」
「還是回去的好,否則得了熱傷風會更麻煩。」謝縈柔看見皇后瞬間黯下的表情,想也不想的就推著朱允炆回到內殿去。
只見他無可奈何地笑道:「縈柔,妳真是朕的嚴師,讓朕拿妳沒辦法啊。」他朝皇后苦笑一下,卻沒注意到她的神色較之剛才深沉了許多。
好不容把朱允炆推入內殿,謝縈柔又走回身看著蕭離,「蕭大人,練了這麼半天的拳腳,居然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大人果然功力深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夜行八百、日行千里、飛簷走壁、月黑殺人、風高放火……」
她故意在他眼前甩著墨綠色的袖子,好像講得有多開心,存心想礙他的眼,卻見他的手臂一伸。
「拿著。」
定睛細看,竟然是個小藥瓶似的東西。「這是什麼?幹麼給我?」
「這是止血藥,下次妳若再流鼻血,我未必會在妳身邊。」將藥瓶丟給她,蕭離依舊面無表情。
捧著藥瓶,謝縈柔呆呆地看著他,心裡突然暖暖的。
可惡,這人是怎麼搞的,惹怒她以後又來笨拙的討好,叫她要怎麼貫徹討厭他這件事?
「怎麼了?」被她直勾勾的盯著,蕭離不明所以,卻有些不自在的轉移目光。
發覺自己的失神,謝縈柔有些羞窘,只好假裝凶巴巴,「想用這點不值錢的藥來打發我啊?我可不會忘了你還欠我十兩銀子。」
忽然,另一件東西又出現在她眼前,竟然是一錠亮閃閃白花花的銀子。
這下謝縈柔又愣了,接著像想起什麼似的,胸口又堵了起來。「又是你那個紅顏知己的銀子吧?我說了不拿她的錢。」
「與她無關。」
「那……」
他將那錠銀子塞到她手上,正色說:「我賣了幾石米,湊了些錢。」
她一驚。「你把米賣了?那你平日豈不是要餓肚子?」看他依然事不關己的冷面樣,她忍不住氣起來。這個人怎麼會傻成這樣?!
「傻瓜傻瓜!你們明朝的官本來俸祿就少,你居然還這麼大方,你以為你是金城絕啊?」
蕭離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等她念完後才簡單地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我又沒說要你立刻就還!」
本來覺得金城燕替他還錢的姿態很刺眼,可現在他自己賣米來還了,又讓她很氣,怎麼會這樣?
想不出個所以然,謝縈柔索性不想了,直接順從心意的將那錠銀子塞回到他手上,很嚴肅地說:「我不要你還我銀子了,我要你欠著,等我需要的時候,自會上門要債,到時候你只要不會賴賬不還就好,所以現在,我絕對不收!」
蕭離起先有點困惑,不解她的臉色怎麼比天氣還要善變,一會兒嘻嘻哈哈,一會兒冷嘲熱諷,一會兒又惱羞成怒,但看她寫滿認真的大眼,又像突然懂了什麼,微微點了點頭便收起銀子,薄唇甚至還微微勾起幾不可察的弧度。
她……是在氣他不顧自己吧?
這麼想,心頭就生起許久不曾有過的歡喜。
「縈柔,娘娘叫妳進去。」這時殿裡走出一個年長的宮女呼喚。
「哦。」謝縈柔走出幾步,又忽然跑回來,壓低聲音問:「你和金城絕兄妹很熟是吧?」
挑起眉,蕭離心中的歡喜立逝,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築起的冷漠。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回話。
謝縈柔很鄭重、緩慢地問:「你……該不會也是燕王的人吧?」在他說出口前,她都會抱著微薄的希望。
雖然他老是在惹她生氣,可是……她並沒有,也不想把他當敵人看待。
瞬間的沉寂之後,是無聲的沉默。
等不到答案,她很是失落,抬起頭望見他黑冷的雙瞳,心更是冷了一半。
「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燕王的人,但萬歲於我有恩,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萬歲平安。希望你能做個有良心的人,也給自己留一步退路。」
丟下這句話後,她再不看他的眼,飛快跑進內殿。
瞇起黑眸,蕭離的心第一次產生迷惘。
他向來對周圍的人和事不感興趣,這個世道在他眼中沒有是非,只有生存和死亡,但是最近這兩天,艷麗的綠卻忽然讓他不得不注意它的主人。
金城絕問他是不是欲擒故縱?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她的每句話,不知為何他都會很認真地放在心上。
他,是不是燕王的人?毋需回答,以她的聰慧,肯定已經猜到答案。
但他不怕她說出去,一來他沒有承認,她也不可能握有證據,二來他有種說不出的篤定,篤定她無論怎樣在他面前裝狠,都不過是故意嚇唬他的,全無半點威脅力。
她不會害他的。他有這種感覺,所以無懼,但這份信心又是來自何處呢?
他不是金城絕,沒有那副七竅玲瓏,一想就通的鬼心思,有的只是對燕王至死不變的忠誠,和那顆大概已經死絕仁愛之情的石頭心。
只是這些,那個丫頭是不會知道的。
第四章
我不要天下,從來都不要,王位對於我來說只是個無聊的玩意兒,當我閒了倦了,可以隨意擺弄。我也不要女人,因為我不相信會有哪個女人值得我放在眼裡。倘若有一天,我真讓一個女人站在身邊,必然是因為我讓她偷走了我的心。
——金城絕語錄
這日,謝縈柔捧著點心盤來到乾清宮求見,聽守在門前的宮人說萬歲正和眾大臣商討戰事,她疑惑的看著站在門外的蕭離。
「蕭大人怎麼不進去?」和他並肩站著候傳,她好奇的問。
蕭離偏頭看了她一眼,今日的她穿著嫩粉色衣裙,顯得更加靈動。
發覺自己心思浮動,他連忙撇開目光,直視門板。「萬歲並未叫傳。」
謝縈柔聞言,想了下,小聲問:「燕王是不是又打勝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