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逼女兒上刀山嗎?!哪有這種媽咪的!綺娟沒辦法,只好乖乖接過話筒。
「小舅舅。」她巴結的乾笑。
可惡、可惡!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五歲,偏偏礙著輩分害她只能當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乖寶寶。
「聽唯安說妳不接他電話,」晁允雍語氣絲滑地問,隱隱帶著某種殺氣。「現在妳連我的電話也不想接?」
「我怎麼可能不接小舅的電話,方才是媽咪誤傳,況且我也不知道唯安哥哥找我呀!」事到如今她只能裝傻。「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妳躲著他?」晁允雍的語氣更加輕柔。
自從藍愛伶事件後,本來就精明過頭的晁允雍變得更加危險,有老狐狸的味道。
「我沒事幹嘛躲唯安哥哥呢?」聽見晁允雍輕柔到可怕的語調,綺娟全身寒毛豎立。
她繼續乾笑,也只能乾笑。
「妳明知道為什麼,別跟我打啞謎。」小妮子想玩遊戲,他當然奉陪,只要她玩得起。
「呃──」突然有些笑不出來了,綺娟語塞。
唉!千萬別說她沒義氣,她為好友已經兩肋插刀,快插成重傷了。
「說吧!乖乖把亞茵的下落告訴我,對妳只有好處。」晁允雍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題。
「亞茵是誰?我很熟嗎?」晁允雍一提起這個名字,綺娟便頭皮發麻。
「綺娟。」晁允雍歎氣。「妳想要我告訴表姊,關於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嗎?」
「耶?」綺娟心一驚,直覺睇向站在一旁的母親大人。
可惡的小舅──不!可惡的晁允雍,居然敢威脅她。
「若是不想,妳就告訴我亞茵在哪兒。」他平靜地說。
「亞茵她……」綺娟捂著話筒,偷偷換個方向。「她不想見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誰教她有小辮子在他手上。
「她這麼告訴妳的?」晁允雍皺眉。
「她親口說的,不然我哪敢謊報。」綺娟嘀咕。
「她還跟妳說了什麼?」
「她還說她明白恨多深、愛多深的道理。」嘖嘖!看來這件事難擺平囉!小舅舅是牛,亞茵也是牛,兩條固執的牛湊在一塊兒,肯定有得磨。
晁允雍沉默下來。
「晁允──呃,我是說小舅舅,你真的還愛藍愛伶嗎?」天生藏不住話的直腸子性子,綺娟忍不住問。
「妳覺得呢?」晁允雍不答反問。
「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他點頭。
「可是為什麼你讓亞茵有這種誤會?其實亞茵她很好,你別欺負她!」綺娟為好友抱不平。
亞茵為了找尋「雍」,可是整整執著了四年呢!
「再看見藍愛伶,我的心很亂,我只是一時沒理出頭緒,不料造成這樣的誤會。」晁允雍頓了下。「綺娟。」他喚。
「嗯?」
「妳還會見到亞茵嗎?」
「當然,我們可是好到不行的手帕交呢!」
「那麼如果妳不想讓妳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被巧慧表姊知道的話,妳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這個忙。」晁允雍低語。
「什麼忙?」可惡,每次都威脅他。以後別讓她抓住小辮子,不然,哼哼哼!
保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下下個星期六,請她到當初看見『藍』那幅畫的美術館,我會在那裡等她,不見不散。」
「如果她不去呢?」這個忙會不會太難幫了?要亞茵重遊舊地,不是存心找死嗎?
「那妳就完蛋了。」
第九章
「亞茵,妳真的不再給小舅舅一次機會嗎?我從來不曾見他如此執著過。」電話那頭傳來綺娟無奈的聲音,她歎氣。「算我求妳,拜託妳見見他,好不好?」
不管怎麼說,在輩分嚴明的晁家,就算晁允雍大不了她幾歲,她還是必須尊稱他一聲小舅舅。對於這個小舅舅三天兩頭電話慇勤問候,動不動就來電關切,她的精神真的已經到達緊繃極限。
還有她不可告人的小辮子啊!
聽見綺娟的央求,亞茵只是保持沉默。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的誤會有多深,但如果小舅舅真是妳找了四年的『雍』,說啥也不該這樣輕言放棄不是嗎?」綺娟繼續碎碎念。
四年耶!不是四天、四星期,而是四年哪!
「就是因為我找了『雍』四年,所以我們之間的鴻溝更無法跨越。」亞茵悶悶出聲。
她尋尋覓覓的男人,她怎能接受他心裡還愛著另一個女人?愛多深,恨多深,她永遠也比不上讓他自我封閉的藍愛伶。
「亞茵,請用我聽得懂的方式說話。」總覺得她越說越迷糊,綺娟抱怨。
「最簡單明瞭的解釋方式,就是我不想見他。」亞茵乾脆答道。
很好,非常好,這種解釋非常淺顯易懂,可惜她不能接受,因為她不想完蛋。
「亞茵,只是見一面,大家把話談清楚不是挺好的嗎?根據妳的說法,那一天妳根本是逃回來的。」
「誰說我逃?!」亞茵不服氣地反駁。「我只是不想繼續無謂的爭辯下去。」愛與不愛,恨與不恨,有時候光憑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傳達一切。
冷面惡魔給她的就是最赤裸裸的表情。
「說得好聽,明明就是逃。」綺娟嘀咕,「妳根本沒給人家解釋的機會。」
「已經沒什麼好解釋的了。」亞茵淡淡地說。
當他和藍愛伶緊緊抱在一起時,的確已經沒啥好說,因為誰也看得出來無人能代替藍愛伶在他心中的地位。
或許冷面惡魔喜歡她,但「藍」在他心裡絕對獨一無二。
「亞茵,妳真的連一面都不見?妳想就這樣放棄?」見她堅持,綺娟不確定的問。
「嗯,再見他也於事無補。」
「好吧,妳不想見他,身為好友的我當然不能勉強妳,可是希望妳能答應我一個要求。」綺娟退讓。
「嗯?」
「愛情從哪裡開始,自然從哪裡結束,俗話說得好,人要有始有終嘛!既然妳是在美術館看見『雍』,那麼這星期妳再去美術館一趟吧!」
「為什麼?」亞茵蹙眉,總覺得有陷阱。
「沒有原因,只是給妳自己一個交代而已。」電話那端的綺娟半撐著下巴,很是委屈的抱怨。「為了妳這個好朋友,我可是豁出去了,一次又一次違背小舅舅,這在晁家可是要拖出午門砍頭的死罪耶!我這麼有義氣,妳答應我這點要求不算過分吧?」
「可是──」亞茵為難。
可是她不想走進那個地方,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妳就隨便進去走走,哪怕是五分鐘也好。只要妳真的考慮清楚了,想啥時出來就啥時出來。」不管,只要亞茵踏入美術館大門一步,她允諾小舅舅的事就算做到了,他可沒規定要待多久。
「妳是說進去好好把事情仔細想一想嗎?」亞茵猶豫了。
「嗯。」亞茵昧著良心點頭。
千萬別怪她出賣好友,她也是被小舅舅逼到極限才會這麼做。更何況小舅舅的態度她全看在眼裡,她真的覺得亞茵該和他把話攤開來說清楚。
費了四年才找到的愛情,沒理由輕言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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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踏進這裡。
市立美術館內參觀者眾,和上一次來到這裡時簡直有如天壤之別。亞茵將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她泰半五官,腦中煩煩亂亂的,全是綺娟告訴她的那句話──
[我從沒見過小舅舅那樣執著,就是對藍愛伶也不曾,不管怎麼樣,妳去看看吧!就算給妳的「雍」一次機會。]
給「雍」一次機會……亞茵眸心微闇。
她無法忘記那天在白色木屋時晁允雍為難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傷她好深。她懂愛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她真的懂,因此她也相信不管他表現得再怎麼淡然,他心中仍有藍愛伶的影子。
她喜歡他、她愛他,可是她無法在他心中還有別人時,當別人的替代品。她要的愛很簡單,但也要很純粹,也就是太純粹,讓她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
往來人潮撞疼了她的肩,亞茵蹙起眉心,嬌小的身子往角落移動。
或許她不該來的。她煩躁不安地想。她還來做什麼?難道再給自己二度傷害嗎?
亞茵腳下一頓,頓時有種逃離這裡的念頭。忽地,正前方的畫奪走她的注意力。
那是他的畫!雖然畫風不若從前的溫暖明亮,但是她再確定不過了,那種大膽的亮黃色和溫暖橘只有他能揮灑自如。
怔怔看著那幅畫,亞茵的心情激盪難平,水氣迷濛眼前的世界。
畫名是「圓」。
在一片溫暖的橘黃色中,有名大眼睛的少女仰頭笑著,肩膀上巨大的烏鴉正不安分地張開翅膀,狀似要展翅高飛。那名少女的神韻如此眼熟,分明就是她塗鴉簿裡的詭異女孩,只不過是一眼,他卻牢牢抓住其神韻,原本該是極不協調的畫面,在他筆下卻是如此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