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睡了三天的好覺,羅德·奧古曼在星期一上午,與白素妍吃過一頓豐盛的早餐後,即神清氣爽搭機返回柏林上班。
白素妍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再見到他,因此,當羅德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跟著奉命前來陪她的安娜,回到三O一八號房,繼續等待她台灣親人的到來。
可她萬萬沒想到,禮拜五這天他又來了。
早猜到白素妍一定又跑回三O一八號房,羅德·奧古曼一下飛機,來到撒皇飯店,就直接到三O一八號房找人。
但白素妍說什麼都不開門,一會,不再聽到敲門聲,她以為他走了。
可是,幾分鐘過去,羅德·奧古曼拿著她房間的備用磁卡開門,登堂人室抓她陪吃飯ˍ——
「你、你怎麼可以一再強迫我陪你吃飯?」她抗議。
「總是要吃飯,一塊吃,有差嗎?」他冷冷回道。
吃完飯,他又拖她回到位在三十八樓的皇級套房。
「我的行李跟換洗衣物,還在三O一八,我要回去洗澡!」她一邊找借口要離開,一邊還轉著腦子,想著回去後該怎麼鎖門,才不會再被他闖入。
但是他沒答應讓她走,只打了一通電話。
不久,一整組全新的盥洗用具,以及數套名牌服飾,連同貼身衣物,全被堆放進她手裡。他已經懶得再找人把她的行李搬來搬去。
「現在,你可以進去洗了。」把她推進浴室,他順便再提醒她如何使用裡邊的高科技衛浴設備,避免她一個不小心燙傷自己。
三十分鐘後,兩人先後回到大廳。
羅德·奧古曼霸住長沙發,打開電視一邊看新聞,一邊看公文,後到的白素妍,則窩在單人沙發裡,聽他丟給她的耳機音樂。
大廳的氣氛,靜謐而溫馨,直到十一點鐘聲響起——
合上公文檔案,羅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摘下她的耳機,拉起她。
「該睡覺了,走。」他的口氣,氣死人的霸道,也氣死人的酷。
「你怎麼可以又要我陪你睡覺?」素妍紅著臉抗議。
「囉嗦,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你……我又不是酒家女、又不是妓女,你怎麼可以這樣強迫我?」
「酒家女至少要陪酒,你陪了嗎?」
「沒有。」她瞪眼。
「那妓女也要脫光衣服,才能陪男人上床睡覺,請問,你脫了嗎?」
「沒有。」她咬牙。
「那就表示我沒拿你當酒家女,也沒拿你當妓女。」
「……」
「走,睡覺去。」
兩人間的暖昧關係,早在撒皇飯店傳開,而在飯店眾員工眼中,羅德除了是他們飯店的重要客人外,同時也是白素妍的保護者兼監護人。
因為,他雖然以強迫方式,命令白素妍住進皇級套房陪他睡覺,但是他也聘請專人在他不在法蘭克福的期間,陪伴在她身邊,甚至,他也代為決定她的食衣住行育樂,為她安排所有的生活。
當然,被他管束的白素妍,多少還是會鬧性子、跟他抗議,可是鬧到最後,抗議到最後,態度強硬的羅德,總是勝利的一方。
無法改變羅德的專制行為,白素妍只得靜心等待有一天,他會因為覺得無趣而自動在她面前消失。
只是,羅德·奧古曼早已經習慣有她在身邊「陪睡」的日子,絲毫沒有任何無趣徵兆出現。
倒是白素妍在「陪睡」一個多月後,依然不太習慣身邊有個男人……
「啊!」
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的腰上,平白多了一隻男人的大手,白素妍嚇得花容失色、尖聲驚叫,一坐起身,就往床下摔。
「小心!」每次都被她一聲尖叫嚇醒的羅德,還沒張開眼睛,長臂就已經快速朝她尖叫的方向,疾伸過去。
他想及時撈回她,可是驚惶失措的她,已經重摔落地,砰!
天!抬手搗住臉,羅德·奧古曼驀閉藍眸,無力呻吟,為她無聲喊痛。
都已經「陪睡」一個多月了,她竟還……羅德覺得自己就快被她打敗。
忘了床上的男人就是羅德,當他是半夜爬上她床的惡狼,白素妍強忍痛意,急扶床柱站起,轉身想逃進浴室。
但,她忘了自己又被換房間,並不在三O一八號套房。
她一再向前衝撞——
砰!她撞上對面的牆。
咚!她撞倒高腳坐椅。
叩!她跑去跟房中圓柱問好。
砰!衝力過大,她攔腰撞上長沙發,還翻了過去,啪!
我的天!羅德摀住眼不看她一身狼狽,趴倒沙發上,掙扎坐起的糗樣。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浴室還沒找到,就已經把臥室裡的傢俱,撞得東倒西歪,也讓自己身上多了數道瘀痕,還眼冒金星。
但忍住痛,一起身,她又開始橫衝直撞。
「停!」才放下手,就看見她急步衝向前面的陽台落地窗,羅德霍瞠藍眸,疾身翻下床,厲聲制止她的衝撞。
聞令,白素妍一呆,在撞上落地窗前,止住衝前的步子。
「你——」眨動驚眸,她氣喘吁吁,回望聲音來向,同時記起昨夜他又再次出現,又再把她拎回皇級套房的事。
「羅德先生?」
「記起來了?」走到她面前,望著她,羅德沒好氣地拂過她凌亂的發。
「我以為……以為……」原來是他。安了心,她也嚇軟了腿。
及時攬住她下滑的身子,他緊摟住她。
「以為有人闖進三O一八,佔你便宜?」
她雙頰驀紅,急忙站穩腳步,推開他,低下頭。
「你想太多了。」帶她進浴室,羅德再次教她使用高科技衛浴設備,也再一次提醒她小心。
「又教又提醒……」當她三歲小孩。她鼓漲微紅的雙頰,咕噥埋怨。
「你有意見?」
「都教那麼多次了,我再笨也記起來了。」抱怨也要有勇氣。
「是嗎?那我睡在你旁邊這麼久了,怎就不見你記住?」他冷言堵她。
「那是——」她雙頰躁紅。
「沒一次是安安靜靜醒來的……」他藍眼瞟她。
抿著唇,她低下頭。
「拿去。」他將掛在牆上的毛巾,抽出給她,隨即轉往隔壁睡房梳洗。
十五分鐘後,他走出浴室,一邊拿毛巾擦拭濕發,一邊轉進辦公室打幾通國際電話,再吩咐客房服務送午餐。
回到主臥房,他看見身穿素白洋裝的白素妍,已經端坐在沙發裡。
聽見他的腳步聲,素妍起身,轉向他。
「餓了吧?」他發現她淋了浴。因為她身上原有的甜香,被他慣用的男性香皂取代,濕淋的髮梢也還滴著水。
「嗯。」她點頭承認。
「午餐等一下就會送來,先把頭髮擦乾。」他找來一條乾淨毛巾。
「嗯。」接過他遞進手裡的毛巾,素妍點頭,認真而專注地擦著濕發。
看著她慢條斯理的拭發動作,羅德記起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手捧向日葵花束,迎風行來的優雅模樣。
可再定眼一看,瞧見她額頭上的明顯瘀傷,羅德·奧古曼眼色頓沉,轉身找來保健箱。
拿出一瓶撞傷外用藥,旋開瓶蓋,他沾取涼膏,往她額頭、手肘以及膝蓋等明顯的瘀青處塗抹。
觸上額的清涼,教素妍微怔,繼而感激一笑。
「謝謝,我沒事的。」
「沒事?」輕力推揉她的瘀傷處,他薄唇撇揚,哼聲笑,「你真該看看現在自己的模樣,活像受虐婦女,被男人家暴一樣。」
「騙人,哪有那麼誇張!」她不信。
瞪她一眼,羅德繼續為她抹藥,只是越抹,他的臉色就越凝重。
他發現除了剛撞的幾處外,她身上還有不少新傷跟舊傷。
「為什麼你身上會增加這麼多處瘀傷?我不在這裡的時候,安娜她沒好好跟著你嗎?」
「她有,只是,最近我聽說這兒的健身中心很好玩,也有很多、很多的運動器材,所以……」她笑得尷尬。
「健身中心?那裡是你必須去的地方嗎?」他口氣不悅,「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眼睛看不見,難免就會跌撞,這沒什麼的。」她笑著,「而且,只要熟悉環境,清楚四周的擺設後,這些情形就都可以避免。」
「有看過眼科醫師嗎?」羅德突然間。
「這……有,也開過刀,可是……」她搖頭,不想多說。
「也許你曾經手術失敗,不過現在醫學進步,我找個時間陪你……」
他話還沒說完,白素妍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搖頭拒絕,拒絕再讓自己從希望的雲端,摔落絕望的深谷。
「沒用的。」摔了無數次,痛了無數次,夠了!
「那為什麼不習慣拿手杖?」不勉強她,他抬手順著她的發,「有它在身邊,多少可以避免一些碰撞。」
「我知道,可是……」她咬唇,低頭,「可是有時候,我也想跟你們一樣,自自然然的走路。」
「你……」
聽不見他的下文,再想到自己的情形,她苦澀一笑。
「很難,對嗎?」揚眸望向不知名的遠方,她眸光幽幽;「就算我的外表,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就算我走得再小心、走得再慢,對你們來說,我也還是個瞎子,還是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