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相的話,就快把五蘊心法交出來!別讓老子我親自動手,那你可就麻煩了。」刀疤客揮動缺了一小角的長刀,砍向李洛斐。
李洛斐紅袖一揮,僅用兩根指頭便接住鋒刃。
頓時,眾人紛紛倒抽一口大氣,萬萬想不到紅衣男子看似軟弱無力,竟然能夠輕易接住長刀,絕美的容顏還帶著笑,好像在嘲諷刀疤客的無能。
刀疤客羞憤難當,怒吼一聲,抽起長刀,再次使勁朝著紅衣身影砍去。
李洛斐的身子微微一傾,舉高單臂,自長袖間散出一股淡淡檀香。
刀疤客的手下們正想衝上前助頭兒一臂之力,卻全都讓這股香氣彈了開來。
刀疤客暗暗一驚,抬眼望向李洛斐懾人的雙眸,沒想到這一看,他的心音暴跳如雷,神智渙散,長刀自他的手中滑落在地,鏗鏘有聲。
整個人呆愣了下,刀疤客想回神已是來不及,不一會兒,流下兩管鮮紅鼻血,嘴角卻高高揚起,像是癲狂。
「夠了!夠了!」釋心澄慌了,不要命的撲過來,試圖擋住李洛斐施展勾魂魅眼。「再這樣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她只是想教訓這些人,可不是真心想鬧出人命,要是這些人因她而死,她可是會下阿鼻地獄的呀!
李洛斐推開她,深邃駭人的眸力依舊,似乎非得讓刀疤客死在自己眼前才肯罷休。
情急之下,釋心澄只好一把捧住李洛斐的俊臉,抵著自己的額頭。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刀疤客死,她入地獄,她死,也是入地獄,還是少背一條人命來得好過些。
李洛斐勾起嘴角。「放眼天下,唯有釋斷塵可以敵得過我的勾魂大法,因為他寡情淡欲,心無塵念,像你這樣心思不定的蠢娃娃是不可能抵擋得了。」
「我是佛門子弟,心思方正,師父可以,我也可以!」師父老是說她是朽木,朽木雖不可雕,但可擋災,她這株朽木就跟他卯上。
盈盈水眸對上幽邃邪眸,彷彿有一隻惡鬼緩緩的吞噬她的意識與神智……
可是,不知為何,她瞧著瞧著,心底覺得很踏實。
他那雙黑眸深不見底,卻滿載著一種她自小嚮往的溫暖,不像師父總是情感淺薄過淡,開口閉口總是深奧佛義……糟了,她興起這樣的念頭,算不算背叛了師父?
再過半晌,嬌小人兒撐不住了,兩隻小手緊緊攀住李洛斐的雙臂,兩腿發顫,喉頭發癢,咳出一小口腥濃鮮血,依然逞強不肯挪開雙眼。
「好,原來我真的是心術不正,認了、認了……」師父,我真的是朽木,枉費您苦心調教,實在愧對啊!
李洛斐冷冷一笑,及時接住昏厥過去的釋心澄,美目逐一掠過在場的眾人,似乎在掂量該怎麼處置他們。
僥倖撿回一條命的刀疤客已經沒了氣力,只能顫抖的問道:「勾……勾魂大法,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李洛斐一手摟著昏迷不醒的嬌軟身子,一手撩開覆蓋半邊面容的長髮,俊容猶然噙著一抹冷笑,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絕代風華,看煞在場所有的人。
「你問我是誰?區區不過十年,這喜新厭舊的江湖便將當年的惡神忘得一乾二淨。」李洛斐垂眸低笑,反問:「這世上還有多少人精通勾魂大法?」
刀疤客一驚,「莫非是……天下無雙,男邪女煞裡的……」
「不對呀!男邪女煞不是正在鹿城主持武林大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他身後有人激動的插話。
「是啊!況且我們上回確確實實見過他們的面貌,分明不是長成這副模樣啊……」
「住嘴!」刀疤客大聲喝止,重新奪回發話權,一臉忌憚的瞪著李洛斐。「你別以為抬出無雙邪魔的名號就能嚇唬我們,告訴你,我見過李洛斐,絕不是長得像你這副模樣。」
「喔?那麼你來說說,李洛斐該是長得什麼模樣?」
不過十年的光陰,原來已經久遠到可以讓一個下三濫的角色頂替自己,在武林中狐假虎威。
「李洛斐的身形不像你這樣高,他的行動疾速如風,膚色要再銅黃一點,哪像你這般……」這般異常殊艷,像個天仙落凡的美人。
李洛斐垂下雙眸,尋思片刻。「鹿城是嗎?腥風血雨一番也是不錯。」雖是低聲喃喃,卻隱含無限殺機。
「說到底,你究竟是什麼來頭?」不知何時,刀疤客已悄然重拾長刀,五根粗肥指頭深深陷入刀柄之中,像是有著背水一戰的必死打算。
李洛斐打橫抱起釋心澄,環顧閣樓一遍,朱色嘴角微微揚起。
「連李洛斐也不認識,我想你們也是白活了一遭,還不如重新投胎,也許下一世你們的眼睛才會長齊。」
片刻之後,春陽酒樓正式掀起腥風血雨的江湖新頁。
第4章(1)
五歲,冥黑之中,她彷彿見到五歲的自己。
她怯生生的被人拉來扯去,毫無定位,站在潛龍寺的門口,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又害怕被欺侮,直到師父出現,抱起她,給她溫暖與關懷……
那年的師父,年紀尚輕,神態卻沉著得像個老者,師父俊彥的少年模樣一直深深的刻印在她童稚的心版上,永難磨滅。
從小,她生長在潛龍寺,每日睜開眼便是與佛像相對,佛門的戒律終日縈繞在耳邊,能被教導成今日這模樣,她是該惜福了,最起碼沒流落街頭當乞兒,還能習字學畫背誦佛經,真的該知足了。
上好的沉烏檀香在鼻前蕩漾,釋心澄的雙眸睜不開,敏感的嗅覺卻替她感應了週遭的一切,她不知不覺放鬆了心防,咬在唇上的貝齒也鬆了開來。
「你師父可曾提及關於你的身世?」
一隻微涼的掌心貼上她發熱的額頭,冷熱交錯,惹得她直打哆嗦。
釋心澄夢魘似的,低聲囁嚅,「我是孤兒……哪有什麼好提的?」她早把師父當成家人看待,無怙無恃又如何?有師父疼就行了。
片刻,她耳邊傳來一陣低笑,撓癢了她的心。
「釋斷塵可曾向你提過五蘊心法?」
溫溫涼涼的大掌轉移至白皙臉蛋上,她感到難受的呻/吟了一聲,眸子怎麼也睜不開。
李洛斐那張俊美面容近在眼前,總是笑得陰陰邪邪的,隨時都在算計著什麼似的,很是嚇人,但……她怎麼好像漸漸習慣了這張臉龐?
「你……該不會也想搶五蘊心法?」她啞著軟嗓,怯怯的反問。
但是長這麼大,她真的沒聽過這部心法呀!究竟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李洛斐縮回手,自顧自的開口,「這部心法自十多年前便在江湖謠傳,相傳是由玄奘自天竺取經後傳入東方,會梵語的人少,自然懂得這套心法的人更少。
據傳潛龍寺法號悟禪的和尚是最終得手的人,自他圓寂之後,五蘊心法才失傳。」
蒼白的臉蛋怔然,滿目迷惘。「悟禪……」
好陌生的名號,自小生長在潛龍寺的她為何沒聽說過這位長老?
見她面露狐疑,李洛斐大抵心中有譜,眼波徐徐流轉,狀似思量。「連他的名號也不知道,看來釋斷塵是真的沒告訴你關於五蘊心法的事。」
還是說,釋斷塵隱藏了某種重大真相?
他散漫的眸光落在榻上,片刻不動,直到圓滾滾的眸子疑惑的回瞅,美目才又徐緩流動。
「五蘊心法真的這麼神奇?難不成能使人起死回生?」
聽見她的稚言童語,李洛斐不免失笑。「釋斷塵真的是把你當作小娃娃在保護,連這麼大的事也未曾向你透露半句。」頓了下,他又問道:「你師父當真不曾提及你的身世?」
釋心澄茫然搖頭。「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佛門子弟不打誑語,你為什麼老是懷疑我?」
李洛斐低頭尋思好半晌,然後詭譎的眼神投向她,直盯得她心神大亂。
每每對上他這雙眼,她便無端感到心安,明明是如此邪魅的眸子,為何她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也罷,我對五蘊心法沒興趣,倒是對你……」
「對我怎麼樣?」釋心澄立刻睜大雙眼,兩手緊緊揪住錦被。
李洛斐淡笑,一臉無害。「對你師父的興趣要來得大點。」不知為何,他竟有種逗這娃兒比殺人還來得有趣的想法。
「你……你下次別把話砍成兩截說,想嚇唬人哪!」瞬間,繃緊的心弦又鬆開,她順了口氣,弄不懂悵然若失的感覺從何而來。
剛才那股鼓脹在心頭的莫名期待……期待?她對一個邪門歪道的人還能期待什麼?
「你想不想知道你師父和蘭皋之間到底有過什麼糾葛?」李洛斐的話鋒突地一|轉。
釋心澄先是一愣,然後別開清麗容顏,半掩下眸子,像是突然生起悶氣,良久不語。
瞧著她這倔樣,又勾起李洛斐的笑意。
「怎麼?你是氣釋斷塵不曾提過他的往事,還是氣他把你丟給我照顧?」
「不關你的事。」她抓起錦被往臉上一蓋,索性對那張臉來個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