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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瑪德琳

  那日,他將心澄托付給李洛斐,實在是鑄下大錯。他原先只是盤算著,讓心澄跟著李洛斐,依照李洛斐的狂傲心性,肯定不會讓任何人傷著心澄。

  只是他千算萬算,終究沒能算到「情」的這一面……

  沉默片刻,釋心澄忽然奮力推開李洛斐,恨恨的低聲嚷道:「為什麼連你也要這樣?你不是說過,希望我可以留在你身邊,為你指引方向嗎?」

  「沒錯,我是想過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李洛斐無視釋斷塵在一旁,依然充血的美目泛著暖意。

  「那你為何……」

  「心澄,我和蘭皋如此醜陋不堪的身世,你都已經知道,為何你不敢面對自己的?」

  「假使……我面對了,那又如何?」在她內心深處,始終企盼著有誰能告訴她,剛才在大殿上聽見的一切都是謊言。

  但是,終究等不到有人開口。

  「面對之後,就是輪到你做出選擇的時候。」李洛斐撫上她冷透的臉頰,眸光溫柔得恰似和煦的暖陽。「你決定了嗎?」

  她迷惘著,再度憶起那場惡夢,在夢裡,師父和李洛斐分站在前方兩頭,同時朝她伸出手,兩人嘴裡問著一模一樣的話——心澄,你決定了嗎?

  「心澄,回到師父身邊。」陡然,釋斷塵的勸告聲從身後傳來。

  「心澄,你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佛門不要你,可是我李洛斐要你,而且是生生世世,絕不離棄。」

  夢中之景,這一刻重現眼前,不再是夢。

  聲聲呼喚,都是情,都是義。

  她心生彷徨,淚流不止,來回望著他們兩人。

  一邊是……親,一邊是……情,教她怎麼取?如何捨?

  釋心澄瞥見不遠處的另一道紅色身影,李蘭皋就站在大殿外頭,一雙含怨媚眼深深的凝望著師父。

  而笑彌勒就坐在殿外的長階上,照樣拎著他的葫蘆瓶,仰頭喝著酒,依舊是那副笑看人生百態的嘻笑面容,將所有的愛恨嗔癡全都隱藏在笑容底下。

  情必近於癡而方始真。

  她不曾謀面的爹娘是癡人……李曼更是一個癡人……苦守一片癡情的笑彌勒也是個癡人……為情所困的李蘭皋也是癡人……

  綜觀世間凡人,望穿紅塵男女,全是一堆為情而狂的癡人。

  「全是一群癡人……癡心,心癡。」忽然,釋心澄澀然一笑,喃喃自語。

  她決然轉過身子,目光眺向雲霏霧霧的遠方。

  遠方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卻教她,千山暮景,只影向誰去?

  「心澄?」

  兩道嗓音同時響起,是催促,是心急,更是她心底揮之不去的烙印。

  閉眼又張眸,緊緊握起粉拳,將十根指尖深深的陷進手心,釋心澄在心底作下決定。

  天涯成眷屬……只怕她是無福消受……

  第9章(1)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珠閣小樓又東風,春來秋悵,皆是離愁。

  裊裊檀香,熏滿整座金色閣樓。

  枕邊榻上,又是一片淚濕的痕跡,釋心澄幽幽張開雙眼,剛才夢裡,彷彿又看見那雙赤紅的美目深望著她,不斷反覆詢問,問她是否真的不後悔。

  意識越來越清晰,已經難以入眠,她索性翻身下榻。

  窗外雖然仍然是霧濛濛一片,但隱約可見晨曦,她猜想應該是五更天。

  她穿戴整齊,梳理好一頭烏黑的長髮,朝著銅鏡裡的自己淺柔微笑,眉宇之間已是另一種風貌,青澀不再,稚氣全脫,顧盼之間儘是嬌媚惹憐。

  「心澄?醒來了嗎?」門外,有人溫聲問道。

  她別開秀容,連忙回應,「師父,我醒了。」

  把門一開,門外的釋斷塵雅俊依然,難能可貴的露齒微笑著。

  「今天是你的雙十生辰,你應該相當欣喜吧?」

  「生辰之日,我當然開心。」釋心澄綻開燦笑,扯住他的袖角。「師父,今天是大日子,您留下來和我說些話,好嗎?」

  向來無慾無求的釋斷塵露出平時難以窺見的憐愛神情,唯有今天,他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感。

  「好。」他微笑答允。

  釋心澄歡欣的拉過師父,兩人倚桌而坐,必恭必敬的為他奉茶。

  閣樓外頭,人聲開始鼎沸,似乎在籌備著某樁大事。

  釋斷塵靜靜的端詳自己的徒兒,時隔四個春與秋,她已經不是當年那般童稚無知的女孩,雙十年華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

  釋心澄佯裝一臉稚氣的托起雙腮,淘氣的回瞅。「師父,您再這樣看我,我可是要生氣了。」

  「今天就讓師父好好的看著你,把你的模樣仔細的記下,哪天他路相逢,才不會認不出來。」他一手守護、養育大的姑娘啊,時光輾轉,春秋遞嬗,想不到轉眼工夫,她已經從那個跟前跟後的小娃娃變成這般嬌柔的秀美姑娘。

  「師父,這麼久以來,您都不曾想念過蘭皋嗎?」

  「心澄,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們不談這個。」他沒有板起臉孔,更沒有厲聲訓示,只是微笑的歎了口氣。

  「師父,您能不能說說,我的爹娘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聽了這麼些年,你還聽不膩?」

  「那師父,您再說說,您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把我養大?」今天她要把所有不敢開口的心底話都說出來,不要留有任何遺憾。

  釋斷塵沉默半晌才回道:「一開始,對你感到無比的愧疚,無法向你坦承一切,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無法讓你過著平凡人的日子,只能拿佛門規矩來嚴格督促你、規範你。」

  「可是我還是做出選擇了,不是嗎?我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歸處,您就不必再對我感到內疚了。」她笑得無憂無慮,天真可愛。

  「只要你快樂,我別無所求。」釋斷塵又是微笑,毫不吝嗇的對她笑著。

  能夠留她在身邊這麼多年,已經足夠,畢竟……重門鎖不住相思夢。

  「我這麼做,您真的放得下心?」她不捨的問。

  「這是你的選擇,我自然放心。」釋斷塵邊說目光邊落在床榻上的一綹黑髮。

  釋心澄循著師父的視線望去,不禁緋紅了雙頰,隨即低下螓首,雙手揪弄著垂落在胸前的髮辮,藉以掩飾內心的緊張不安。

  釋斷塵像是看透她的心思,笑道,「心澄,放寬心懷吧!師叔師伯們不會對他太尖刻的。」

  釋心澄望著師父,不安的問:「倘若要是……他沒來呢?」

  「依我對洛斐的瞭解,當日他割發承諾,絕對是志在必得。」

  「是嗎?」她掩下巧眸,悵然低語,「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他還會惦記著我嗎?」

  「如果他沒惦記著你,上個月我到神龍寺的途中便不會聽見一個荒謬的傳聞。」

  「什麼傳聞?」她怎麼都沒聽師父提起過?

  「江湖謠傳,天下雙邪的李洛斐白了一頭長髮。」

  「白了發?」她一怔,目光幽幽。

  「傳聞終究是傳聞,你別太在意。只不過當年他傷勢極重,你應該清楚,什麼事都不無可能……」

  「我明白。」她異常堅定,神采奕奕。「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我都不怕。」

  釋斷塵暗暗歎氣,這個姑娘的心思果然全繫在李洛斐身上,蘭皋說得對,他這個徒兒怕是一生一世都離不開李洛斐了。

  「其實那年在無雙殿裡,師父很早就察覺了吧?」釋心澄落寞的開口,「您早就知道我六根不清淨,心術無法至善、至正,絕對抵擋不過勾魂大法,一開始就注定好,我不適合留在佛門。」

  「並不是要留在佛門才證明你有悟佛的慧根,佛,無所不在。」

  「徒兒明白。無論往後身在何處,我都會記得師父的話。」

  釋斷塵笑了笑,拍拍她的發頂,彷彿回到很小的時候,當時的她,還是那個跟在師父身後轉來轉去的小孩子,一天到晚只知道纏著師父,無憂無愁。

  「心澄,是師父對不住你。」忽然,釋斷塵苦笑的說。

  「師父……您為什麼要這樣說?」不是說好了今天只聊開心事嗎?

  「我心中最大的魔障,就是來自蘭皋,可是只要看著你,就能壓制住我所有的情根……因為我害怕犯下大錯,讓這個世上又多了一個無處飄泊的釋心澄,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一部活佛經,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絕對不能悖離佛門戒律。」

  釋心澄斂下笑容,眼角依稀濕潤。她知道的,其實這些年來她都慢慢的參透、領悟……

  「你是我在世上僅存的唯一親人,可是我卻利用你來壓制內心的魔障……」

  「不,師父對我這麼好,已經是無人能及,就算真的利用了我也無所謂,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她遏抑不下到嘴邊的啜泣,撲進釋斷塵的懷裡,抱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感受他的滿懷溫暖。

  釋斷塵像是看著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萬般疼惜的拍著她的背部。「他日天涯海角,誰知道相逢又是什麼時候……我知道洛斐會真心對你好,他會用自己的性命保護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必擔心你這個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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