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蒲城往來長安京至快也要五日時間,說不定到時候那個難得的蟠夔紋盤就被買走了。
「那怎麼成!」冉纓急急地從椅子上跳起,「太阿,走!立刻出發到長安京去!」
他就知道。孟少陵在心裡猛翻白眼。
由她臉上不容忽視的興奮,就是傻子都知道她打什麼主意!
「正好,我的馬車還在外頭,搭馬車去比較快。」七寶坊老闆見她下了決定,好心地助她一臂之力。
冉纓提起裙擺,就要跟七寶坊老闆離開。
「咳、咳。」孟少陵輕咳了幾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阿纓小姐,你忘了要替禮部尚書大人做個專門吃魚的碗?」
「啊!我差點忘了!」對耶!她要開窯做碗。
「阿纓要在這個季節開窯?」七寶坊老闆的語氣有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是啊,我想替禮部尚書大人做個碗。」冉纓輕笑道,似乎不覺得有何不可行。
「這種天氣,窯很難燒到適當的溫度吧?」大雪一來天氣寒冷,光是要燒窯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而且濕冷的環境也會讓窯產生變化。
「如果不行,我會到莫師傅那兒去借窯。」莫師傅的窯是終年不熄火的。
「這樣的話,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這個季節土硬得快,若是放在外頭,不出盞茶時間就不能用了。」七寶坊老闆搔著下顆的短鬚,思考著。
聽著兩人的對話,孟少陵才發現自己沒注意到的事太多了。
雖然以前錦繡商行並沒有和瓷商陶商往來的經驗,但這些應該能輕易發現的事,他怎麼會如此疏忽?就連土的事,也都是七寶坊老闆說了以後他才知道。
怪了,他以前明明很謹慎的,為何現在會如此失常?
不過這七寶坊老闆既然知道這種天氣熱窯難,也不阻止冉纓多事。
「不用擔心,我己經拜託太阿將土放進地窖了。」
冉纓信賴的笑容躍進他眼底,孟少陵心頭突如其來的騷動不己。
啪!七寶坊老闆驀地一個擊掌,高興地說:「那就成了,今日把碗做好送進窯裡燒,立刻起程前往長安京,等稱抱著蟠夔紋盤回來,碗也燒好了。」
「午膳要招待宗老爺、李家村大長老和若水鄉鄉長,晚膳則是壓相大人和三公大人,還有護國將軍以及軍機大臣要到,你說有空嗎?」因為七寶坊老闆的話,孟少陵重新整理好心神,將倒好的茶擱在兩人原本坐的位置之前,銳利的眼眸瞅著冉纓。
「那個可以交給你嘛……」她的蟠夔紋盤在呼喚她呀!
「明日還有張家屯的張老爺子的壽宴。」
「那個也……」
「白家莊的白三公子己經預約了後天,他在信上還說很期待和阿纓小姐見上一面。」
「嗯……」
「工部侍郎大人……」
「好了、好了!」冉纓阻止他。
「要我繼續說下去?」孟少陵彷彿贏了一局,心情大好。
冉纓面色挫敗地低吟:「不,不用了……」
「這麼說,你不想要那個蟠夔紋盤了?!」七寶坊老闆很是震驚。
她可是最喜歡古董的冉纓啊!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我畢竟是故里的老闆,不能放下店裡的工作啊……」冉纓嘴上這麼說,底的惋惜幾乎快化成淚水滴下來。
「那可是蟠夔紋盤啊!」七寶坊老闆大驚小怪地嚷著。
「但是……」冉纓欲言又止地睞向孟少陵,然後又垂下腦袋瓜。
不過是個蟠夔紋盤,她有必要為此耿耿於懷嗎?
對古董收藏沒興趣的孟少陵自然不能體會她的心情。
「那小伙子是掌櫃,老闆不在,由他來應付是應該的!」七寶坊老闆話雖然是對著冉纓說的,但話意則是訓斥著孟少陵。
「說得也是……」冉纓又動搖了。
說到底那是她很想要的東西呀!
「聽到沒?快準備好銀兩,跟著阿纓到寶來坊去吧。」七寶坊老闆對孟少陵示威的嘲笑。
「不行。」孟少陵斷然拒絕。
「為何?」冉纓和七寶坊老闆異口同聲問。
孟少陵緩緩地綻開如沐春風的溫和暖笑,道——
「因為沒看到你在工作,我就會覺得很不爽,很火大,不想招待客人。」
第4章(1)
「太阿!」
咚咚咚。
「太阿——」
砰砰砰。
「太阿——你在哪兒?」
冉纓軟綿綿的嗓音和腳步聲在故里內轉呀轉,四處尋找著太阿……啊!不,孟少陵。
剛從外頭走進膳房的碧茵捧著從倉庫搬來的稻草,一邊說:「孟大哥,阿纓小姐在找你呢!」
阿纓小姐打盞茶前就在故里裡裡外外的嚷嚷了,可這會兒孟大哥不就在膳房裡嗎?
「嗯。」孟少陵應了聲,沒打算出去找她。
他打從一開始就在膳房裡,如果那小女人真想找他,沒道理不進來。
「孟大哥不出去找阿纓小姐?」
「她知道我在這兒。」定是因為還沒想到要用什麼理由讓他鬆口答應去長安京買那只蟠夔紋盤,才會到現在還不敢進來。
「孟大哥,七寶坊老闆和阿纓小姐說了什麼?」谷越突然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道。
「他們在討論蟠夔紋盤。」
谷越放下正在磨的姜,一手掐著下額,喃喃低語,「蟠夔紋盤呀……」
「啊、啊,這次是蟠夔紋盤嘛……」森叔也忍不住用同樣的語氣,點點頭附和。
「也是,七寶坊老闆知道阿纓小姐喜歡的東西是什麼,他們兩個最喜歡聚在一起討論古董了。」碧茵雙手交迭在胸前,同樣領首。
「對了,七寶坊老闆到底是經營什麼的老闆?」孟少陵擦拭著己經清洗過的茶具,沒忘記要問的事。
「古董。」津叔拿了另一組茶具放在他面前,同時替他解惑。
「這是?」
「夥計用的壺。」津叔只留下這一句,便回到原本工作的位置。
所以是要他泡茶的意思?
「是的。」孟少陵拿起壺,逕自解釋了津叔的意思,準備要泡茶給其它人喝。
既然他在這裡吃一口飯,那麼這點小事做來還可以,況且他也想知道其它人
對自己泡的茶有何意見。
「不是要你泡茶,咱們喝的茶向來是由碧茵泡的,是要你用這個壺泡茶給客人喝。雖然對客人很失禮,但是在買到新壺前,也只能將就了。」津叔難得說上那麼多話。
孟少陵立刻瞭解他的話背後的意思。
意思是要他別破壞前任掌櫃的壺嗎?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泡茶的人大部分有養壺的嗜好,而且對好不容易養出的壺總是沾沾自喜的炫耀,可容不得別人破壞。
「孟大哥,其實你不用太在意,就像阿纓小姐說的,你是第一次泡嘛,而且七寶坊老闆又很挑剔,多練習就好了。」碧茵拍拍他的肩頭,安慰著。
「是啊、是啊!」谷越頻頻附和。
原來他們知道了。
也是,七寶坊老闆吼得那麼大聲,想要他們不知道也難。
孟少陵回給兩人一記強裝釋然的微笑,看得谷越和碧茵兩人心裡浮現濃濃的罪惡感。
「孟大哥,你真的不用太在意啦!」
「就是啊!我泡的話,七寶坊老闆可能會當眾賞我一記爆栗咧!」
谷越和碧茵忙不迭地繼續安慰他。
「我想,新的壺就由我去買吧。」孟少陵垂下頭,做出失意的姿態。
「我去幫孟大哥買吧!」
「我去啦!」
兩個人爭了起來。
孟少陵聽在耳裡很滿意。
讓人有罪惡感這種事,他向來上手。如果連這麼一點事情做來都會感到心虛或是不習慣,要怎麼在商場上無往不利呢?
「太阿要出去嗎?」冉纓終於探頭進來。
「要買個新壺讓他泡茶。」森叔回答。
「那我要一起去!」冉纓舉起手,一臉逮到機會的興奮。
「壺進城裡買就有了,用不著到長安京去。」孟少陵早看穿她打的主意。
若說現在有什麼地方是他最不想去的,長安京絕對排得上一二,怎麼可能跟著她大搖大擺的到長安京去,就只為了買一個壺或是她念念不忘的蟠夔紋盤?
「咦?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冉纓很是驚訝。
所有人都知道!眾人同時在心裡喊著。
「你的碗做好了?」孟少陵話鋒一轉。
「說到這個,土不在地窖裡啊……」冉纓軟著嗓音,一臉迷惑。
她到地窖裡找了老半天也找不著,地窖又冷,不得己她只好上來。
「不在?」孟少陵轉向谷越,「你沒把那個木盆放進地窖?」
「什麼木盆?」谷越搔搔頭。
孟少陵霍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然後他在玄關處找到那只木盆。
「沒放進去嗎?」冉纓從他背後露出打探的小臉。
「咦?是我的錯嗎?」谷越指著自己,還是一副迷糊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孟大哥要我把這木盆放進地窖。」
谷越沒有說謊,當孟少陵走進店裡後,他便掃到外側去,根本沒聽見孟少陵說的話。
「不,是我沒確認。」垂首看著木盆,孟少陵的臉色略沉。
他確實不怪谷越,錯在他沒有再次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