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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單煒晴

  「垂楊冉冉的冉,香纓的纓?」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忍不住問仔細些。

  「嗯……」螓首輕頷,然後又搖了搖。

  「到底是還是不是?」果不其然,他又皺起眉。

  「嗯……」

  「你能不能不要每句話的開頭都嗯嗯嗯的?」這樣他怎麼知道她是要回答,還是只是在思考?

  「我也沒有每句話都嗯啊……」才說著,冉纓接下來的話更教他無力,「嗯……只是偶爾這樣而己。」

  「那你的語氣能否肯定一點?」一直用著遲疑的語氣,要他怎麼能相信她的話。

  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說的了!

  「嗯……我只是有點宿醉……」唉,昨夜不小心喝多了。冉纓又是搖頭晃腦想趕走腦子的沉重感。

  難怪她渾身酒氣那麼重!

  「你為何會睡在這裡?」

  「唔……這個嘛……」才剛解釋完自己不是故意的,冉纓的語氣更加猶豫該不該將事實說出口。

  這次他連說都懶,直接瞪著她。

  「嗯……唔……我負責照顧你,結果不小心就醉了……然後接下來的事我也忘了……」她一臉汗顏,搔搔頭,模樣煞是惹人愛憐。

  其實會由她這個老闆來照顧他,也是因為她每晚都喝酒喝到很晚,天方亮才歇下,於是這個工作自然落到她頭上。

  不過,下次她會記得在看顧病人的時候不可喝酒,免得最後糊里糊塗地上了病人的「床」而不自知。

  他錯!愕地瞪著她。

  她一邊喝酒一邊照顧他?最後還醉倒在床上,和他同床共枕了一晚卻沒自覺?

  依他看來,喝酒才是她的要事,照顧他是順便吧。

  也罷,他並不是真的生病,要怪也得怪自己被這間店裡溫暖的光芒給吸引要昏也不挑個普通一點的地方昏。

  「這裡是哪裡?」他己經沒力氣和她計較那些,直接問。

  算了,就當是宿醉,他不想管了。

  「這裡是我的房間。」

  他白了她一眼,「我說的『這裡』不是局限於這個房間內。」

  「嗯……」她點點頭表示瞭解,「故里。」

  「這間店是賣什麼的?」很好,非得要他問一句她才肯答一句就是了。

  「食堂。」

  嗯,看來她果然不是那個「冉纓」了。

  這麼說來,他是昏倒在一間名為故里的食堂前,然後冉纓這個老闆收留了他,還照顧了他一整晚……雖然最後一點有待商榷,可結論就是這樣。

  但他怎麼感到一陣疲累?不過是想弄清楚這些事而己,他從未感到和人對話是件如此勞心費力的事。

  「阿纓小姐,你醒了嗎?洗澡水己經燒好了。」

  這時,門外響起在故里擔任跑堂的侍女碧茵的聲音。

  「嗯……醒了,謝謝。」冉纓揚聲道,繼而轉向他,「你要不要洗?在這種冬日泡泡熱水很舒服的,有助醒酒……」

  那是她需要的吧!

  「不了。」他二話不說拒絕。

  「好吧,如果太阿堅持的話。」冉纓聳聳肩,沒有堅持。

  嗯?她說什麼?

  「……太阿?」她說話的方式己經給他亂七八糟的印象,所以中間出現什麼奇怪的詞彙,他也不會太驚訝。

  但是「太阿」是什麼意思?

  「咦?太阿就是你啊!」這是她最清楚,最理所當然的一句。

  是太阿神劍的那個太阿?

  「為何這麼喚我?」她從頭到尾沒有問過他的名字,卻私自替他取了這個怪名字。

  「阿纓小姐向來是這樣,我的名字也是阿纓小姐取的。」碧茵不知何時進了房內,饒富興味地盯著他,對自家主子隨隨便便和男人在同一張床上的事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啊,碧茵來得正好,我要去泡澡了,太阿就交給稱了。」冉纓顯然是因為聽到泡澡這件事,整個人變得清醒許多,講話也清楚了些。

  「嗯,阿纓小姐放心,碧茵會好好照顧太阿的。」碧茵立刻應允。

  「慢著。」他喚住了冉纓細軟的步子。

  抱著簇新華美的衣裳,冉纓在門口回過頭,眼帶不解地望著他。

  「為何是太阿?」他那沉穩時的聲音要仔細聽,才聽得出來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怒氣。

  驀地,冉纓勾起一抹笑,笑容雖淺,卻讓那張原本只是小家碧玉的臉龐,化為驚人絕色的嬌顏。

  「我想你懂吧。」她的笑容別有所指,微微領首後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他眼神幽暗。

  太阿只須一面鋒,自古傷人唯寸舌。

  她是這個意思吧?

  第2章(1)

  在他身上,她感覺到暴戾之氣嗎?

  如果是的話……

  換上一身質料尋常、樣式樸素的衣裳,他被碧茵帶到了膳房。

  這兒不像尋常食堂的膳房有著廚子忙進忙出大聲吐喝的急促節奏,反而安安靜靜的,只有兩名廚子,一名小廝再加上剛圍起廚裙的碧茵,總共四人。

  灶上璞嚕璞嚕的聲響和清新的米香蔓延著。

  碧茵甫圍上廚裙立刻投入洗菜切菜的工作,把他丟在一旁。

  他墨黑的深幽瞳仁掃過眼前的一切。

  以往他不管是身處在任何地方,都能融入其中,不會有突兀的怪異感,如今卻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對了,一定是因為沒有人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關係。

  「請等一下,阿纓小姐好了以後立刻開飯。」碧茵頭也不抬地告訴他。

  他向來是眾人的目光焦點,未曾被如此忽視過,難怪會覺得不自在。

  雖然比起受人注目,他更習慣在角落觀察他人的一舉一動,但全然被忽視的感覺,反而令他在這個空間內,成為異樣顯眼的存在。

  他習慣融入人群中的孤獨,而非因孤獨被注意的存在。

  「啊,抱歉讓大家久等了。」冉纓的聲音飄了進來。

  他聞聲望去——

  她一頭微濕的長髮高高給起,幾紹調皮的髮絲貼著紅潤的兩頰,髮梢淌溢的水珠順勢而下,滑過白誓的頸子沒入尚未攏緊的衣領內,散發出一股誘人的媚態,與適才睡醒時的邋遢完全不同。

  冉纓的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包括他,但似乎沒發現他的存在,逕自往主廚走去,繼續把他晾在那兒,沒打算理會。

  他確定她看到他了!

  被忽略的怒火突如其來地高張,他死瞪著那個在面前晃來晃去,獨獨對他視而不見的女人。

  「今天輪到津叔掌廚了嗎?哇!蛋豆腐看起來真是漂亮!」冉纓黏著正在清洗菜刀的中年男子,一雙水潤的眸子閃著興高采烈的歡喜,絲毫沒感覺他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沉默地擦拭著菜刀,津叔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見的笑容。

  「森叔呢?」左看右看沒見到另一個主廚,冉纓開口問。

  「剛剛劈柴去了。」碧茵回答。

  「嗯,那大伙先就座,我去找森叔回來。」冉纓笑容甜甜地道,一回身便撞上一堵溫熱厚實的牆。

  「噢!」輕呼了聲,她揉著鼻尖,往後退了一步,才看清楚擋在身前的人影。「啊,你在這兒。」

  你在這裡?

  因她的問題,他皺起眉。

  他非常確定、肯定她剛才看到他了!

  「你……」

  「阿纓小姐,日安!」渾厚的嗓音截斷他的話,背著新柴進來的森叔一見到冉纓,隨即用大嗓門打招呼。

  「森叔,我正要去叫你進來用早膳呢!」見他一身濕流流的,冉纓眼角餘光瞥見他手上兩條還活跳跳的鮮魚,立刻喜上眉梢,「這魚剛好拿來招待禮部尚書大人。」

  「我在湖邊順手抓的。」森叔簡短的解釋,放下背上的柴火,偕同冉纓坐上各自的座位。

  端坐在飯桌前,冉纓露出欣喜的笑容,帶著眾人雙手合十,「那麼,為這美好豐盛的早膳……」

  「阿纓小姐。」碧茵打斷冉纓每日早晨都會說的話,朝始終站在那兒的他努了努下顎,示意冉纓忘了還有一個人。

  「啊……」冉纓望向他,拍拍粉額,怪自己忘了。

  「太阿,你坐這個位子。」朝他招招手,她揚起溫暖的笑顏,拍拍身旁的位子。

  眾人順著冉纓的視線,看向桿在那兒都沒動靜的男人。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沒有半點不自在,反而臉色鐵青,黑寶石般晶亮的眸子,近乎瞪視地瞅著她。

  霎時,空氣裡蔓延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冉纓無辜的水眸望著他,眨呀眨的。

  驀地,他笑了。

  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登時化解緊繃的氛圍,稍早俊顏上的怒顏彷彿是錯覺,如今只有輕鬆自在。

  「在下姓孟。」邁開長腿,他走至冉纓身畔的位子坐下。

  「咦?」冉纓訝異的瞠大雙眼。

  「少陵是我的名。」話一出口,他等著有人用訝然的語氣說出他真正的身份。

  可等啊等,沒人認出來就算了,竟只等到她如此說——

  「欸?你不叫太阿嗎?」冉纓的語氣充滿著不敢置信。

  「不是。」孟少陵氣定神閒地對著她微笑,但眼底有獨留給她一人的火氣。

  他簡直想掐死她!

  「好了,別因為我耽誤了各位的早膳,冉姑娘,請。」孟少陵壓下心頭的不悅,臉上的笑容像是掛上了就不會卸去般,他將說話的權利交還給冉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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