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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艾林

  「說句往臉上貼金的,下官也是當你是朋友,才不辭辛苦,在眾多八字裡,挑中壽雅格格,這件事,若是放到其它貝勒身上,下官就是腦袋不保,也不會應承下來!」說來說去,替他選妻,他可是勞苦功高。

  聽到這裡,隆磬緊皺的眉頭擰得更緊。十七歲至今,他娶過四房福晉,而前三個女子,無一例外地早早離世。

  自從第三任福晉也就是英薇的娘過世,他便決定不再成婚,哪怕必須孤獨地過一生。對於早逝的妻子,他有愧疚。

  「你的廢話說完了嗎?」隆磬擺明要趕他走。

  「不說貝勒爺的婚事,說說別的,前日下官在慈寧宮候旨時,碰到肅親王福晉富察氏,這些時日她到宮裡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隆磬乃側福晉所出,但他出類拔萃的能力,頗受皇上的賞識,幾年前便得了貝勒封號,富察氏的兒子隆達、隆璜至今連個貝子都沒混上,皇城上下都在猜想,非嫡子的隆磬極有可能承襲爵位,成為下一任肅親王,致使肅親王府內的氣氛日漸微妙。

  「趁著肅親王領兵在外,老福晉借助富察氏在朝堂上的勢力踢走強勁對手,這也是不無可能。貝勒爺,國事紛雜,若肅親王之位世襲給無能之輩,皇上也不樂見呀!」晏陰陽毫不避諱,將富察氏的野心披露。

  隆磬眼角一跳。難道說……傳聞是真的?皇上有意讓他做下一代鐵帽子王?還是晏陰陽在試探什麼?在錯縱複雜的朝廷,他早已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雖心有震動,但對於晏陰陽一番掏心掏肺的話,顯得十分寧定。

  「這裡是戶部,常見陰陽生進出,眾臣會以為我大清有兩個欽天監,除了公事之外,晏大人還是少來為好。」他知道晏陰陽想藉機巴結他,可他性格孤冷,不喜交友,更不喜結黨營私。

  「貝勒爺,請別這麼說,你我的衙署都在這棋盤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來日喝喝酒下下棋,也好有個伴嘛。」隆磬權勢滔天,有利於他陞官發財,即使踏到鐵板,他也要厚著臉溜鬚拍馬,下足功夫。

  「本貝勒沒空喝酒下棋。」隆磬冷淡地哼了聲,「李福!」

  匆忙抱著帳簿跑來的李福應道:「小的在。」

  「送晏大人出去。」

  「貝勒爺,下官……啊!對對,下官這裡有顆上等珍珠,特地拿來給貝勒爺綴在朝珠上,只有這樣大的珍珠才襯得上英武非凡的隆磬貝勒。」晏陰陽漂亮的五官堆滿笑意。

  「李福,把珍珠收下,明日給欽天監送份文書過去,就說晏大人捐出稀世珍珠一顆,為前線將士籌備糧草,其憂國憂民之心日月可鑒,應受嘉獎。」瞄了眼價值不菲的珍珠,隆磬不慌不忙地吩咐。

  「不,這珍珠下官是……李福你放手。」晏陰陽手上的珍珠來不及收回就被李福搶走了。

  「主子,小的這就把珍珠收入國庫。」

  欲哭無淚啊。正當晏陰陽還想說什麼時,一名小吏跑進來稟報。

  「貝勒爺,海總管求見。」

  「讓他進來。」

  幾個大步來到主子面前,臉色沉黑的海總管神色凝重地施禮,然後附在隆磬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眾人不由得收緊呼吸,一頭霧水。

  等海總管說完,隆磬命李福備轎,直奔御河東岸的肅親王府而去。

  「出事了。」看著空蕩蕩的手掌,晏陰陽輕輕地喃道。

  而且,事情想必比他能猜到的還要嚴重。

  迎著刺骨的冷風,隆磬大步流星地跨過府門、銀安殿,最後停在荒涼的西院之前。

  西院,他曾經迎娶過四位妻子的地方,如果可以,他寧願看著它荒蕪下去,直到雕樑畫棟變成一抔塵土,與往事一起埋藏。

  幾乎等於廢棄的西院,主屋年久失修,朱漆斑剝,畫都變得模模糊糊,窗框也有好幾塊不見了。

  壓抑住心底的鬱結,他放眼望了望,今日的西院不同於往日的寂靜,前庭站滿垂首而立的奴僕,主屋大廳燈火搖曳。

  踩著朝靴,他重振精神,制住即將入屋稟報的小廝,一靠近,就聽到老福晉富察氏帶著惡意的嘲弄,「放眼偌大的皇城,壽雅你可是第一位拋夫棄子的福晉,厲害、厲害,果然是什麼鍋配什麼蓋啊!哈哈。」

  屋裡頓時傳來尖酸的笑聲。

  「這深更半夜,躲躲藏藏,除了私奔,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壽雅,你不說,難道別人就猜不出來嗎?別把額娘當傻子。」隆磬的大嫂跟著發難。她言之鑿鑿,咬牙切齒。

  「額娘,這女人可真夠大膽的,瞧她的模樣,都這個時候了,還一臉無辜,一點悔悟之心都沒有。她這是想糊弄你呢,額娘,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否則,肅親王府的顏面都被她給丟光了。」嬌滴滴的女聲,一聽便知是隆達的側室。為了討婆婆的歡心,賣力的扇風點火。

  「外傳她水性楊花,待字閨中時就不安分,招惹了不少八旗子弟。嘖嘖,真是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可算是開了眼界。」隆璜的女人也加入圍剿行列。

  「她配隆磬,可真是天造地設,一個克妻一個淫蕩。」一群女眷氣焰囂張。

  隆磬咬牙,抑制胸中的怨怒。屋裡的女人雖然指責的是壽雅,可句句都是針對他!

  如此不堪的譏笑令人憤怒,但他用力一握拳,壓下情緒,不讓自己亂了方寸。

  「額娘,我回來了。」他人未至聲先到,嗓子低沉而沙啞。

  女眷們止住笑聲,富察氏頓了頓,拔尖嗓子怪氣的回道:「你在戶部生了根,長年也不見你待在府裡,你把這肅親王府當成什麼?將你阿瑪和我置於何地?你也知道額娘年紀大了,說不定哪天就兩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富察氏一出口便是責難,對這個庶子,她滿心的怨怒。隆磬出類拔萃,壓得她親生兒子毫無出頭之日,她早就想激怒他,所以明知她們方才惡毒洩憤的話語可能已被他聽見,她也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最好他當面頂撞她,到時再責罵他不孝狂妄,她便能告到太皇太后面前。

  可惜她又再一次失望了。

  隆磬根本不將富察氏的話聽進耳裡,幽深如井的眸子波瀾不興地站在門口,看著屋裡的狀況,一堆嘴碎的女人在裡面,他根本不想踏進去。

  第1章(2)

  此刻身體臃腫的富察氏撇著嘴,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水煙,其它女眷圍著她坐成扇形,而在中央,一身濕漉漉的壽雅背對他半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給我說清楚,你今日夜不歸宿,急於出京,是想跟誰走?說啊?」富察氏吐出一口嗆人的煙,毫不顧忌庶子在場,厲聲逼問。

  嘴巴閉得緊緊的壽雅,沒力氣理會惡狠狠的富察氏,偏著頭,仔細看著女眷們身上的滿服,接著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覺得冷,才泡過冰水的身子麻木而沉重,只是轉身她都覺得費力,加上週遭的古樸光景,又使她恍如在夢中。尤其是那一圈圍著自己的女眷活像是一齣戲,而她是個看戲人,面對惡行惡狀,她幾乎沒什麼真實感,因此即使覺得剛才的那道男聲醇厚好聽,她也沒有轉頭去看。

  「不肯說出姦夫的名字?嗯?你只要說出姦夫是誰,我或許會網開一面,不將你交給宗人府論處。怎麼說都是一家人,額娘也不想跟自家人撕破臉。」富察氏想哄騙出姦夫的名字,好給庶子狠狠的一擊。到時候,她有憑有據,告到宗人府,讓隆磬顏面掃地,無顏見人。

  壽雅皺著眉,看看富察氏,接著又拍拍自己的腦袋,小聲咕噥,「怎麼想不起來呢?」姦夫?姦夫在哪裡?如今她的腦袋裡一團漿糊。要不是她們口口聲聲叫她壽雅,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

  一雙眼睛圓睜,富察氏未料到壽雅竟會裝傻充愣。

  「隆磬,你倒是說話呀,你這個好福晉,今日以回娘家為由,竟是打算私逃出京,要不是有李全偷偷跟著,報告海總管將她追了回來,全京城的人都要笑話我們肅親王府了!」隆達之妻不讓小叔置身事外。

  「我看隆盤公事繁重,這事還是讓我這個額娘來發落吧!海總管,把人給我押往宗人府,說壽雅福晉不守婦道,與人私通,囑咐宗令,好好治她的罪。」富察氏陰笑著起身。

  宗人府?壽雅眉頭皺了皺。聽起來不像是好地方哩!

  「好!壽雅犯事在先,額娘要把她交給宗人府,兒子也無話可說。」隆磬坐了下來,聲音很輕鬆地說道。

  「哼!」富察氏不以為然。

  「額娘,你把壽雅交給宗人府時,還得提醒他們一句,壽雅這位六品格格,是太皇太后親自下懿旨指給兒子的。她是怎麼成為肅親王府的人,必須說清楚,要不然宗人府的那些糊塗蛋胡亂判罰,傷了太皇太后的面子而不自知,到時候他們怪上我們肅親王府,額娘可就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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