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慢地走到她面前。他的步伐緩慢,不像平時那樣矯健,一看就知道是內傷尚未痊癒。她的心頭一擰,疼痛感覺漫過全身。
天權近近的看著她,眼神中有一些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情緒。
「我累了。」天權靜靜地道。
她的心填滿恐懼。他即將說出一些她不想聽的話,她知道!
她忽地回身想躲開這場對峙。只要不讓他說出來,就沒事了。
「我也累了。我要上床睡覺,你沒事就好,晚安!」
天權突然從身後扣住她的手,她全身一僵。
「我累了。」他沉靜地重複一次。「我厭倦卡在中間,玩一個只有我一個人會輸的遊戲。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做了錯誤的決定。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顫聲道。
「他永遠是你心中最愛的人。你這麼恨他,就是因為你太愛他,不是嗎?」他靜靜的看進她眼底。「為了他,你甚至連女兒身都可以不要,只為了能和他平等地一較高下。我輸了!」
天權扯一下嘴角。
「我一開始就輸。主上早就明白會有這個結局,因此他沒有攔我,讓我自己過來看個清楚。」
他半轉過身,看著寬敞冰冷的公寓,以及遠方的南集團大樓。
到最後,最輸的人是他,兩邊都不再有他的位置。
「你放心,我不會回他身邊去,他大概也容不得我。」他繞過她走向門口。「我會自己去找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地方,以後,你們兩邊的人都不會再看見我。」
把屬於詹寧集團第二把交椅的識別卡抽出來,放在櫃子上,他打開門,無聲走出去。
走廊、電梯、暗道、大門口,強逼著白己一步步離開他賣命多年的女人。
站在樓下吹著充滿汽車塵囂味的夜風,心裡有個感覺怪怪。
他抑下那份異感,告訴自己他只是多心。
邁開步伐吧!離開這個地步。
可是那份異樣不斷叫囂,逼他非聽不可。
最後,天權窩囊地轉過頭,看了身後巍峨的大樓一眼。
好,回去看最後一眼,確定自己沒有忘掉什麼。他絕對不是在找理由拖延離去的時間。
循著原路,他又回到樓上,推開自己的房間。
黑暗的吝廳中央,一個清瘦的身體縮成一團,發出像小動物受傷的低嗚。
天權全身一震。
「嗚……嗚……嗚嗚……」哭到一半好像怕人聽見,皇后嘴巴咬著拳頭,鄉匡續低低的嗚咽。
在這一刻,什麼硬氣都化掉了。
他大步走過去,將她整個人撈進懷裡,輕輕搖晃。
「噓、噓,別哭……」
淚水順著他的頸窩淌下,沾濕他的皮膚。
「你不要我了……你要離開我……你不要我了……。嗚……」
這種絕望壓抑的低泣,比嚎陶大哭更加撕裂他的心。
「沒有,我沒有……」天權笨拙地擦她的眼淚,但她的臉埋得很緊,扳都扳不開。
「我知道我不可愛也討喜,所有的人都討厭我……我不像天旋那麼甜美,不像瑤光那麼貼心……我有善妒又小氣,沒有一個主母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我真的努力過……很努力很努力……」她埋在他頸間低泣。「你是唯——個願意來我身邊的人……現在連你都不要我了……」
「你不是覺得我一直纏著你很煩嗎?」他酸澀地道。
「沒有……」
「不是不夠忠心?」
「……他們本來就是你的兄弟姊妹……」
「你為了他,不是連女人都不肯當了?」
她突然伸出兩隻手,緊緊攀住他的脖子,依然埋在他頸窩用力搖頭。
「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
該怎麼跟他說?這一世投男身不是為躲那個男人,而是為了躲他。
在上一世末了,終於她明白,自己對他也不是全然無情,於是在涼慌失措之下,或許是為了自我否認,這一世她硬是選擇了男胎,告訴自己她絕對沒有愛上那個男人的手下。
像天權這樣老派的男人,同性戀是絕不可能的事。她以男子之身斷絕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可能,以為自己的心就安全了,沒有想到只讓自己更陷入一個無法轉圈的窘境。
「不是!」她只是低喊,拚命搖頭和哭,死都不敢說出自己最幽微的心事。
天權歎了口氣,扳高她的臉吻她。
兩雙唇一觸,她立刻轉開頭,掩面無法看他。
「你看我,不男不女……每天早上我甚至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我沒有辦法當男人,也回不去當女人……我真想死了算了……死了就可以重來了,也好過現在這副鬼樣子……」
「閉嘴!」他收緊雙臂。
她的情況和他們不同。如果七星離世與轉世的契機之間有空檔,天機會為他們收魂聚魄,但皇后只能靠自己,天權深知天機絕對不會有那個興致幫她。
若她輕易地放棄這副軀體,下一世投生間隔太長,說不定魂魄便在陰風狠厲之地被吹散了,他們相見再無期。
「這個鬼樣子連我自己都受不了,你又怎麼會喜歡——」
他重重吻住他,用行動讓她明白,他有多喜歡。
她的軀殼是什麼樣子並不重要,扣住他心的,從來是軀殼底下的那個靈魂。
這一世直到現在為止,他們之間從來不曾逾矩。天權再不遲疑,以地為床,將她緊緊鎖在懷裡。
對於並非女人的身體,他也不是很確定該怎麼做,千百年來頭一遭。但他是男人,他懂男人的身體,而男人有許多可以得到樂趣的方式。
那一夜,他讓她第一次變成他的。
終於她不再是他王子的前妻,他的王母。
那一夜起,她是他的人——
後來,當天權終於有時間拆開開陽送他的那份禮物,裡面果然是一張光碟。開陽龍飛風舞地丟進一張紙條;打得很痛苦才找到,請享用。
天權一看光蝶的標題——
男人的愛:強森和喬的性愛指南
第16章(1)
「可可,你沒事吧?」倫德按著胸口驚問。
可可把一隻斷椅腳扔進垃圾袋裡,直起身歎息。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全紐約的人都知道了。」
「不用懷疑,今天早上已經上新聞了。」倫德歎息:「傑瑞·萊德斯。」
可可彎腰繼續拴殘桌破椅,回頭看他一眼。
「你認識他?」
「有一次我的電腦有問題,荻荻和我提過他。」倫德打了個寒顫。「想想看,如果這是他挑行竊地點的方法,我差一點點跳進他的名單裡。」
可可不想和任何人討論太多細節。
「總之他現在已經被警方逮捕,紐約少了一個罪犯。」
她的助手艾莉從門口探進一顆頭。「我已經把早上的約全移到後去了。下午的呢?」
可可看著滿室的凌亂,繼續長歎。
「排到大後天早上吧!我不認為我們這兩天能開張。」
前天清晨裡尚不覺得如何,昨天為了保留現場給警方采證,她和艾莉也都沒進來,直到今天星期一恢復上班,在大白天的光線,她才發現現場只能用「滿目瘡痛」來形容。
當時她只知道要奮力抵抗,根本沒有多想,現在才發現當天和傑瑞的戰況有激烈。
她突然咳了起來,倫德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可可拍拍胸口。「沒事!就是一時喘不過氣。」
可能是和傑瑞的打鬥太激烈,多少留了點內傷。她提醒自己,回頭讓南集團那幫異人幫她看看,最好當然是找那個大頭頭。
「好了,你們忙吧!我不打擾你們了。」倫德識相地戴回墨鏡,往門口走去。「噢。」
「抱歉!」正好推門進來的葛瑞絲差點和他撞在一起。
倫德充滿紳士風度地為她拉住門,等她進來之後自己閃身離開。
「嗨!」葛瑞絲環視她們努力打點的工作室,「進度不錯啊!已經清整得差不多了。」
可可疼痛地伸伸懶腰。「可是一堆攝影器材都毀了,我今天下午先去找幾個能用的鏡頭回來,後天才能開工吧!」
「或許你可以請你的男朋友弄完新的保全系統之後,再送你幾個新鏡頭。」艾莉從她身後飄進去。
葛瑞絲挑了下眉。
「別理她。」可可嘀咕。
艾莉從倉庫裡拿了兩大袋垃圾走出來。
「你們一定在想,正常人怎麼會不曉得自己的老闆和全紐約……不!全世界最有權勢的男人在交往?」艾莉揮揮手,既然她手中是兩大袋垃圾,效果就變成垃圾流星錘。「不過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攝影助理,我懂什麼呢?」
可可翻個白眼。艾莉飄向門口,垃圾袋暫時往門口一放,又飄進來。
「你一定開始懷疑了,難道我是去加勒比海度假一個月,所以沒趕上最新的社交進度嗎?」她對葛瑞絲微笑。「不,我天天來上班。」
葛瑞絲明智地不做聲,她又飄進倉庫裡。
「我不是不告訴你,是最近才發生的,真的很最近!」可可揚聲喊。頓了一頓,她補上一句:「事實上,幾乎是昨天才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