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同地笑了笑,淨是尷尬。
「喜歡這花園?」他再度開口。
她點了點頭,雙瞳一時不知該看哪兒。
他想,要她開口說話還真難,他什麼時候這麼費心讓一個人開口?
由於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只好走近她,「走吧!去吃早餐。」
她又點了點頭,卻沒跟上他,他旋即轉身拉住她的手,「迷路了!?」
刻意造作的輕鬆,卻讓莫寒修笑了,又搖了搖頭,她的心情沒來由地好起來。
他又問:「還想多待一會兒!?」
「嗯。」她終於吭了聲。
「早說不就結了。」話一出口,才覺察這話有些矛盾,因為她根本沒有在他面前說過話。
她不自覺地咬著下唇,被他牽住的柔荑也顫抖了下。
他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氣,有種壓迫感,卻不想因此而致歉。
他說這話並沒有錯,她不說話不是他的問題,只是,他無法自抑地想和她在一起,偏偏她總是靜默不語,弄得他得自導自演、自說自話,顯得有些無力。
陡地,他放開她的手,以大掌托起她的香顎,凝視著她的無瑕臉蛋,「你不說話,就像我從未涉獵的書本,儘管封面引人注目,但我就是無法閱讀,更別說弄懂書中的內容,除非你只是幾張圖片,可是,你不是!」
話落,他收回手,受挫的情緒讓他有些無奈,「我先讓人為你弄早餐,我還有些公事要辦,先走了。」
他幾乎是以極快的步伐離去,企圖逃開他不曾涉入的「無聲」世界。
莫寒修頓時覺得滿園的花朵再也不能引起她的關注,陽光似乎也躲進了雲層中,就連浮動的暗香也消失殆盡。
她立刻追了去,就在相距兩步的距離時,火焰君轉過身子,來不及煞車的她,整個人與他撞了個滿懷。
他就這麼理所然地將她抱在懷中,牢牢地、緊緊地、密實地任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他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忖著到底該怎麼突破這個關口,他對她有一種自己也弄不懂的牽絆。
莫寒修卻突如其來地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胸口,彷彿在說——不要煩惱!不要為我煩惱!
驀然,他有些感動。
訝然覺察到,有些人不會用嘴表達心意,甚至辭不達意,可是他們卻以心、以肢體語言表達對他人的認同與感激。
這是個他不懂他們的世界,不是他們不擅、不會言語。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下頭輕吻著她的髮梢,「餓了嗎?」
她點頭。
兩人誰也沒有先抽離,就這麼佇立在晨光之中,契合地相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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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立於正堂,聽著屬下的報告。
「我們已經有莫愁妹妹的消息了!」這名喚百足蜈蚣的越南小子說道。
鬼面面色不改地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據消息來源顯示,莫愁的確有個親妹妹,叫莫寒修,自小就與莫愁分居兩地,在她父母去世後,莫愁便負起照顧她的一切,但他們兄妹卻各分東西。我推測莫愁是怕自己的黑道身份為莫寒修帶來危險,故而採取隔離的保護措施。她和我們上次下手刺殺的女孩長得很像。」
「嗯。」鬼面輕輕地吭了聲。
百足蜈蚣察言觀色後,又繼續說:「我們已順利得到莫寒修的照片,請看。」
這時,室內的燈光立即暗了下來,牆上的白幕出現了一道纖弱雪白的側面身影。
鬼面怔怔地盯著那幻燈片看著,若有所失,不苟言笑地問:「只有側面照?」
「幫主,很抱歉,莫寒修被保護得很好,而且鮮少出門,截至目前為止,仍沒拍到近距離或是正面的照片。」百足蜈蚣不慌不忙地解釋,「當日弟兄們在莫愁墓地見到的白衣女子,身材與她有幾分神似,現下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她們是否為同一個人,如果真是同一個人,那她的行蹤就更明確了。」
他又問:「好,假定她們是同一人,這女人如今在哪裡?」
「在火焰君夏威夷的住處。我們之前派出的人員鎩羽而歸,本以為他們會因此離開,意外的竟沒有任何動靜。」
「我要她!」鬼面又說了句。
「活的?死的?」百足蜈蚣再問。
「死活都要。」鬼面答得毫不含糊。
「百足明白,我這就去辦。」他立即點了點頭,領著弟兄們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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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君吃完早餐後,想起今早在花園裡看到莫寒修像只蝴蝶般在花叢中快樂地飛來飛去的情景,臉上不禁浮起了笑容。
望著落地窗外明亮的陽光,他忽然想帶莫寒修到海灘走走。他猜想,獨自一人在波士頓的莫寒修,一定甚少外出走動,難怪她的肌膚會如雪國美女般白皙。
外出走動,享受一下戶外的陽光,能讓人心情開朗,他忍不住想看看莫寒修在陽光下展露笑顏的迷人丰采!
而且,享受陽光、放鬆心情,說不定有助於她走出心中的陰霾,能夠再度開口說話。
於是,火焰君對著貼身管家令道:「法蘭克,找美樂蒂來為莫寒修喬裝一下。」
「是的。」法蘭克立即銜命而去。
不消二十分鐘,一名已屆中年,卻將自己打扮得十分入時的女子來到火焰君的住處,手上提了一口專業造型的手提箱。
「好久不見,焰,你依然俊絕迷人,這俏模樣兒真是女人的致命傷!」美樂蒂與火焰君是舊識,又視他為晚輩,也就沒有一般人對他必恭必敬的態度。
「美樂蒂阿姨,你的美貌依舊,品味不同凡響。恐怕沒幾個人可以猜出您的年齡。」他笑著以法文回了句,避免外人聽見,令她難堪。
「美麗是女人力量的來源,也是我們生活的動力,男人給不起的溫柔,我們在這裡得到了補償。何樂而不為?」她咯咯地笑道。
「OK,你說的也許對。言歸正傳,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來的目的。」他拉回正題。
「為一個女人做造型。」她說,順手點起長管涼煙,卻立刻被火焰君截住,再由法蘭克接手按熄它,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這裡不准抽煙。」火焰君補了句。
「你說了算。」她聳聳肩,不以為然,「好吧!那位女士在哪兒?」
「樓上,」他說:「法蘭克,帶美樂蒂上樓去見莫小姐。」
美樂蒂隨著法蘭克一路前行,火焰君的聲音又從後方傳來:
「你只需讓她不引人注意就成了。」
「你是說,將她變醜!?」美樂蒂站在樓梯口反問。
「不是醜?是不引人注目。我要帶她出門。」他說。
美樂蒂即意味深長地笑了,也以法文回應他:「你終於找到自己喜愛的蝴蝶了!」
她間接道明火焰君覓得心愛的女人,所以不想讓被其他男人覬覦。
「她不是我的蝴蝶,而是獵人的標本。」他立即否認,也說明自己並未墜入愛河,同時道明莫寒修的處境。
美樂蒂先是一怔,繼而又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有時蝴蝶會不會成為獵人的標本,是看保護它的保育蝴蝶人士是否有心照顧它。」
話一說完,她便上二樓工作,留下火焰君站於原地,不發一語。
美樂蒂的話彷彿是顆水上漂打的石子,每個字都在他的心中形成一串串又一圈圈的漣漪,不斷地擴大與重疊……
他不否認莫寒修給自己的感覺很特別,也能勾起他內在的激情與憐愛,但他相信自己不會是美樂蒂口中所認定的「保育人士」,因為他知道自己沒耐心,也沒心思去猜一個女人的心在想什麼。
莫寒修之所以吸引他,很可能是因為和他以交往的女人不同,所以他才會感到好奇與新鮮。嘗鮮期一旦過後,他懷疑自己的熱情能否會依舊。
也許不會,因為他不是有耐心的男人,而她卻是個將自我封閉,一直尋求安全感的小女人。
他瞭解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守護者……
鈴……鈴……突地,他的手機響起。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號碼,是風逸君打來的,他立即按下通話鍵,「喂——」
「火,莫寒修還好嗎?」風逸君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你這臭小子,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詢問老同學的狀況,而是關心別的女人!」火焰君半是開玩笑,半是惱怒地說道。
「我當然要關心莫寒修,誰不知你火焰君的魅力,沒幾個女人能躲過你那火熱的攻勢……」風逸君玩笑地回道。
「X!」火焰君忍不住咒了聲。怎麼今天大家都特別關心莫寒修?
「幹嘛火氣那麼大?」
「沒事!」火焰君沒好氣的回道,「你打電話來有何貴事?」
「火,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將莫寒修接到我家,畢竟是我欠莫愁一份情,理該由我來保護他妹妹的安危,更何況你還有忙不完的公事需要處理,總不能要你一直待在夏威夷……」
不待風逸君的話說完,火焰君便大聲打斷他:「莫寒修的安危,我自會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