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上,我的蹲身、起跑,每個身段都是您在一旁扶持的結果,只是您沒有教我談戀愛,我也年輕,不懂收放間的技巧,弄成這副德行。
我知道您是心疼的,沒有任何一名父親該拉下臉到男方家提親。您該坐在家裡的大沙發,等著女婿戰兢的到家裡來,拿出為人父的威嚴,好好評判未來女婿。女兒真的不孝,才讓您臨老還拉下臉。
女兒的離開,您千萬別難過,因為總有一天雛鳥會離開母鳥媽媽的身邊。我必須自己學著站起來,在愛情這裡跌一跤是好事,我還年輕。您要幫我好好安慰媽咪,幾年後我會回來,到時您會找回更有自信的女兒。
您千萬別為我擔心,因為離開台灣是我自己下的決定,嫁給一個不愛我的人,相信您也不願將我的手交給他。我知道您是為了我才同意婚事,我是不孝的女兒,只是您就讓我再任性一次吧!
「怎麼會這樣……」惠母仍然無法接受,流著淚,坐在床沿。
IRIS將另一封信交給羅仲南,「這是她留給你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羅仲南已經死過好幾遍了。
他接過信,抽出的內容物不是信紙,是婦產科的病歷,娟秀的鉛字體落在「墮胎」電腦字旁──
我們是陌生人了。
這……腦袋霎時一片空白,她……
「仲南,你回去吧!我們惠家終究還是無法高攀你們,婚禮取消了。」佝僂的身子,惠毅銘迅速老了好幾歲似的。他扶起妻子往外走,「葉秘書,麻煩妳幫我送客吧!」
「羅先生,請!」IRIS擺出送客的姿態。
「妳早就知道她要離開了?」銳利的眼眸從頭到腳打量著IRIS。
IRIS挺起背脊,能當上跨國集團的總裁,他的精明不容小覷。「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發現她留信離家。」
「妳是伴娘,如果不是早知道,會脂粉未沾的素著一張臉?」
怎麼,又要把一切罪狀推到敏敏身上嗎?為自己跑了新娘找藉口?「敏敏逃婚,最開心的人應該是你,你不用娶名心機深沉的女人,或許你可以馬上CALL那位初戀情人來,反正婚宴有了,客人也在,只是新娘換人做而已。你是最大的獲利人不是嗎?」
「然後明正言順的召告天下,我是負心漢?我知道這幾天八卦媒體在雜誌上怎麼寫我。她是故意的?」
「對,就憑你手上拿的那張醫院病歷表,她的行為有多讓你恨,她的傷就有多深。我們這裡不再歡迎你,請你出去。」再說下去,難保她不會拿掃把趕人。
「ERIC,我們走!」喊著羅仲南的英文名字,好友也看不下去了。「什麼嘛,這樣耍人。」
☆ ☆ ☆
惠敏妤的逃婚造成的軒然大波,隔天在媒體之間引爆,除了財經版大篇幅報導外,八卦雜誌更是列出長串關於羅仲南的緋聞對象,最受討論的當然是曾敏兒。
電視談話節目最受歡迎的議題莫過於第三者,第三者的存在究竟對豪門婚姻造成多大的傷害?甚至有神通廣大的記者,挖出曾敏兒曾是羅仲南的初戀情人。這更增添了故事可看性,情節直轉而下,他成了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台灣版」。
只是當中的牽扯,除了當事人,很難有人瞭解箇中滋味吧!
羅仲南按著遙控器,一台換過一台。
「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曾敏兒小心翼翼的問。
這是他們在逃婚事件後第一次見面,她屏息以待,明白這次的會面將決定他們以後的關係。
「我想妳到台灣玩得夠久了,是不是該回家?」
「為什麼?你……你不要我嗎?」
「這些天來,妳還沒想通嗎?」
「什麼意思?」
「我不說,並不表示我不知道。妳向媒體爆料是我的初戀情人,我可以理解,妳只是不想背負第三者這名號。只是妳錯在告訴媒體惠敏妤懷孕又墮胎……好奇我怎麼會曉得嗎?」他瞪向她瞠大的雙眸,「妳忘記錢的魔力,記者打電話到惠家,同時也致電向我求證,我花錢把這消息壓下來。」
「我……我只是不小心說漏……」在他的利眸逼退下,聲音漸漸虛弱。
「我不是笨蛋,妳的出現,我確實有些眩然;我曾經對妳心動,但在妳放棄時,隨著時間流逝,沒有任何的助燃,再大的愛火都會熄滅。沉默不表態,那是因為我猜妳過得或許不好,妳的眉際有太多愁緒,如果妳沒有告訴媒體關於惠敏妤的事,我可以裝作不知道,當妳的浮木無所謂。」
「SORRY,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太愛你,怕失去你……」
「妳有愛過我嗎?這答案永遠只有妳知道。但我必須告訴妳,我真的不愛妳。之前,我對惠敏妤的行為十分震怒,所以由著妳去編織美夢,現在我們該說清楚。」
「你怎麼能……你好無情!」淚水滑落,她維持近一個月來的美麗幻想全破碎了!
「有資格說我無情的人,應該不是妳!」丟下遙控器,羅仲南轉頭離開會客室。
☆ ☆ ☆
夜晚來臨,羅仲南離開公司的會客室後,開車來到敦化南路的寒譜,照舊的點菜法,沒半晌卻看見主廚出現。
「羅先生,真是抱歉,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你說!」
「你剛才跟我們黃經理說你的菜照舊。」
「對,有什麼問題嗎?」
「是這樣的,以前你只要和惠小姐約好來這兒用餐,惠小姐都會先和我通電話,大約討論一下你最近的身體狀況,要求我加入一些食補藥材,只是今天……」主廚變得支吾,他看過報紙,還是不敢置信逃婚的人是惠小姐。
原來。「把MENU送上來,我重點吧!」
他點了兩道似曾相識的菜名,嘗起來的味道似乎變了。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不習慣就別再來這家餐廳。羅仲南動了幾次筷子,心裡是這麼想的。
只是接下來,回家準備睡覺時,發現花草袋的味道變淡……仍然不曉得這花草袋要向誰購買,悵然若失。
沒關係的,他用這花草袋舒眠才三個禮拜,很快他就會習慣沒有這種香味。
只是這個「很快」,足足讓他失眠兩個月……
很多事情,他一直以為自己很快就會習慣沒有,卻發現要戒掉非常難。同時也發現,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已經變成習慣了。
當習慣有她在身邊,要戒掉這種癮時,應該要慢慢、循序漸進,睹物思人應該是很好的方法,只是……他猛地發現,交往近兩年,他沒有任何一張她的照片。
☆ ☆ ☆
時光荏苒,往前推進五個年頭,當年離開台灣的惠敏妤脫去剛烈的外衣,漸漸柔軟了身段,也明白世界上並不是每件事都會有答案,而答案也不是非黑即白。有這麼多的感觸自然是生活經歷帶來的……
「啊!」憤怒的尖叫聲響起,緊接著是童稚的嗓音,「來福,你怎麼可以跳進游泳池?我不是要罰你咬破游泳圈,你不可以進來。」她推著狗狗的屁股,要將它趕上岸。
黃金獵犬以為小主人是跟它玩,樂得在水裡不停踢水,這一踢,四濺的水花跑進了她的嘴裡。噁心!
「活該!都說不叫來福,妳還硬要取這種蠢名字,難怪它愈叫愈笨。」坐在泳池畔籐制躺椅中的小男孩,由探索科學雜誌後探出小臉,五官和池裡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惠敏妤透過廚房的窗戶,微笑的看著孩子,手則忙碌的和麵粉。
「妳真的變好多!」坐在高腳椅上的IRIS將一切納入眼底。
「會嗎?」
「我到現在還是不習慣,當年一身CHANEL套裝的女人,和現在穿粉紅色圍裙的女人,很難聯想在一起。」
惠敏妤朝她眨眨眼,「好吧,改天妳要來訪先通知我,我會換上CHANEL的套裝,再進廚房給妳看。」
「妳明知道我的意思。」話峰一轉,「妳當年是怎麼讓醫院出具那張墮胎病歷書?他去醫院查過,那病歷真的存在。」「他」指的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妳記得茱柔嗎?」
「當然,她是妳的高中死黨。」
「那醫院是她未婚夫的。」
「喔!」拉出長音,原來如此。「妳什麼時候要回台灣?」
「下個月,寶寶和貝貝的學校,妳幫我申請好了嗎?」
「早好了,董事長和夫人不停提醒我,要忘也很難。」
惠敏妤嘴角噙著笑,「我爹地和媽咪愛死那兩個小鬼了。」
「很難找到不被他們騙倒的人吧!」連IRIS這種視小孩如惡魔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敏敏真的將孩子教育得很好。
「他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我相信!只是妳有想過回台灣,被他知道寶貝的存在時,要怎麼解釋嗎?」
「不需要。我們是陌生人,而且他有自己的孩子,不會去在意他們兩個的。」在美國,她特意搬到芝加哥,為的就是華人少,可以遠離所有關於台灣的資訊,她也強迫自己不要去打聽,日子久了,她也以為自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