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見沈彩容離開,碧兒悄悄漾開一抹得意的笑。
哼!這女人和自己一樣不過為人奴僕,幹嘛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真討厭。
皇甫慕雲揚眉,將目光睞向碧兒。
碧兒上前,將緊抱在懷裡的劍雙手奉上,「這是王爺的。」
「嗯!」皇甫慕雲步下玉階,接過她手上的劍,眸光複雜的瞥了碧兒和靜默立在一旁的敏兒一眼,未竟之語全化作無語,欲轉身將劍放好之際,敏兒那比一般尋常女子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王爺,奴婢和小姐並非毫無見識之婦,自然曉得王爺手上之劍是何稀世之劍,不過請王爺放心,奴婢和小姐一樣,既已進慕王府,自當對王爺忠心耿耿,王爺沒有吩咐,奴婢自當守口如瓶。」
敏兒這番話令皇甫慕雲倏然回身直視著她,見她坦蕩無偽的直視著他,毫無遮掩,雖然她此舉大為不敬,卻令他暗自欽佩在心。
「奴婢也是,請王爺放心,奴婢雖生性膽小有怯懦,但事關小姐,王爺又是小姐最重視的人,奴婢絕不會把此事告知任何人。」
見到碧兒時,她總是膽小的躲在唐雪瑩身後,此時卻一臉信誓旦旦,還敢坦然直視著他,他不由得輕笑出聲讚道:「好呀!看來雪兒將你們教得很好。」
他臉露欽佩,心底對唐雪瑩的喜愛之意又多了幾分,畢竟她是江湖兒女,能有這番重承諾的氣魄,是他的福氣呀!
然後,皇甫慕雲轉身就在她們的面前將那把劍收到暗櫃裡。
「王爺,有奴婢在此,小姐現在也安好,王爺不如現在去淨身更衣,換下那身血衣,整理儀容,可好?」碧兒見他從小姐出事到現在都過了一個時辰,全然忘了打理自身,因此提醒著他。
見皇甫慕雲一臉猶豫,碧兒又道:「王爺,要是小姐醒來,見你如此,肯定也會憂心的,難道王爺希望小姐為你再傷身嗎?」
碧兒的一席話讓皇甫慕雲深思後,點了點頭,他走近床榻,再深深的望了唐雪瑩一眼,然後喚來貼身小廝,往寢室旁的浴池走去。
皇甫慕雲洗滌完畢,用了些送上來的菜餚後,就守在唐雪瑩的榻旁,直到深夜,就算趴俯在床榻旁也不願到一旁的臥榻休息,反而將守護著唐雪瑩的碧兒給趕到一旁去。
深夜,昏睡不醒的唐雪瑩發起了高熱,久久不退,又急急召來太醫。
太醫上前把脈後,臉色丕變,旋身對皇甫慕雲道:「王妃忽然邪熱入肺,脈象凶險,務須退熱。」
「那就請太醫速速開藥。」皇甫慕雲微露焦色地催道。
太醫頷首,到了一旁的几案開藥。
皇甫慕雲將藥方遞給侍衛,讓他速速去領藥。
「王妃照此方服藥,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出汗散熱,待王妃不再發熱,病情穩定後,下官再輔以保養中和之藥,便不用擔心了,只是……今晚王爺須得派人勤加照拂,不能再受風,免得病情變得更加麻煩。」
「嗯!本王知道了,麻煩太醫了。」皇甫慕雲再差一名侍衛護送太醫回家。
等待用藥之際,皇甫慕雲見碧兒扭著毛巾不停替唐雪瑩擦汗、餵水,他目光沉沉直盯著躺在床上的唐雪瑩,心情萬分的沉重。
沒多久,湯藥被端來,他親自餵食,見大半的湯藥從唐雪瑩嘴裡流出,他就口喝藥,再徐徐餵進她的嘴裡,一口一口,直到一碗藥全部喂完。
不到半個時辰,唐雪瑩果然大汗淋漓而下,皇甫慕雲堅持由他親自照料,寸步不離床榻,伸手接過碧兒遞到他手上的毛巾替唐雪瑩覆放在額上。
從傍晚到深夜,直到現在又將黎明,唐雪瑩在昏沉中偶爾潛出些許意識,感覺有一雙修長的手溫暖的照拂著自己,想睜眼看清是否為她夢中所感之人,四肢百骸卻如在火中,劇痛難熬,又偏首沉沉睡去。
那汗水雖是不停揩拭,仍如河水般流淌,很快就汗濕中衣,皇甫慕雲在碧兒的協助下替她服侍更衣。
如此週而復始,知道天際大亮,唐雪瑩漸漸退了燒,面色不再白如雪,大伙總算可以安了心。
三天三夜後,唐雪瑩還是間或高燒,有時在朦朧中醒來,卻是囈語不停,滿嘴掛念的是他的安危。
在深沉夢境中,在發熱病榻間,她猶然掛心著他的安危,讓皇甫慕雲一顆早已潰決的心防更加氾濫著對她的情感,憐惜與呵疼之心滿滿溢現。
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碧兒眼裡,對他的不滿與埋怨也一點一滴的消弭,甚至盈滿了感動。如果有人說,王爺對小姐無情,她定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第6章(1)
唐雪瑩在午後慢慢轉醒,一抹陽光斜照入室,她的頭昏沉笨重,手欲撐床榻起身,渾身卻酸軟使不出半分力氣。
她索性再躺回床上,轉動螓首向外,卻見到皇甫慕雲手枕著頭,在床畔閉眼休憩,她先是一怔,隨即想起這幾夜裡,她雖處於昏睡中,卻依然有幾分迷濛意識。
莫非她身處病榻,他卻是寸步不離的照拂?
抬眸見到碧兒揉揉惺忪的雙眼,在她還來不及阻止時,便驚喜的嚷道:「小姐,你醒了?」
唐雪瑩下意識的望向他,卻見他果然被碧兒給吵醒,他抬首望見她,先是愣了下,隨即露出驚喜之色。
他清一俊朗的臉龐有著幾分憔悴,卻在染上笑容之際,依然迷人,他伸手執握住她的手道:「你醒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見到他關心之情溢於言表,唐雪瑩反倒怔愣住了,疑惑她一覺醒來,他怎地變了個樣?竟對自己如此熱情。
「雪兒,你怎麼了?」見她只盯著他發愣,久久不語,他擔心的追問道。
慢慢地,昏迷前的情景一幕幕在腦海閃現,她突然反握住他的手,一雙水眸直盯著他,「你……你沒事吧?」
皇甫慕雲先是被她的問話弄得一陣怔愣,直望進她眼裡,才恍然大悟地安撫道:「我沒事,反倒是你,你昏迷了三天,讓我好擔心。」
「我昏迷了三天?」唐雪瑩驚異的問。
皇甫慕雲頷首,「你真傻,怎麼能這樣就衝過來替我擋劍?太危險了。」
見他眉眼不再冷淡,臉龐溫潤含情的注視著她,她心下一動,卻是不見歡喜,反幽幽地對他道:「你不需如此,救你是我心甘情願,你何必裝作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望著我?」
她的話讓皇甫慕雲軀體一震,一股酸澀之情由心底湧上,卻只能暗自吞嚥此苦澀之情。這種結果是他自己所造成的,如何能怪得了他人。
「雪兒,我非愚昧之人,自你嫁入王府,對我所作所為之用心盡力,其間所含之情又怎不盡入心坎裡,你聰慧可人,早就虜獲了我的心,你對我的情,我同等視之,且早已對你動了情,此刻,並非佯裝啊!」
他用著漆黑的眸深深凝視著她,不吝惜的散發點點情感,那深濃情意幾乎令唐雪瑩要沉溺、迷眩其中而無法自己,一顆心因他的注視而怦然跳動。
卻在憶及過往時,驀然警醒,她將目光望向碧兒,令其上前以繡枕撐於身後坐起,然後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你只是同情我罷了!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好,不會拖累你的。」
碧兒雙手垂立在兩側,聽見唐雪瑩的話,張口想替皇甫慕雲說話,卻見他雙手緊緊執握住唐雪瑩的手,於是她退到一側,靜默站著不語。
「雪兒,你看著我。」皇甫慕雲坐在床畔,雙眼直視著她,要求道。
唐雪瑩原本偏首的螓首轉而望向他,見他眼中澄澈,盈盈波光中映照著自己的倒影,她才驚覺原以為已如止水的心竟因他如此注視撩撥而又起了波瀾。
該是不曾對他死了心,只是將之冰封在心底,如今在他火熱凝視下,便有如星火燎原般的動了心。
「我不需同情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不需矯情迎合你,即使你不顧己身危險救我,我只是在你為了我倒臥血泊中驀然頓悟,你在我心底早已盤踞,我因為過往的傷痛,不願敞開心胸接納你,如今,看在你在病榻中無法和我說話,我更加明白生命無常,要是不把握當下,若你離開了我的生命,再懊悔都已來不及,遂才決定要你清醒過來後,我必不再對你故作冷淡、不在乎。」
他的話令唐雪瑩的心湖大為波動,她悄悄紅了眼眶,卻抽手,不讓他執握,且偏過螓首不看他,「一切都太遲了,當你無情驅離我之際,我就決定收回對你的情,所以我已經不再愛你了。」
「是嗎?那麼你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
聽見他語氣平靜,她倏地回首正視著他,直望入他眼裡,故作冷靜的對他說:「我不愛你了,你不需要再勉強自己說好聽話來安撫我,也不需要你來看我,你走吧!我只要有碧兒服侍我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