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沒親到。」蘭皓成原本就不打算親水映瑤。
張晏颯又氣又難過的咬著下唇,不甘心的看著他,縱使有一堆想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輕歎口氣,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有些釋然又有些難過的說:「我以為你一點反應也不會有。」
她想說話,這次是他不讓她開口。
「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會理解我對你的感情?」他面露疲倦,「今天你把我拉出場,雖然不妥,但是我很高興,這是你除了在床上以外,第一次這麼主動……」
張晏颯怔忡,「我……」
「只有我為你神魂顛倒,滿腦子都是你,你倒是最冷靜的那個人,不管我做什麼,都沒反應。」
「我……」沒有。
「如果你喜歡我,對我有一點感情,你有主動來找過我嗎?」蘭皓成深吸一口氣,「先付出愛的人總是比較辛苦嗎?」
張晏颯一愣,怒火直衝上腦門。
「先付出愛的人是我!你才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火星人,總是說一些我怎麼努力學習也聽不懂的外星話,擅自開始又擅自結束,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她抹去眼角的淚水,「你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讓我不知所措,偏偏我本來就不那麼擅長面對活人……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你是這麼的與眾不同……」
「我知道我不正常。」蘭皓成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我這種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的,我自己知道,是我太強求了……就這樣吧!」
張晏颯抓住起身欲離開的蘭皓成,「你……你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因為在你的心目中,那個叫小藻的女生和我表姊比較重要。」
他莫名其妙的瞪著她。
「你剛才在展場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演給我看,讓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備胎嗎?最重要的是她們兩個,你叫我要認命,不是這樣嗎?」張晏颯的身子微顫,竭力嘶吼,「我不放手!我不要把你讓出去……我就知道,如果我去留學,你一定會被別人搶走,可是沒想到我還沒去留學,你就急著要走了。」
「啊?」蘭皓成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在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如果你走了,我之後也不會有其他人……我知道自己太執著,可就是不想放開,我的世界、我的生命除了工作以外,只有你……以前我一直不敢陷得太深,因為我知道自己會走不出來,而且不停的努力,不要讓自己太討人厭,不要做出太依戀你的行為……我怕,怕你會厭煩……」
張晏颯抬起頭,看著他。
「你畫的那些鴿子……讓我知道你還是看出我的本性了,我……我不想束縛你,你也不是我束縛得了的人,我明明知道這一點……我明明一直警告自己不能太超過……」
「親愛的……」蘭皓成低聲呼喚。
「我不想害你因為跟我在一起的關係而不能工作……雖然我可以養你,但是你那麼有才華,那份才華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結果我還是不得不放手嗎?你跟那個叫小藻的女生,甚至跟我表姊在一起,會比較快樂嗎?」
他帳捧住她哭花的臉,露出古怪的笑容,「親愛的,那隻小白鴿是你。」
「啊?」張晏颯反應遲鈍的望著眼前心愛的男人,「什麼小白鴿?」
「我畫裡的那隻小白鴿,是你。」蘭皓成吮去自她眼裡不斷湧現的淚珠,「束縛你的人是我。」
「是我?」她呆呆的問,「怎麼會是我?即使我是個藝術白癡,那麼淺顯易懂的畫,怎麼會解讀錯誤?那明明就是你,你也說過你自己是小白鴿,不是嗎?你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翔,是我把你拉下來……跟我在一起,你連個展都沒辦法開……」
「我是不想開,不是沒辦法開。」蘭皓成更正。
「為什麼不開?因為我妨礙你嗎?」
「不想開就是不想開,那是心情的問題,開不開個展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我不懂……」張晏颯覺得他又在外星話了。
「我知道很多藝術家把開個人展覽當成生涯的一個里程碑,甚至是被後世評價的重要指標。可是對我來說,自我滿足比滿足大眾更重要。」他的作品向來是跟自己的對話,從來就不是跟觀眾訴說什麼。「我創作,是自我瞭解的重要途徑,是一種心理治療,能賣錢只是好運而已,我也不是那麼喜歡賣掉我的作品,那感覺就像是把我自己的一部分賣給別人。」
要不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要獨立生活,不該依賴家裡,跟家人伸手要錢,他根本不會讓自己的作品流到市面。
「而且開個展跟你又有什麼關係?」蘭皓成冷漠的說,切斷她與個展這層關聯。
「沒關係……」張晏颯被他的冷漠割傷了。
「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與你無關,你也幫不上忙。」他緩和語氣,「就像我沒辦法幫你解剖遺體,找出死因一樣。」
她愣愣的看著他,「所以你才會跟我說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我以為……我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簡單的一句話,由兩個人來解讀,做出南轅北轍的解釋。「因為我跟你一點交集也沒有,所以你才那麼討厭表姊每次都透過我找你嗎?」
蘭皓成點頭,又搖頭,「我是討厭她每次都擋在我們中間,每次我……」他逸去話尾。
張晏颯自他懊惱的神情,讀出他未說出口的話。
這次的花藝展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聽水映瑤說,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對蘭皓成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如今從他這裡證實,雖然感覺慚愧,但不可諱言的,她也因此開心。
「我一直在設陷阱讓你跳,把你跟其他人隔離,讓你的世界只剩下我,我在束縛你的同時,也差點把你逼上絕路。直到畫出那幾張小白鴿的圖,才發現我差點把你害死……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張晏颯眨了眨眼,點點頭。
「你一跟水映瑤走進會場,我就發現你了。」蘭皓成因為回憶起往事而微笑,「你盯著我的那幅畫時,表情非常動人……怎麼說?就像世界突然亮了起來,只有你的存在。那時我覺得你像一隻小白鴿,要是養在籠子裡,一定很乖巧也很可愛。」
「你才是那個讓世界亮起來的人……我常常看著你,看到忘了時間……因為會忘記太多事情,所以我都不敢看你太久……」張晏颯直視著他,笑著流淚。「所以……所以你才提分手?」
「嗯。」
「因為你覺得束縛我?」
「不是。把你綁在我身邊是本來的計畫,可是你愈來愈不快樂,我也不好過。你得到留學的機會,我比誰都替你高興,即使我們必須分離,但是那並不是不能克服的,可是一聽到你說那些半點自信也沒有的話,我就發現即使我再怎麼想束縛你的感情,你的人生跟自由也不能被我束縛。」
「我沒有不快樂,只是……怕你看到我陷得那麼深,會覺得我太黏人。至於留學的事情,本來我就不覺得名額該留給我,可是機會來了,我當然要把握,我只是不想離開你……然後……」
然後因為溝通不良,他們之間的誤會才會愈來愈深。
張晏颯皺起眉頭,「你怎麼不說清楚?雖然你是個火星人,可是現在在地球,拜託入境隨俗一下,也要學一下地球話啊!」
「啊?」蘭皓成啼笑皆非,摸了摸她的頭,不是很懂她說的火星跟地球是什麼意思。
「我也真笨,連話都說不清楚……」也許她與他住在同一個星球。
「小藻是我的嫂子,你身上的衣服全都是我請她做的,她是個工夫很好的打版師。」蘭皓成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他在展場的行為。
「嘎?」張晏颯漲紅了臉。
「剛剛在展場,我不否認我是故意的。」他握住她掄起的拳頭,一指一指掰開,與她十指交握,「手段很差勁,我知道,不過我就是想看你會有什麼反應。」
「啊?」她抿了抿唇,「我不懂……」
「我很不安,不想放開你,又怕因為我不正常,我們走到最後以恨彼此收場。你說我是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又何嘗不是?」
「你一直說你不正常,到底哪裡不正常?」張晏颯忍不住問,「你明明這麼完美,哪裡不正常了?」
「我常常會陷入自我的世界,然後廢寢忘食,把你撇在一邊不管,聽不到你的聲音,也看不到你,把你當成透明人……」
「那是因為你正在創作啊!」她不認為那是不正常,「而且你沒有關上門,我隨時看得到你正在認真創作的背影。」
「即使我對你視若無睹?」
張晏颯露出心虛的表情,「其實……我反而很開心。你在創作的時候,我就可以一直看你,不用怕被你看穿我對你的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