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有人翻臉了。
意識到情況突變,她正打算拿出袖中的「保命符」時,纖細的手腕卻被他擒個正著,清亮澄眸對上他的陰冷黑眼。
「走!」
閻焰當機立斷站起身來,扯緊她的手,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迅速再反手一轉,將她轉進他的懷裡。
火熱的溫度,頓時包圍她的週身,讓她心跳有些失序。
「你最好不要動我,要不然你會後悔的!」她試圖推開他,心知大難臨頭,只得放聲威脅兼提醒。
「後悔?」閻焰冷哼一聲,黑眸跳燃著火焰。「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讓我後悔。」
水荷還未站穩,閻焰隨即飛身往外縱去,幾個飛點,兩人消失在眾人眼前。
原本熱鬧的木桌上,徒留酒菜錢匡啷匡啷地在桌上打轉,還有空氣裡那一聲殘留的尖叫聲。
「救命啊……」原來甜美的嗓音轉為驚慌,尾音隱隱在空氣裡飄蕩,大家面面相覷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英雄,每個人都想當,但是……保住小命最重要。
於是,茶棚的角落裡,某人輕聲發言。
「來,我們喝……」
「好好好……大家干吧。」眾人皆舉杯同飲,茶棚恢復原來的熱絡。
世風日下,人人自掃門前雪,撩了虎鬚的水荷,只得自己面對這一切了。
「啊……」水荷的驚人肺活量,在此時發揮作用,從茶棚縱出到林裡,她的驚叫聲始終沒停過。
閻焰耳中嗡嗡作響,耐心已達臨界點,卻仍忍住了直接將她丟下的衝動,只因還沒問出她的來意,無法妄下殺手。
憑著對此地的瞭解,閻焰以高深的內力,輕而易舉的捉著她,施展輕功直往另一邊林間飛奔,直到再也見不到人跡時,他才在空曠處落下。
原該踉蹌的腳步,沒有發生在水荷的身上,她跟著輕巧的落下。
閻焰將她輕巧落勢看在眼裡,顯然她也懂得一些功夫……這樣就不用對她太客氣了!
他旋過身,一樣冷漠的臉、一樣冷情的眼,一樣狂放的一頭黑髮,大掌才鬆了她的腕,竟然直接掐住她的脖子,截斷她所有的空氣,將她整個人吊在半空中。
「你怎麼……呃呃……」水荷揪著他的衣襟,突地被掐得頭昏眼花,半天無法開口,一雙小腳在空中踹啊踹的,他仍紋風不動。
這男人……怎麼連一點讓人解釋的時間都不給啊?
雖然說,殺人滅口最為簡單利落,但他總得弄清整個事情的原由吧。
「放、放……」水荷一張小臉被掐得通紅,但閻焰仍視若無睹,不停收攏手中的力道,垂眼,冷冷的看著她,手勁不松反緊。
「你所為何來?」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水荷一張水嫩的唇,像是被迫離水的魚兒一樣,紅唇張了又張,連試了幾次,還是發不出聲音。她的小手指著被掐住的脖子,用翻白的眼神示意他鬆手,再不放她就死定了。
明白她的意思,閻焰好心的讓她的小腳落了地,但是他的掌心還是扣著她的頸項,只要一使力,她還是能馬上魂歸九天。
水荷急喘,努力補足肺中急缺的空氣,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直直瞪視著他,像是想把他的臉瞪出幾個大洞來。
怒火咕嚕咕嚕的往喉嚨上湧,水荷差點沒氣壞。
「你這個人怎麼翻臉跟……」出口的咒罵才開了頭,又沒了尾,只因為他又沒良心的掐緊了她的頸項,截斷她的話尾。
「我再問一次,你所為何來?」他壓低聲音,眸中殺氣迸射,暫且饒她一命,可不是來聽她聊天說鬼話的。
水荷瞧著他那利箭般的目光,知道他的確狠得下心殺她。
此事開不得玩笑,她還是別拿自己的小命來玩好了。她小手往袖裡伸,卻被他攔住,以為她要使出什麼暗器。
「別跟我耍詭計,只會讓你死得更快。」閻焰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泰然自若的提醒著彷彿要掐死一個人,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無謂。
水荷勉為其難的點頭,都在這要命的節骨眼兒上了,誰有心情跟他開玩笑、耍詭計呢?
要嘛,也得等她拿出保命符才行。
閻焰又看了她一眼,確定她真的明瞭他話裡的真實性之後,才又放鬆手勁,提防的盯視她,看到她從袖中慢慢拿出某個物品——
閻焰的眸,瞇得更緊了,俊臉上難得的出現怔愣與錯愕。
屠血戒!他遍尋數年的屠血戒,竟然在她的手中?
冰冷的視線從她掌中裡的物品,緩慢的移到那張泛紅卻又帶著怒氣的小臉。
閻焰終於抬起頭看她,用最冷靜的聲音、最認真的態度,沉著臉,問出早就應該問出口的問題。
「你、是、誰?」
第2章(1)
夕陽隱沒在山的那一邊,秋月高掛枝頭,淡淡月光撒落一地,四周驀地靜謐,徒剩兩人的呼吸聲。
他手還掐著她的脖子,黑眸緊緊地瞇起,像是正思考掙扎著,那樣的力勁雖不至於讓她無法呼吸,但是也稱不上舒服。
「呃……大俠,可以先鬆開我嗎?」水荷把掌心裡的戒指,往大拇指上一戴,揚得更高一些,深怕他沒注意到。
「你究竟是誰?」閻焰自然認得從小師父戴在尾指的屠血戒,只是……師父明明交代,屠血戒給了易神醫,眼前的小女娃又是誰?
「我爹明明說了,只要我拿著這戒指,直接進到龍虎山,不但有人能保護我,還能幫我完成一個心願……」怎麼爹爹說的事,跟眼前完全不同呢?
「你爹是誰?」閻焰不想一下子暴露了身份,濃眉依舊沒有鬆開。
這恩要報,但是,可也不能胡來。
「易天宏,人稱「神醫」,我是他女兒,我叫易水荷。」一條小命被他「掐」在手上,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便開玩笑。
「易神醫他人呢?」閻焰做事謹慎,不輕易被唬弄,眼前女娃看來靈秀,卻仍是娃兒,神醫怎會放任她一人遊走江湖。
此話一問出,他輕易發現那雙水亮的眸一黯,很快的垂下了眼。
「我爹上上個月染病,老手一揮,就把我撇下了。」水荷拾回笑容,不愛在他人面前流露出軟弱的模樣。
「神醫也會生病?」閻焰的黑眸揉進疑惑,只不過這句話教水荷的柳眉緊緊擰了起來。
「難道當了神醫的人就不會死?」這是什麼論調?
只不過,爹爹的確是因為她學藝不精,來不及救他一命,再加上他病深無力自救,才丟了一條命,她……難辭其咎。
這一點愧疚,她始終放在心裡,爹爹已離開她一年的時間,她從未或忘要彌補這一切。
而這,也是她來到此地的目的。
想到父親的遺願,她再也沒有嬉笑的心情,小臉一沉,直直的瞪視著他。
「爹爹說了,見戒如見人,我手中有了「屠血戒」,你們這些人就得把我當成歐陽老前輩一樣尊敬……」她絲毫不客氣的用小手戳戳他的胸口。「你是這樣尊敬歐陽老前輩的?」
閻焰神色一動,隨即又恢復冷漠,這次倒是把她的話確實聽進他的耳裡,於是大手一鬆,終於讓她恢復自由。
「易姑娘,失禮了。」閻焰微拱手,收斂眼中的殺氣,但一句話雖說得禮貌,眼中可沒半點歉意。
看出他的口不由心,水荷不想跟他計較,但也不想讓他太好過。
「虧了我爹說,武狂一諾千金,早允了見戒如見人,不只是他,連他的弟子都使喚得動……」水荷眼睛滴溜溜的朝他看了看。「誰曉得,我拿了這屠血戒,什麼請求都還沒開口,自己一條命倒差點被他的弟子給「屠」了。」
水荷凝他一眼,罵人不帶髒字的酸他。
閻焰雙手負在身後,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還是一副與他無關的表情,不過,倒是對她剛才的某句話有興趣。
「你知道我是誰?」閻焰一雙眸內斂沉穩地看著她,剛才帶著她飛奔數里,對他來說似乎輕而易舉,連呼吸都不見急促。
「武林上傳聞,武狂收了三個入門弟子,一個專使斬魄刀,高大威猛,一頭黑色亂髮披肩……」她瞧了他一眼,還裝模作樣的在他的身邊繞了繞。「我沒看到斬魄刀,我也沒看見你一頭亂髮,所以,你不是東方御。」
閻焰不動聲色,漫不經心的瞧著她,有些明白,她其實正在磨練他的耐性。
「再來呢,有個使軟劍的司徒胤,聽說他冷情冷性,一張臉沒什麼表情……這一點,倒是跟你有點像。」水荷繼續冷嘲熱諷著。
閻焰斂眉,表情淡漠。
「練武者,自該心平氣和,摒除雜念才能練好功夫……」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向她解釋這些,但他就是開了口。
「那不是雜念,那是情緒。」水荷突兀的打斷他,亮亮的澄眸,瞅著他冷漠卻好看的臉。「只要是人,就該有情緒,絕情絕性的,非人也。」
閻焰沉默,只是看著她,不與她繼續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