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變成燒火打雜的,常冬心裡倒是沒什麼不平衡,畢竟皇后娘娘都親自下廚掌勺了,他不過做點雜事,算不得什麼。
蘇明月本來是堅持要跟兩人分開的,但最後還是沒架住他們的堅持,三個人一起落戶到了桃花鎮,開了這間小飯館。
那時她忍不住想,皇后掌勺,侍衛燒火,宮女洗菜,這個組合也是天下獨一份了。
「老闆娘,您開店這麼久了,我們怎麼都沒見過老闆啊?」一個客人點完餐,將錢放到桌上,調侃似的問了一句。
蘇明月一邊拿起一塊木板將那些銅錢掃入桌下的那只錢匣內,一邊不緊不慢地準備配料,嘴裡笑著回道:「哦,他呀,寵妾滅妻被我休了。」
背對著他們,正往灶裡塞柴火的常冬差點兒忍不住咳出來,娘娘這話倒也算是無意中道出了事情的大半真相,雖然娘娘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宮裡後來發生的事。
「咳咳……」常冬沒咳出來,倒是有客人咳出來了,「老闆娘這麼有個性啊?」
蘚明月燒上油鍋,抬眼朝還站在面前的人微微勾了唇,「天下男人這麼多,我需要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嗎?何況人家既然跟小妾是真心相愛,我也得有成人之美的大度啊,您說是不是?」
客人略有尷尬,訕訕地道:「說的也是,說的也是。」
「嗤啦」一聲,蔥姜入鍋,緊跟著菜入鍋,在灶火噴吐中,蘇明月手中的鐵勺飛快鏟動,很快菜便出鍋盛盤,蘇明月又手腳麻利地盛了碗米飯放到小托盤裡,一揚眉,道:「好了,您的餐點好了。」
到了這個地步,再想搭訕兩句也沒機會了,客人只好端了東西找位子坐下。
下一個客人點餐付款後也沒離開回座位等,而是留了下來,「老闆娘,這麼說,你現在是孤家寡人了?」
蘇明月手上動作不停,口中道:「怎麼,有想法?」
那客人是個年輕書生,笑著眨了眨眼,「老闆娘還沒回答我呢。」
蘇明月抿唇一笑,口氣輕鬆地道:「沒事洗洗睡吧,你高攀不起。」
埋頭燒灶的常冬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娘娘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老闆娘,不是吧,你眼光這麼高?」
三下五除二,一盤蛋炒飯出鍋,蘇明月將小托盤推到這位書生面前,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公子,要聽勸。您的蛋炒飯請端走,謝謝。」
書生有些失落地端著自己點的餐走開了。
後面的幾位沒敢再來點家常談話或調侃老闆娘,老老實實地點餐付錢,規規矩矩地端走,落坐,開吃。
「不找零」每天都有新菜單,不定期更換,至於更換的內容和時間全看老闆娘心情,以及購買的食材來決定。
有時,她會很任性地連續幾天都只做蛋炒飯,有時,她也會一天出好幾份完全不同的菜單。
但就是老闆娘這樣任性的「我的地盤我做主」風格,卻成了「不找零」的又一個特色,許多人就為這些不一樣而日日抱著期待而來,雖然有時難免會遭遇猝不及防的挫折教育,但他們不氣餒,繼續努力。
第4章(2)
飯點漸漸過去,蘇明月的忙碌也告一段落,她看了看檯子上剩下的菜蔬,決定今天店裡三人的工作餐可以稍微奢侈一點。
想到就做,她拿起刀子開始切菜。
「老闆娘,菜單上的全部來一份。」隨著聲音,一錠銀子放到了桌上。
「好的,沒問題,請您拿了號到那邊稍等。」蘇明月從籤筒內抽出一對簽,一枝給對方,一枝自己留下,以便做餐。
那人點完了餐,並沒有著急離開去找位子,店裡現在只有一兩個人在吃飯,空位很多,他不用著急。
「老闆娘,不抬頭看一眼嗎?」那人對於蘇明月自始至終都沒抬頭略微有些意見。
蘇明月聽到這話從善如流地抬頭看了一眼,一個年輕英俊的貴公子,嗯,看穿戴確實是很富貴,這樣的有錢人跑到她這個小飯館來點餐,稍微有那麼點奇怪。不過,蘇明月並不太在意,微微一笑,「公子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看到這樣從容以對的蘇明月,龍兆天有些怔愣,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半絲除了平靜之外的東西,就像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但他們可是曾經同床共枕,這世間最尊榮的一對夫妻啊!
「哦,沒有了。」龍兆天面上半點兒不顯,淡淡地回了句,然後轉身到一張桌邊坐下,丟了個目光給一旁的心腹侍衛,侍衛得了命,悄悄離開店裡。
***
扮成侍從的許大海從檯子上端回了自家主子點的食物。
龍兆天第一次吃到了自家皇后親手做的飯菜,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廚藝如此之好。
「常冬,明天關門一天。」
「啊?」
「咱們也去踏青,桃花山的桃花開得很漂亮,說不定還能有個艷遇什麼的。」
蘇明月一臉嚮往的笑,手中飛快地配菜,準備做他們三個人的午餐。
常冬坐在灶前,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娘娘,總覺得娘娘身體恢復之後越來越活潑,變得有些……不莊重,但卻又是那麼的自然,毫無違和感。
聽見蘇明月的話,「啪噠」一聲,龍兆天手裡的筷子掉到了小桌上,臉上漸漸浮上怒色。
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可是不行,他得忍耐,若侍衛打聽到的消息是真,對失憶的皇后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印象不能太糟糕。
但是,他這麼玉樹臨風、氣質卓然的男人站在面前,她連個眼尾都吝於分給他,卻對未知的艷遇無限期待,她這是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龍兆天覺得自己內心有一把無名火在熊熊燃燒。
「老闆娘,你這樣不好吧?」常冬說得很沒底氣。
蘇明月理所當然地道:「有什麼不好的?你跟白茶一直沒生個孩子出來給我玩,我總得自己找點樂子啊。當初就叫你們不要跟著我,你們非要跟,搞得跟牢頭似的,你們很妨礙我尋找男人耶。」末了,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咪咪。
常冬簡直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孩子是說生就生得出來的嗎?而且為什麼是生出來給她玩啊?再說了,找男人這種話說出來真的沒關係嗎?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伸手扶額。
「你不知道,偶爾出去看看美少年什麼的,對心靈是一種洗禮,會給人帶來好心情哦。正所謂: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一生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老闆娘,您就別說笑了,行嗎?」常冬無奈。
蘇明月「噗嚙」一聲笑了出來,「沒事嚇嚇你也挺好玩的,不過,我覺得還是你跟白茶早點兒生個孩子出來給我比較好玩。」
一旁的龍兆天怔怔地看著那個笑靨如花,眉目俏皮的女子,皇后的臉上曾經出現過這樣的神情嗎?
沒有!
眼前這個女子,明明還是曾經的那張臉,可是為什麼卻給他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尤其眉眼之間的神情太陌生了……
「老闆娘……」常冬是真的無奈了。
「你跟白茶真不好玩,像兩個老古板,知道青春是什麼嗎?青春就是用來揮霍的。」蘇明月一本正經地向某人傳道授業。
常冬低頭繼續燒火,算了,反正現在的娘娘他根本完全理解不了。
蘇明月低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義正辭嚴地道:「我還這麼年輕,有機會不去看看美人美景,那不是太浪費生命了嗎?所以,明天咱們必須得去踏青看美男,碰艷遇。」
常冬有氣無力地道:「老闆娘高興就好。」
不止他,重新抽了雙筷子出來的龍兆天也忍不住伸手在自己額角按了按,面對這樣一個全新的皇后,他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那種前途多舛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來的?
龍兆天皺眉,看看桌上的菜,最後還是決定先吃飯,皇后的事吃完了再想,反正她也跑不了。
唉,皇后活潑開朗過度,都要有點兒不守婦道了,這對他的衝擊不可謂不大。蘇明月例行調戲完常冬,便心情愉快地繼續做三個人的工作餐,勺子舞得無比歡樂。
末了,菜全部放到一隻大托盤裡,蘇明月說道:「常冬,叫白茶吃飯了。」
「哦。」常冬站起轉身,從後面牆上開的門進了內院。
只是,一進內院他就呆住了。
他看到了妻子,也看到了別人,而妻子正在那些人的劫持之中……不,不像是劫持,而是……護衛?
他走過去,白茶站在院中的井邊一臉漠然,聲音壓得很低,小聲跟他說:「皇上在外面。」
常冬震驚地瞪大眼。
白茶索性將話說得更直白些,「娘娘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認得皇上,而皇上也不想我們揭穿他的身份,所以一會兒出去,我們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常冬懂了,但他同時也有不明白的,「皇上怎麼知道娘娘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