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起皇的悲涼,燕齊盛心火大盛,當刀子一劃,劃破喻柔英的枕頭肚那一刻,他一把抓起喻柔英狠狠往牆上丟去。
也是喻柔英運氣子好,這一丟,頭先撞上牆,命還在,人卻癱了,吃吃喝喝都要靠人服侍。
大皇子妃仍是一貫的嫻淑善良,命下人好生照料著。
可是沒了半條命的側妃,能過怎樣的好日子?就算大皇子妃樂意,那些服侍的下人誰肯?她不早點死,難不成大夥兒要跟著耗一輩子,大家都想奔著好前程呢,於是……
最後的最後,她沒活過這個冬季,帶著她遠大的志向和美好的夢想走入幽冥……
養傷二十七天,燕祺淵的傷已經好了八、九成。
莊子裡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很,都說是禮王府裡派來看顧大少爺的,但眼尖的一看就曉得那些不是普通下人。
只不過,誰會對此多言?
潔英又能坐在燕祺淵懷裡了。
她總是挑著笑話同他說,逗得他樂不停,她喜歡他笑,她想烙在腦海裡的是他的笑,不是他的哀愁,所以搜腸刮肚的,想弄出些笑話,挑逗他的笑覺神經。
她說:「有一天孔明牽著驢子在街上遇見周瑜,周瑜問他吃飽飯沒?孔明就說謝謝,用過膳了。周瑜滿面得意,回答說我在和驢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孔明也不生氣,轉身就扇了驢子一巴掌,罵說城裡有親戚,也不說一聲。」
燕祺淵大笑,笑得前俯後仰,掐了她的臉,道:「你這個損人的。」
「還有更損的。」
「說說。」他就愛她損人,一張嘴賊壞賊壞的,可壞得讓他開心。
「燕齊盛和喻柔英在街上走著,見著一牛車上面載滿了小豬仔,要去市集裡賣。喻柔英說快看看、快看看,全是你家親戚。燕齊盛覷了喻柔英一眼說要不是娶了你,我怎麼會跟它們當親戚。」
燕祺淵大笑一通後,道:「這笑話連你自己都損了進去。」
「是哦,我都忘記自己和喻柔英是親戚了。」說完,潔英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
她渠然把喻柔英給漠視個徹底,難怪遭人恨,說到底,兩人之間結下樑子,不完全是喻柔英的錯。
「告訴你一件事。」他正色。
「什麼事?」
「喻柔英癱了……」他說了事情始末。「記不記得,你「懷上」孩子那次。」
「記得,紫蔭草嘛,我差點兒被逼著吞下打胎藥。」要不是那次鬧得太大了,王側妃見在還在王府裡暗地使壞,唉,都說是個寬厚人吶。
「喻柔英懷上孩子的消息傳出時,你還覺得奇怪,喻明英說她服下雪膚丸,怎麼可能懷上孩子?」
「是啊,難不成她也服了紫蔭草?同時對我們下藥?」潔英舉一反三。
「後來喻柔英發現不對,自己的肚子遲遲不見動靜,從外頭召了大夫,可一個個全說她懷上了,而且她越變越醜,臉上長滿疣子,人人都恭喜她,此舉必定得男。」
「她也猶豫了,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懷上了,直到前幾天大皇子妃覺得時機成熟,給她服下解藥,小日子到了,她嚇壞,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竟做了件蠢事。」
「什麼蠢事?」
「她在腹間綁了枕頭。這下子就算不是她的錯,也是她的錯了。」
「然後……」
「大皇子妃本就打算揭穿她,這下子喻柔英又助上一把,你說呢?燕齊盛把她摔壞了,她現在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靠人幫忙。」
聽見此事,潔英垂了頭,不說話。
「怎麼了?」
「我以為她倒霉,我會很快樂的,可是……」搖搖頭,她靠進他懷裡,圈住他的腰。
「罪惡了?」
點點頭,她道:「嗯,罪惡了。我們從小鬥到大,她的心機多,我功不可沒,如果我凡事讓著她,也許她不會這樣。」
「都說你能幹精明,唉……胡扯,你根本就是個傻子,這關你什麼事?我問過大舅爺了,他說,在你被喻柔英推下池塘九死一生之前,你事事讓著她、同情她、不與她爭奪,為此二舅爺不平,替你出氣,卻經常被岳父責打。
「如果死過一次,你還繼續蠢下去,我真要看不起你了。我敢保證,如果你還是老樣子,喻柔英會再動壞心思,再害你第二次,並且手段越來越凶狠,現在的喻家後院已經是柳姨娘的天下,而你娘保不保得住很難說。
「至於二舅爺那性子,大概已經和岳父鬧翻,離家出走,在那樣的情況下,你以為大舅爺還會視岳父為爹?如果狀況演變成這樣,你會不會怨恨自己,會不會後悔莫及?」
「怎麼做,都是錯?」
當人真難,還是演戲容易,正是正、邪是邪,黑白分明。
「喻柔英會落到今天的下場,是她的個性造成。如果她進了大皇子府,安分守己,不要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不過是個側妃,大皇子妃要對付的人多了,一個陸側妃、還有侍妾無數,怎麼會把矛頭對準她?
「同樣的,燕齊盛如果不要私慾重,不要以百姓為芻狗,只能為他所用,不要認定骯髒手段可以謀奪天下,哪來今日的下場?所以人會遭遇什麼事,都是自己的性格造就的。」
她在他懷裡笑了,仰起頭,吻了吻他的下巴,說道:「你真會安慰人。」
「不是安慰,我只是說了實話。天地間,正道擺在那兒,你非要走歪路,遭遇荊棘,就別怨自己命苦。」
「有道理。」
「別談那些不愉快的事,說說我們。」
「嗯嗯。」她點頭,問:「要說什麼?」
「說以後。」
「以後啊……」
潔英沉吟,他們還有以後嗎?沒有了耶。
第13章(3)
喻武傳來消息,說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已經完成,只剩下最後一道程序——親迎。
迎親……想起他穿著大紅喜服,牽著梁羽珊走進禮王府大門,她想保持笑容的,但是很痛……
想起「傻子淵」非要背著她上花轎,想他堅持負責自己的一生,想他裝傻裝萌,裝得她明知道他是個傻子,還是甘心嫁給他。
現在想來,她還真是被算計得連渣兒都不剩,偏偏對這個算計自己的,她無半分怨恨。
燕祺淵道:「最快三十日,最慢兩個月,我必須回京一趟。」
「為什麼?」
「燕齊盛要舉事了。」他已經聯絡起軍中暗棋與宮裡人,只待事成就要逼宮。「你別害怕,這次我不會出面,我會待在暗處籌劃,一旦燕齊盛被剷除,父王會立刻請封世子,到時我們馬上搬出王府,然後……」
沒有然後了,生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事兒已經不算數,接母妃同住也不算數,他們的未來在他受重傷,在交換梁羽珊的還魂丹之後,通通不算數了。
鼻子發酸、眼皮微漲,可她不願意教他看出端倪,於是急忙大喊,「我又想到一個笑話……」
然後不等他回答,便開始說她的笑話,「……大夥兒勸啊勸,勸他千萬不能跳樓,不要想不開,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真會沒命的。
「正當所有人在規勸男子的時候,他的妻子出現了,她哭得淒慘,啞聲說相公,你別死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咱們還要過一輩子呢。
「聽完這句話,那男子竟然義無反顧地跳下樓,死啦!鄰人見狀對死者的妻子說唉,你真不該這樣威脅他的。」
潔英說完,燕祺淵哈哈大笑,狠狠地親了她。「你這笑話真損。」
她不回話,就是望著他,淡淡地笑著,直到鼻子的酸楚淡去,笑容回到臉上。
「看什麼?」
他喜歡她一瞬不瞬的目光,好像他是她最美好的寶藏。
「看你,你長得真好看。要是我長成你這樣子,肯定不愁嫁。」
他捏了她的鼻子,道:「都嫁給我了,還想嫁誰?」
「這叫未雨綢繆,誰曉得哪天我變醜了,你會不會轉身去尋鶯鶯燕燕。」
「他敢!」喻驊英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兩人轉頭,發現喻明英和喻驊英站在門口,而月白、天藍居然沒把人給攔下來。
看見兩個哥哥,潔英立刻從燕祺淵懷裡跳起來,她衝著喻驊英擠眉弄眼、做鬼臉,罵一聲,「偷窺狂、沒禮貌。」
「什麼沒禮貌,我是你哥。」喻驊英在她額頭上打了個栗暴。
潔英跳起來,搗著頭,朝著喻明英告狀,「大哥,二哥欺負我。」
「去弄點好吃的,我們一路趕來,餓得緊。」喻明英將潔英支開。
「知道了,你們有「要事」相商。」潔英皺皺鼻子,往外走去。
潔英離開後,喻驊英斜靠在門邊,一臉不懷好意地盯著燕祺淵問:「傷口都好了?」
「都好了。」
「我可以揍你兩拳了嗎?」
「可以,但……為什麼?」
「因為你的命是用還魂丹換的,而還魂丹是用潔英的下半輩子幸福換的。」喻明英慢條斯理的說著。
瞬地,燕祺淵面色凝重,口氣嚴肅,道:「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