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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梁心

  簡直氣死他了!鳳岐一拍前額,兩手一攤,這種事還是作壁上觀好。

  「就算我是泥娃的僱主,也沒有權力決定她的人生大事,你自個兒問她吧。」

  「彭縣令,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泥娃幽幽地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快被胸口那股失落及難受吸進去了。「我說,就算你當上皇帝,我都不會嫁你。以前不會嫁你,現在更不會嫁你。」

  泥娃看了燕行一眼,兩人不過一步距離,卻像天涯咫尺,不得靠近。

  「你!」彭止指著她,不停手顫,是氣亦是羞。「你難道不怕我刁難春松居?」

  「縣令是你這樣當法的嗎?」燕行耐著性子問上一句,卻是字字帶刺。這種人,泥娃要是肯下嫁,他必定搶親!

  「別氣別氣,這事好辦。」這裡能當公親的除了鳳岐還有誰?自然是他跳出來說話了。「泥娃不嫁,誰也不能勉強她,就算是縣太爺,也沒有強搶民女的權力吧?如果是太爺想藉此刁難春松居,反正我錢賺夠了,再這樣拖磨下去,三十而生白髮,簡直人間慘劇,不如把春松居收了,舉家搬出銅安,嘿,一勞永逸啊!」

  「師叔,莫要兒戲,泥娃會當真的。」燕行聞言,立刻回頭瞧了一眼泥娃。從她略微悲壯的神情不難猜出,她一定覺得此刻穩定的生活又要變天,她又要再次遷移,再次重新開始,更甚至,進一步證實了她的想法,她,是株無根浮萍。

  「沒錯,這玩笑開不得呀!我們縣令只是說笑,千萬別當真!」師爺緊張極了,立馬請彭止移步說話。「少了春松居每年的稅收,我看你這縣令明年就好走了!你以為你鬥得過鳳歧嗎?夏培館裡住的達官顯貴,隨便一人都能摘掉你的烏紗帽!我讓你們認識是為了互助雙贏,不是狗咬狗滿嘴腥。你在這裡討不了便宜的。」

  「我——」彭止不斷看向泥娃。好不容易在新身份下重逢,要他放棄談何容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師爺安撫著彭止,暗暗將他推向門外。「鳳管事,我們彭縣令初上任,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縣衙裡還有許多事務需要交接,我們先走一步了。你們忙。」

  「誒,菜還沒上呢,再多留一會兒吧?」吃不下,氣氣彭縣令他也開心。

  「多謝鳳管事好意,改日再聚、改日再聚!」師爺連忙拱手哈腰。這回真的嚇死他了,認識鳳岐這麼久,事情再多再雜再亂都沒說過一句要把春松居收起來的話,如果他是認真的,整整八成的地方稅收就插翅飛啦!

  「既然師爺堅持,我就不留二位了。這邊請。」鳳歧親自送客,梅廂房裡就剩燕行與泥娃二人。

  「你沒事吧?有受到驚嚇嗎?」一會兒遇上縣令求親,一會兒忽聞師叔要把春松居收起來,這裡是泥娃重新振作的地方,她絕對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不,沒什麼。我早習慣鳳大哥會突如其來口出狂語,若他真想結束春松居,也會把我們的去留事先安排好。」不像某人說走就走,音訊全無。泥娃難得火氣上湧,不想與他同處一室,繞過圓桌另一頭,在步出梅廂房之前,她頓了頓,遲疑一會兒才回頭問道:「如果今天我真的下嫁他人,你真的……不為所動?」

  「我——」燕行語塞。怎麼可能不為所動,那他來銅安豈不是失了初衷?但要如何措辭才不會讓泥娃曲解了他的意思?

  這段時間的停頓,卻造成兩人之間極大的誤會。

  「說不出來嗎?」泥娃心碎了,現在想想,是她太過厚顏,太過自以為是,才認為燕行對她還有一絲絲在乎。

  他離開青玉門,知道鳳大哥長居銅安,前來投靠自家師叔乃人之常情,她不過……什麼也不是……

  不能哭,說什麼都不能哭,這點她早就明白了不是嗎?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明白,全全然然明白。你不用擔心,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輩子,我就算一個人過,也自在輕鬆。」

  「等等,我想你誤會——」燕行追出門口想喚回混娃。他總覺得不對勁,她該不會真的傻傻地認為她下嫁他人,他當真會無動於衷,不會有任何表示吧?

  偏偏半途殺出個程咬金,率先留下了他的腳步。

  「燕大哥,三樓有客人醉酒鬧事,都說要把對方扔下湖去,我們拉不住了。」

  燕行望著漸去漸遠的泥娃,卻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怠職。「好,我馬上去。」

  難怪師叔說什麼石敢當上杵了只呆頭鵝,分明是師叔挖了個坑讓他自己跳下去,明明知道他為泥娃而來,為何還要多作探問?想也知道他不會讓出泥娃。

  如果泥娃下嫁他人他真不為所動,為何會留在銅安伴守佳人?師叔天資聰穎,不可能在這點愚鈍。

  更可恨的是他未能及時察覺泥娃為此難受,還得等她親自刨挖傷口詢問才知情,卻為時已晚,來不及澄清挽回,只能眼睜睜看她帶著誤解離開,感情生隙。

  他怎會如此糊塗?

  過了幾天,再如何沉得住氣的燕行,終於忍受不住泥娃客氣下愈來愈明顯的疏遠態度,而攔下了正要簽訂今年桂花采收合同的鳳岐。

  「師叔,有件事我不得不說。」他無意對師叔不敬,只是擔心他隨意幾句話,就能打消他數天、甚至數月的努力。「我不會讓泥娃下嫁他人,請師叔往後莫要再問。」

  「蛤?」鳳歧掏了掏耳朵,是他耳背了嗎?怎麼聽都是指責的語氣。「你說那天在梅廂房的事嗎?我是幫你製造機會耶,錯失了再來怪我扯後腿?怎麼不反省反省你這尊石敢當、這只呆頭鵝?泥娃嘴上不說,我跟蝶兒都看得出來她一顆心就掉在你身上,日日盼,夜夜等,跟座望夫石沒兩樣,不然銅安城裡誰對泥娃有興趣,誰的條件比誰好,難道我不知道嗎?隨便安排一門親事都能讓泥娃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你喜歡她,她喜歡你,兩個人面對面為什麼不能成雙?問題就出在你身上!你有講嗎?你有說嗎?你有讓她知道嗎?要我以後莫要再問泥娃是否嫁他人,那你就不要給我機會問啊!」

  鳳岐辟哩啪啦連珠炮一大串,燕行毫無反駁餘力,也讓旁人更加確信--

  燕武師與掌台泥娃之間,果真有情愫暗流。

  「是,師叔教誨極是。」他該氣的是自己,不是別人,但是此刻,他有股窮途末路的無力感,泥娃對他客氣疏離,每見她笑一次,他的心就像被利刀割了一次。

  「有些事,不是悶在心裡埋頭做,對方就會知道你的心意,偶爾還是要用說的。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一句我喜歡你,這輩子就要你,我保證水到渠成。」別說女孩子喜歡說好聽話的人,誰不喜歡說好聽話的人呢?只要說得真心誠意,不是說一套做一套,事情哪會複雜?

  「……我做不到。」這真的超出他能力範圍所及。

  「那你就等死吧!」不只朽木不可雌,頑石也不可雕啊!鳳歧頭痛死了,看見手上幾張待核對簽署的合同,他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全數塞進燕行懷裡,直接視而不見。「拿去,這幾份小合同就讓你負責,我得先去躺一下,不然我筋要爆了。」

  動輒三、四千兩的合同算小?一旁與鳳歧應對來回的商家臉都綠了。

  「師叔,不要。我只是名武師,不得逾矩分外之事。」況且這事已經談了一半,價格數量全載明在合同上了,他中途接手實在不適當。

  「都出了師門,腦筋還是一樣死。你的能力足以勝任武師,但一輩子只安穩於自己能力內的事,能有什麼成就?假使今天你圖的只是一口飯,那我無話可說,倘若你有更遠大的目標,怎可劃地自限?」

  鳳歧作勢要取回合同,燕行見狀,隨即接下這項任務。

  「多謝師叔提拔。」師叔教訓得是,今日不比師門,他應該將以前的信念去蕪存菁,好好整理過一回才是。燕行看了這幾份一連串的合同,從采收到成釀,每個流程步驟就是一張細則,裡頭全是功課。「還是師叔寬待一夜時間,讓燕行能從頭瞭解合同及行規,明日再做確認?」

  「七月初前都可以,你還有一個半月時間,接下來就是談明年春茶的生意。中間會陸陸續續確定夏荷宴的食材。」

  「師叔,醉月湖能養蟹嗎?」

  燕行突如莫來一問,亮了鳳歧雙眼。

  「沒試過。不過這裡的魚蝦挺肥美的,養蟹倒可以試試。你問這幹麼?」

  「春松居有春、夏、秋、冬四大樓閣,卻只有夏荷宴,放著後方桂花林不用,實在可惜,但單就桂花入菜為主題,似乎張力不足,我才想到秋蟹可為一大賣點,倘若醉月湖能養蟹,我們就更有優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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