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毫不考慮地對著電話那端的前田太太說道:「會,我現在就出門。」
第四章
長町,相川宅。
站在車庫門口,千歌還是猶豫了一下。
他在家吧?他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給她臉色看?而她又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忍不住的挑戰他的威權?
「山根千歌,你要忍耐,為了這份酬勞,你要學習忍耐。」她在心裡替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今天,不管他如何的蠻橫不講理,她都要克制自己,絕對絕對、千萬千萬不跟他頂嘴做對。
「山根千歌,什麼樣的人你沒見過?你一定應付得了他那個惡魔,一定可以的……」她對著車庫的門喃喃自語著。
突然,車庫的門打開了,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
「л!」門後,穿著一身輕便,而且身上只披了件外套的十真神情嚴峻而冷肅地看著她。
她不得不說,看見他時,總令她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雖然他是個惡魔,但絕對是個賞心悅目、好看到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的惡魔。
相較於他,穿著厚重的羽毛衣,腳下踩著雪鞋的她看起來好笨重。沒辦法,比起東京,金澤實在冷太多了,要適應金澤的冬天,還得好一些時日才行。
「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他問。
在監視器的螢幕裡,他看見她一個人站在車庫入口發怔,久久都不開門進來,於是,他忍不住跑來替她開門。
「我……」
怪了!他怎麼知道她站在這裡?他有千里眼?
忖著,她抬起頭來,四處找尋著可能在監看著她一舉一動的「現代千里眼」——監視器。
「不用找了,是隱藏式的,你看不見。」他說。
聞言,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所以說你剛才在監看我?」
他蹙起濃眉,「裝監視器不是用來監看的嗎?」
她一頓。話是沒錯啦!不過他是閒得發慌了嗎?居然在電視螢幕前監看她,而且還親自跑來替她開門!
這麼一想,她越覺不妙。慘了!他一定是想了什麼辦法要整我,我看我還是轉頭快跑比較安全……她忖著。
「你還杵著做什麼?」見她不知又在發什麼怔,他不悅地問,「有好多事要做。」
「啊?」她看著他,一臉惶惑。
「啊什麼?」他皺起眉心,「衣服、床單……一大堆東西要洗要燙,你居然還有閒工夫在這兒發呆?」
「我……」不知為何,她深深覺得自己不該再踏進這幢房子。
她有一種感覺,今天她一旦踏進這幢房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出來……
睇見她一臉「我死定了」的惶恐表情,十真意識到她似乎有著「我不想幹了」的念頭。
莫名地,他有點緊張,怕她真的不幹了。
不過說也奇怪,以他的財力,要請多棒的鐘點女傭沒有?為什麼要擔心她不幹呢?她……她有什麼特別?
想著,他兩隻眼睛不自覺地盯視著她——
被他這麼一注視,她心慌又心悸。
「相……相川先生,我想我……」她退後了兩步,「我想我還是……」
雖然跟錢過不去是很愚蠢的事情,但為了錢把自己送進惡魔的手裡,就更是愚蠢至極了。
對,她不幹了,她要跟他說她不幹了。
看她又退後了兩步,他濃眉糾皺,眉丘隆起。
她是什麼表情?她那表情像是有人要拉她上斷頭台似的。
「你不想幹了?」他挑挑眉,問道。
她一頓,「イ……」奇怪!她明明不想做,為什麼說不出口?
他蹙眉冷笑一記,語帶嘲諷地道:「原來你也沒我想的那麼刻苦耐勞!」
「什……」聽見他這句帶著嘲諷口吻的話,她猛地回神。
「也對,現在年輕女孩子都吃不了苦,還是輕鬆的工作好……」看見她眼底倏地燃起的鬥志,他知道這招對付她是絕對有效的。
千歌一臉不服氣的表情,然後往前走了兩步,直視著他。「相川先生,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吃不了苦的人。」
「是嗎?」他挑眉一笑,暗自竊喜著她已中計。
「做家事對我來說就跟吃飯一樣簡單,根本難不倒我。」她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幹了?」他問。
「我沒說。」她嘴巴否認得相當堅決,但眼裡卻有些心虛。
畢竟,她剛才險險就要說出口了,要不是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說不出口的話,現在已成了他嘲諷她、吃定她的把柄。
「你是沒說,」他唇角一勾,「不過你臉上的表情卻在說「本小姐不幹了」。」
「我……」
「我可以理解。」他挑眉笑說:「這不是份輕鬆的工作,如果你無法勝任,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至於上次的酬勞,我會付現金給你。」
他在賭,賭她會上當、會留下來,但這步棋也可能擦槍走火,變成她拿錢走人的局面。
不過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他沒什麼好擔心,更沒有不敢賭的。
單純的千歌當然無法像他那般會算計,此刻她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她絕不讓他有機會笑她。什麼她無法勝任?什麼她吃不了苦?他在胡說些什麼啊?她是從小吃苦長大的耶!
雖然她的家境還算不錯,但是也受了不少的麼練。認真說起來,吃不了苦的,應該是他這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吧?
「可惡,你別把人看扁了!」她鬥志激昂的直視著他。
他眉梢輕揚,盡可能不露出得意的表情。
雖然她很容易擺平,但若在此時被她發現他其實是在對她使出激將法,那麼就功虧一簣了。
「山根小姐,你的決定是……」
「哼。」她低哼了一聲。
他微怔,因為他清楚的聽見那聲不馴的、堅定的、不認輸、不服氣的低哼。
而此時,她大步向前,像一陣風似的掠過他身邊,然後朝著裡面走去。
他轉身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地唇角一勾,露出了得意的、興奮的笑。
** ** **
十真坐在沙發上,兩腿直勾勾地放在大茶几上,一派輕適的模樣。
他手裡拿著一本英文小說,桌上是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但他的視線並沒有在那本有趣的小說上,因為……他發現有比小說還有趣的東西。
他從來不知道看見一個女人在他家裡替他洗衣打掃,會是一件令他如此愉悅的事。她忙進忙出,像個轉不停的陀螺般。她神情專注而認真,沒有一分一秒的偷閒懈怠。
她臉上沒有一丁點的妝扮,卻散發出閃閃發亮的光采。
不自覺地,他發現自己的視線是追著她的……驚覺到這一點,他心頭一震。
見鬼!他是瘋了不成?他居然分分秒秒在注意著她?
她五官端正,但稱不上沉魚落雁。跟鈴木麗香或是他過去曾來往的任何一個女人站在一起,她都會立刻被比下去。
他敢說,在這之前,他眼裡根本看不見像她這樣的女人。但為何……
該死!該不會是他整整一個星期沒接近任何女人,開始飢不擇食?不不不!他體力再好,也沒飢渴到這種程度。再說,他對她的感覺並不是慾望,而是另一種更深沉、更豐富、更內在的……
喵……突然,二毛一躍跳上了他的腿,撒嬌地磨蹭著。
他伸手摸了摸它,又是沉思。
** ** **
一旦開始工作,千歌總是專注到忘我的境地,她會看不見任何人,感覺不到任何事,直到她稍稍喘息。
在替他換上新的床單跟被子之後,她走了出來,看見他屁股還黏在沙發上,而且這會兒還多了他的寵物貓。
她看看表,發現從她開始工作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天啊!他居然還坐在那裡?她忖著。他一直杵在那裡,她要怎麼用吸塵器清潔沙發?
「相川先生,」她驅前,「你還要繼續坐在這裡嗎?」
他今天真是奇怪,她在清潔他的起居室及臥房時,他為什麼一直待在這裡呢?上次她在他的起居室及臥房忙時,他明明跑得不見人影啊!
他抬起眼簾,「我礙著你了?」
廢話!她很想這麼回他,但她忍住了。
「我要清潔沙發。」她很努力的抿起嘴唇,保持微笑。
「喔。」他帶著書,抱著二毛,霍地起身,然後坐到了另一張沙發上。
她一怔。他還不出去?她在這裡忙進忙出,還發出那麼多噪音,他居然有辦法在這兒看書?他是集中精神的功力超強,還是根本是假藉看書的名義,實則在監督她工作的進度?
厚!這個人會不會疑心病太重了點?他懷疑她會偷懶嗎?
忖著,她不覺有點生氣。打開吸塵器,她開始清潔沙發。
為了讓他相信他每分錢都花在刀口上,而她領他的每分錢都是正正當當,她卯起來將吸塵器的風嘴直往沙發的每處縫隙裡猛吸……
「л……」突然,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十真叫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狐疑地看著他。
「小心。」他說,「別猛戳猛吸,小心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