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鍾行雲之所以會到他底下做事,只為了省去被家人念「無所事事經」念到耳朵長繭的障眼法,實際上他老兄根本是懶人一族,非常討厭做事——這些東方隼再清楚不過。
但現下大搖大擺地晃到這主子面前,還不知死活地在太歲頭上動土,正好,東方隼今天的情緒線沒絞緊,正想找人開刀。
見東方隼臉色倏地一變,鍾行雲暗叫不妙。都怪自己幹嘛沒事找事做,這下可好了,被逮個正著!不得已,只好使出「ㄋㄞ」功。
「老哥∼∼」艷陽高照的近午時分,忽覺一陣涼風吹起,教人雞皮疙瘩直豎。
一道冷光射了過來,但那肉麻聲的主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地笑著——其實東方隼只大他一個月又二十天,這一叫倒是有點把他給叫老而貶小自己。
不過鍾行雲才不在乎,只要別叫他做事,他什麼都願意犧牲!
「隨便攀親附戚,罪加一等。」東方隼一點也不客氣。「下午杜小姐代她父親來和公司談生意,我打算派你去。」
那個老是死纏著東方隼、蠻橫不講理又一臉驕氣的千金大小姐杜芸芸?!
天呀!讓他死了算了!他生平對這種人最最最沒轍了!
要知道,有些女人也是他花花公子的天敵。
「呵呵,我想起今天下午有個重要的約要去赴會。」鍾行雲見苗頭不對,趕緊以逃命的速度奔至門口。「我先走,不用送我了!」聲一落人也消失無蹤。
這情形東方隼早已習以為常。
無妨,現下走了一個煩人的傢伙,暫時偷得清靜也好。
東方隼輕吁口氣,將視線停在桌上那堆文件。眼在看,但心緒早已胡亂紛飛。
適應了一個人的步調,習慣了一個人的獨處,娶妻,在他生涯規畫中不曾再存在過。
只是這場名義上為商業聯姻,實際上卻是雙親欲報還恩情的親事,卻容不得他拒絕,畢竟孝順的他不願意再見到年邁的雙親為此事耿耿於懷。
名媛,尤以溫室的花朵更令人生拒。
他可以給他妻子最優渥的生活、最享受的環境,但……眼眸不覺黯淡下來,有意忽視抽屜裡那包未拆封牛皮紙袋中的照片,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罷了,反正只不過是身份證的配偶欄上,多了一位名喚「江千黛」的名字,其餘的一律不變,包括那顆原本波瀾不興的心。
當然,他是不會喜歡上她的。
反正沒有愛情的婚姻隨處可見。
痛……
不知由何處傳來陣陣的痛楚感讓她恢復了知覺,並難過地呻吟了聲。
「黛黛、黛黛!」
一聲聲急促的叫喚好似從遠處傳來,讓她聽得不太真切。
「姊,你醒醒!」另一個同樣焦急的聲音加入。
「大姊!」驀地,身子被人有些粗魯地搖晃了下。
這一震讓她感到一切並非在夢境,因而試著睜開眼。
好痛!在她稍稍清醒時,一股由心臟發出的劇烈疼痛令她痛入骨髓,更讓她原本已半睜的雙眸因那突如其來的痛苦又緊閉;身體忍不住蜷曲著,緊握的雙拳也下意識摀住心房。
一會兒,這習慣性的痛楚才漸漸消止,待呼吸較平順時,她慢慢地睜開雙眼。
突然,一道強烈的光芒,讓那原本處於黑暗的雙眸剎時有些無法適應……過一陣子後,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三張焦急的面孔。
「我……」怎麼了嗎?欲說出口的話還未來得及講出,便已教一具溫暖身軀的擁抱給吞了回去;而對方更是將她摟得緊緊的,生怕她消失一般。
「哦!黛黛!謝天謝地!」一見到女兒沒事,江母止不住欣喜地抱著女兒。
「姊,你差點把我們給嚇死!」江千蘭拍拍心口,餘悸尚存。「幸好小實正巧放學回來,看到你昏倒在樓梯處,才連忙請張伯伯來!」
雖然身為家庭醫師的張伯伯說明,只是因為沒踩穩階梯而滑倒導致撞傷頭部,但他也一再表示休息幾日便可,沒什麼大礙。
江定實更是大大地鬆了口氣。「還好大姊你沒事呢!」
難怪頭那麼痛……唉,又讓大家為她擔心,江千黛眼眸黯淡了下來。
「我沒事啦,大家放心。」她微笑,想裝出一副輕鬆無事的樣子。
「黛黛沒事就好了,下次別再這樣嚇媽了,媽承受不住的。」江母驚恐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手仍是不放心地握住大女兒的手。至於因外出購物而怠忽職守的傭人兼看護的阿珠,也被江母狠狠地罵了一頓,並要她下次別再那麼粗心。
「姊,你今天有服藥嗎?」江千蘭皺眉問道,提醒姊姊吃藥一直是她的職責。
「我……忘了!」江千黛吐舌。但她自己知道,並不是忘了,而是不想。
「大姊,這樣不行啦!」江定實趕緊去幫姊姊拿藥,並端了杯溫開水過來讓她服下。
「黛黛,藥要按時吃才行,這樣病才會好得快。」
江母叮嚀著,將枕頭轉了方向,移至坐起身的女兒背部,讓她舒服的靠著。
「不會好了不是嗎?」江千黛的唇邊突然有抹苦笑。
「姊,別這樣!」江千蘭故意板起面孔。「再這樣洩氣,未來的姊夫可是會生氣的。」
「就是說啊!大姊要加油!」江定實鼓勵的說道。
江母看了女兒這副模樣,心裡很難過,但仍是強顏歡笑。
「這可是黛黛自己挑選的丈夫,一定要讓媽媽看到你幸福哦!」
雖然很捨不得姊姊嫁出去,但是讓姊姊有個好歸宿一直是江家人的心願。
江千黛先天性的心臟病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在之前曾經炸得他們心神恍惚、心驚膽跳;雖然多年進補及靠藥物控制下已顯好轉,但這並非長遠之計,他們還是一樣擔心她會在某個睡著的夜晚,就這樣離他們而去。
為此,舉凡她的要求,江家人都會盡量滿足,就算是結婚,江氏夫婦也不忍拒絕。
嚴格說來,東方家和江家的交情並不算深,只除了在生意上有定期的往來外,私底下並沒有頻繁的互動。這倒不是兩家只做表面工夫,而是因為東方堤和江學文的個性屬於灑脫、不拘小節之人,皆不在意非得要整天膩在一起,才能維繫兩家的友誼。
以古代來說,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然而,這對現今社會而言不啻是一種怪異現象,但兩家的一家之主卻絲毫不以為忤,兀自保持著這種若有似無的關係,尤其在江學文解救了東方堤差點瀕臨破產的危機後,更是讓東方堤對生意上阿諛奉承的酒肉朋友徹底失望,繼而更加珍惜和江家緊附的友誼。
只不過,這些年來東方堤的生意越做越大,如日中天,不消十年便已在商界中佔有一席之地;相對的,江學文卻為了大女兒益加嚴重的病痛,而無心於生意。
漸漸地,原本在商場上勢均力敵的兩方逐漸出現落差,因此這樁名為商業聯姻的婚事,在最近消息走漏且媒體大肆炒熱的情況下,早已被眾人盛傳著是江家人攀權附貴的戲碼,大家皆不看好。
儘管如此,兩家卻都不以為意。
江氏夫婦更是為了女兒的心願,哪怕背負挾恩攀富的臭名聲,依然堅毅而行。
雖未正式見過他們那位準女婿,但光從他在商界上佔有的地位,以及東方堤讚揚他兒子的神情,就可以得知他們那位未來的準女婿,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總而言之,江氏夫婦都很慶幸女兒有眼光,也就放心地將女兒交給他。
「幸福……只怕他應該是不甘願的吧!」江千黛低頭歎了口氣。
「也許他忙於公事而無暇分身,就像你爸爸一樣。」江母趕緊說道:「公事一忙,想抽空都很難呢!應該再過幾天就會來找你了!」
「就是說啊!」其餘兩人連忙附和,但臉上皆有著無奈的表情。
「嗯,我會等他的。」江千黛勉強撐起笑容,不想讓她心愛的家人為她擔心。
江母憂心地看著女兒,內心百感交集。
雖說先暫定成為未婚夫妻,培養感情,可是男方的不聞不問卻又讓他們擔心,擔心男方是否已知道女兒的病,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說他們自私也好,因為他們隱瞞了女兒的病情,沒讓東方家的任何人知道。
畢竟,天下父母心。
他們只是不希望女兒的願望落空,不希望……女兒被嫌棄。
第二章
台北的天氣,總是未到夏季先喊熱。
燥熱的氣候中,一抹纖弱的身影不畏熱浪的侵襲及陽光的荼毒,在公車站牌處佇候。
好,反正已經成功地混出來了,就得完成任務才行!江千黛這麼對自己打氣。
她今天穿著一身湖水綠的連身套裝,配上同一系列湖水綠的鞋子,令人感覺不到夏日炎炎的炙熱,清爽得好似置身在森林,舒緩炎夏燥熱的情緒。
長至腰際的烏黑秀髮沒做半點裝飾地任它垂至身後,增添嫵媚動人之感;唇上更是點上粉色系口紅加上水亮唇蜜,綻放迷人的光澤,顯得更加嬌嫩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