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鬧著他玩的,沒想到他真的肯——
略冷的唇抵住她的牙關,她正錯愕地望著他。他傾前,牢牢貼吮前低喃了句:「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沒關係。」
他說的喔!
孫旖旎可樂了,既然他都大大方方開放豆腐品嚐權給她,她還跟他客氣什麼?
銜住他湊上來的唇,她深吻回去。
她的吻,一點都不矜持,直接又大方地品嚐他,纏戲而來的粉嫩小舌,相當懂得如何撩撥他、又該怎麼做才能帶給彼此歡愉,過於純熟的技巧竟令他短瞬間湧起那麼一丁點的酸澀。
他在不悅什麼?明知道這些都是誰教會她的,喝這種酸醋一點意義都沒有。
難得沒被拒絕,食髓知味的小妮子越吃越放肆,完全不懂得見好就收,在她企圖將手鑽進去染指胸前春光之前,他及時拉開她。
「啊……」她還有臉擺出惋惜,不滿地低吟。
鳳遙簡直羞恥得說不出話。
居然就在他指導教授的門前……他懊惱地壁眉,沒料到自己會如此沉醉,有一瞬間什麼顧忌都忘了。
「是你自己說我可以為所欲為的!」她急忙為自己申辯。
「……」他說的為所欲為不是這種……至少在心態上絕對比她還要健康且正面一萬倍。
「你,還好嗎?」麗容染上淺淺紅暈,看起來應該好多了。
所以他的意思,還真的是要讓她吸取男子精氣啊?隨口說說他竟當真了,她又不是那種不修正道的妖類……
這個單純的、有點好騙的鳳遙,看起來可愛極了,簡直美味又可口啊……
她當然不會自找死路向他澄清,這種憑空掉下來的福利,當然是能拐他幾次算幾次。
鳳遙被她瞧得不自在,偏頭率先往前走,才邁出一步又想起什麼,手探向她,交握住。
孫旖旎小心掩藏住笑意,任他拉著手離開,得了便宜嘴上還不忘賣乖。「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怎樣?你知道的,那些聊齋故事裡,被吸取精氣後的男人清一色都是形容枯搞、委靡不振,死狀通常不會太好看。」鳳遙步伐一頓,沒回話。
「所以你是沒想到,還是不在意?」
不在意。
他只知道,要他眼睜睜看她出事,說什麼都做不到。
「不回答,我就當你是不在意嘍?明明就關心我的安危遠勝於自己,還敢說你不在乎我!」
他從來就沒有說過不在乎。
一直以來,都是她先從他身邊走開,一次又一次放開他的手。「說嘛說嘛,鳳遙,你早就不生我的氣了對不對?不然怎麼會那麼擔心我——」扯著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搖晃著撒嬌。
他淡漠地瞥去一眼。「別得寸進尺。」
關於這十四年的拋棄,她還沒給個合理的交代,他也還沒說要原諒她。
「又擺那種臉色給我看……」
她喃喃咕味,加快腳步跟上他的步調。
「欸,別急著走,我想看看你曾經生活過的學校,好不好?」他依然沒回話,腳下倒是默默改變了行進方向。
她知道他的求學經歷被所有人當成傳奇般地傳揚——這是當然的,也不看看是誰的主子,獨一無二的絕智奇才。
十五歲,以榜首之姿,成了那一屆最年輕的大學生。
十八歲,取得大學雙學位文憑。
二十歲,即將取得碩士文憑,刷新個人紀錄。
他是這所學校的傳奇。她一直都在看著他,並且與有榮焉,只是沒有辦法驕傲地陪在他身邊。
「我待在學校的時間並沒有很長。」他說。
如果,她是想藉此描繪他過去生活的輪廓,恐怕會失望。
「你很喜歡在那裡看書,有一次還不小心睡著了。」
鳳遙望向她指的八角亭。因為那裡特別寧靜、涼爽。
她指指前方的院館。「文學院有二十八個女生寫過情書給你。」之所以數字沒再增加,是因為後來那幾年,他淡情少言的性子讓人不得其門而入,也就漸漸少有人再去自討沒趣了。
「我沒數過。」一封信也沒拆,無法回應她的數據。
「你待最長時間的是圖書館,自學能夠比你安靜坐在課堂上得到的還要多,你領悟力太強,許多老師總是備感壓力,覺得自己沒有東西可以教給你了。」她說得好得意,彷彿那個出眾絕倫的人是她。
他歎氣。
這也是他待在學校時間不長的原因,大多時候,他會留在比較需要他的育幼院裡幫忙。
對於學歷,他並沒有太拘泥,只是院長堅持他必須有正常的求學過程。
至少目前他所處的環境裡,文憑是正規而必須的,即使於他而言並無太大意義,他還是會遵循該有的形式而行。
一路走來,聽著她如數家珍地道出他這幾年生活中的大小事件,他多半只是聆聽,偶爾才回應一句。
直到她說到他喜歡吃餐廳裡的什麼食物時,他突然冒出一句——「為什麼拋下我?」
像塞了顆鹵蛋,她張著嘴回望他,忘記原本想說什麼。
他偏轉過身,直視她。「既然那麼關心我週遭發生的一切,為什麼當初不陪著我一起走過那些日子,而是選擇丟棄我?」
這疑問一直存在心中,直到這一刻,才能夠問出口。
她欠他一個交代,他一直在等她主動解釋,但是始終等不到。一年等過一年。
而她,卻只在他生日那一日才肯走向他,但是朝陽升起時,也只能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什麼也不能做。
如果曾經有那麼一回,她留了下來,他也不會如此難以釋懷,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等到。
日復一日,到了最後,那份等待過程中的寂寞、失望以及難以挽留的無力,逐漸轉成了怨。
不讓他擁有,卻又不容他棄絕,她太任性,總是由著自身好惡來撩撥他,無視他為此而痛苦。
他如何不埋怨?
縱使,明白她心裡一直有他,又如何?
突來的逼問殺她個措手不及,孫旖旎目光東瞟西瞟,就是不敢看他。
「啊,電梯來了!」她逃命似地趕緊衝過去,企圖逃避話題。然而,她很快就發現此舉大大失策。
電梯裡更加無處可逃,方便他閉門審訊,搞不好還嚴刑拷打……豬頭啊!她簡直想哭了。
「你還沒回答我。」鳳遙悠然踱入,將她困在電梯死角。
看來他這回是鐵了心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容她再矇混過關。
「那個……就……其實……嗯……」一瞬間,上百種說詞從她腦中閃過,一邊評估哪一個比較能讓他接受。
「不必用你那套小聰明來敷衍我,我只聽實話。」
真慘,都還沒說就讓他看透了。
她深吸了口氣。「啊不就是——」
第6章(2)
咚!一陣巨響,打斷她欲出口的話,她只覺電梯一晃,震得她腦袋發昏,待回神之後,四周只剩一片黑暗。
電梯卡住了。
也就是說,他們被困在裡面了?!
「孫旖旎!」
她本能朝那道急切而憂慮的叫喚靠去,在黑暗中尋著他的手,感覺對方牢牢地回握。
「你有沒有事?」
「沒有。你呢?」
「我很好。」
瞳孔稍稍適應黑暗,鳳遙將她上下瞧了一遍,確認她的安好,這才放心。
接著,他摸索電梯的操控面板,按下緊急呼叫鈕。
完全沒反應。
他改弦易轍,雙手試圖扳動電梯門,試了幾次毫無成效後,他放棄了,改看向電梯項端。
「你不是走武打動作路線的。」孫旖旎直接替他宣告放棄。要她家尊貴無比的主子冒險去扮演蜘蛛人,想都別想!
鳳遙歎氣,算是附議她的話,靠著電梯席地而坐。
現在也只能等了,但願外面的人能早早發現異狀。
她靠了過去,低聲承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通常這句對白不都應該出自男主角口中嗎?
偏偏他也很務實地知道,現在的確是她比他強,她有本錢說這種話,這一刻他還真深刻感受到「百無一用是人類」這句話的奧義。
這種感覺實在不太愉快,他卻已經嘗了二十年,並且無力改變什麼。「鳳遙,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假如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好老梗的台詞,他最近閒到開始學臨江迷八點檔了嗎?
那她是不是要應觀眾要求,走一下馬景濤路線,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搖晃,命令他不許胡說,你這是在撕碎我的心——
算了,她走不來煽情路線。
「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只是假設。你能力再強,人類總有壽命上限,這是你改變不了的。」
「那我就再去打昏文判官,查到你下一回轉世之處,繼續陪伴你。」
鳳遙沒有立即回應。黑暗中,他斂眉凝思的神情,隱約而飄忽。
「鳳遙,你在想什麼?」
在想,是不是該同意讓她繼續追隨著自己。
一世又一世,在找尋過程中的惶然、疲憊,在擁有與失去之間一再輪迴……她雖絕口不提,但並不難想像。這對她不公平。
放棄,才是對她最大的寬容與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