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跟你還有事要——」
他話尚未說完,她就已經先摀住自己的唇,她可沒忘記昨晚的事。
她的可愛動作讓他笑了出來,一想到那個吻,他的胸口仍然是熱燙的,他想起她的唇有多柔軟,她的粉臉有多燙,還有她急促呼吸時的溫熱氣息有多撩人……
想著想著,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你倒是提醒了我。」
她先是瞪大了眼,轉身要跑,但來不及逃了!
他的鐵臂一把抱住她的纖腰,她還來不及掙扎,他已經攫取了她的唇,吻得狂烈、吻得香甜,吻到她根本只有嗚嗚呻吟的份兒。
最後,他是抱著她走到亭台坐下,她因為被吻得腳發軟,也只有任他抱了。
他埋首在她烏黑的發中,聞著她誘人的體香。
「爺,你別得寸進尺,沐芸還沒嫁人呢!」她忍不住發聲,因為他靠的位置很敏感,癢癢的,他的呼吸也吹拂在她的臉上,害得她全身發熱。
聽見她的抗議,他沉聲低笑,胸膛微動,她沒好氣的一把推開他,「爺很過份,為人要忠厚點嘛……」
「我要娶你,這算不算忠厚?」他笑問。
她眼楮晶晶亮亮,但也就那麼一下下,眼中的亮光馬上一黯。
他伸手握住她,「你不願意?」
她很想,可是不行啊!她沉默不語。
他凝睇著悶悶不樂的她,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他明白有一部份的她是很倔強的,一旦心中認定了什麼,便會執拗下去。
但也因為這樣的個性,很容易吃虧,他想娶她,不僅僅是因為他已動了心,而是他有領悟,昨晚的事雖然安全過關,但人是有情緒的,他不能讓她有任何機會釀下大禍,他不擔心自己,但擔心這個小人兒在事後後悔了,又急著扛罪,那絕不是他樂見的。
所以,他要娶她,要保護她,一旦她成為人妻、人母,他相信她會忙於這兩個身份,而無心亂想。
「嫁給我很為難?」他再問,希望她說出心裡話。
為難,當然,他是她的大仇人嘛。
「我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如果你想在外地開舖子,我也會讓你去開,還是你要留在蘇州,管理蘇州鋪子、茶樓都成……」
他在跟她談未來的遠景,還溫柔的告訴她,她可以慢慢學,反正他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
她聽著聽著,心裡愈難過,她不想要他對她這麼好,更不要他用這麼溫柔深情的眼神看她。
「我會日日對你噓寒問暖,什麼事也都你說了算,這麼多的條件引誘,你還是不嫁?」
她怎能嫁?「你說每個人心裡都有秘密的,我也有。」
「不能與我分享?我的可以。」
「我不行,所以,你還是別告訴我,免得不公平。」
「小傻瓜。」他將兩人交握的手拉起來,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後,還是將他心中的那個秘密跟她說了。
她原本摀住雙耳不想聽,但最後禁不住好奇的還是聽了,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所以,埋伏襲擊你的人,很可能是翊弘貝勒?那怎麼辦,因為我,你武功恢復被他知道……」
「沒關係,或許是他知道我的武功恢復了,近來反而不敢來挑釁。」他雖然這麼說,卻突然意識到,翊弘貝勒最近似乎安靜得反常。他為人狂傲,就算真的對他的武功忌憚,也不至於到沒有任何動靜的地步,這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令他不安起來。
「你怎麼了?」她察覺到他臉色的變化。
「沒什麼。胡大人再住一宿,明天就要返京,他很希望能帶好消息去給我的父母,你覺得呢?」
要她現在做決定?她深吸口氣,「爺,再讓我想想好不好?」
他看著臉色凝重的她,「好,讓你再想想。」
「謝謝。」
「我先出去了。」
「嗯。」
她坐在亭台,靜靜的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再想想」其實只是拖延戰術,她決定要走人了,可是,怎麼才想到要離開他,一顆心就這麼疼?
但她留不得,她在要報仇與不報仇之間搖擺,她覺得自己像個狡詐耍陰的小人,要他娶一個小人,她覺得對不起他。
她充滿感傷的視線望著遠方。所以,不要再見、不要再有瓜葛,這樣最好,她要離他遠遠的……
傅沐芸吐了口長氣,從椅子上起身,轉身先到書房,將她來到這裡的目的一一詳細寫出,然後微顫的手拿起信,將上頭的墨汁吹了吹,看到它干了,折放進一個信封裡,上頭署名給薛東堯。
她回到房間,將信封放在床頭,並簡單的收拾包袱。
她沒打算帶走他送給她的金銀珠寶及華服,但想到離開後的生活,她拿了點碎銀子,然後再將最初穿著的衣物,以及屬於傅家的茶罐放進包袱裡,至於這串貴重的鑰匙……
她瞪著它,她想帶走,那是他對她的信任,她深吸口氣,還是將鑰匙放入包袱,回頭再看了一眼後,悄悄的從另一個側門離開了薛家茶場,離開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她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走了好長一段路後,見到一名正要上馬車的老翁,她急急跑上前,「老伯,可以讓我搭一下車嗎?」
「我要往杭州去,姑娘順路就上來吧。」
「謝謝,我要去杭州。」她其實沒有目的地,但蘇州這裡絕對是不能待了。
馬車漸行漸遠,就此,她跟薛東堯就不再相見。
第8章(1)
她拉開車簾,像她第一次進崇樂閣時,抬頭看著刺眼的陽光,沒錯,今天明明是個艷陽天,怎麼她如置身冬雪,冷得寒風刺骨,渾身還直打哆嗦?
淚無預警地落下,灼燙得刺痛了眼眸,好痛,痛到心坎裡了。
然而,就在她離開一個時辰後——
溫鈞先行回府,準備將胡楚回送給薛東堯的洋人紅茶鎖進茶室的地下儲藏室。
只是,當他走進時,眼前的景象太過震撼,他猛地倒抽口涼氣,神情驚駭的看著淹過他鞋子的水,呆了,傻了。
傅沐芸包袱一收,傷心走人後,卻不知薛家茶場的命運已然大變。
就在她離開蘇州幾天後,她所搭的順風車來到杭州的一個古樸小鎮,駕車老伯將車子停在一間客棧前,兩人入內準備填飽肚子,傅沐芸不禁慶幸自己還記得拿點銀兩,否則就得當乞兒了。
客棧裡,人聲鼎沸,坐了八分滿,老翁與傅沐芸坐在角落。
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饅頭,離開薛東堯不過幾天而已,她就想死他了!
他一定看到信了吧?知道她不告而別,還將儲藏室的鑰匙帶走,肯定很生氣。
他會派人來找她嗎?
不,不會的,她留的信已經將她接近他的目的說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接近是別有心機,怎麼可能來找她。
而且,為了強調她有多具威脅性,她還在上頭寫著——
我曾經看著儲藏室的御用黃茶想著,如果這些珍貴的黃茶全泡了水,你就無法如期向朝廷進貢,這肯定是一件大事,甚至,龍顏震怒,嚴重還會抄家滅族……
如此惡毒的想法,他一定嚇到、一定討厭她了吧!
可是她也好難過,每每一想到他,她的心口就一陣緊縮疼痛,再想到那幾個撼動心魂的吻……她好想哭,她還可以走得更遠嗎?他對她的影響力已經這麼大了。
坐在熱鬧的客棧裡,她一臉失神的看著店外的人。
驀地,店小二聲音洪亮的招呼了一夥人進來,他們隨意點了幾樣菜後,就大聲的說起話來。
「你們聽說沒?薛家茶場出大事了!」
她臉色一變,立即轉頭看向那一桌的客人。
「聽說薛爺被押到衙門去了。」
「怎麼會?」
「因為這個月要進貢的黃茶無法出貨,薛爺主動請罪,就被抓去關了。」
「怎麼可能?薛爺做事嚴謹,怎麼可能會犯這麼大的錯!」
「就是啊,但就不知道是怎麼著,那些放在倉庫裡的御用黃茶全被人給泡了水,這茶葉泡了水,還有得救嗎?」
「這下子事情可嚴重了!貢茶出不了,得罪朝廷,會被砍頭的呀!」
「就是!但薛爺是個和善的大好人,每個月都贈送米糧給窮苦人,捐款造橋鋪路,哪兒有人要幫忙,這銀兩就送哪兒去,所以,這會兒不只薛家的家僕、雇工,還有好多尋常百姓全湧向衙門,說是要聯合替薛爺求情呢!」
「這是應該的,他為人寬厚,慷慨仗義,他人自然也以真心回報。」
愈來愈多人加入談論,客棧裡鬧烘烘的,連跟她同桌的老伯都移過去聽。
他、他們在說什麼?傅沐芸身體僵硬,腳像被釘住似的,那一句又一句令她難以置信的話語在她腦中迴響——
御用黃茶泡水了!
薛爺被押到衙門了!
薛爺得罪的是朝延,會被砍頭……
她的一顆心蕩到谷底,臉色蒼白如灰。
她顫抖起身,從懷裡拿出銀兩放在桌上後,快步的奔出客棧,找了一名車伕,跳上馬車,再返轉蘇州,直奔薛家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