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呢,本是想要先看鋪子再做打算,反正娘已經把當初皇上賞給你的賞金還來,咱們的資金相當充裕,也許找個時間,找堯哥哥問問有沒有什麼好買賣可做。」
「都好。」
「侯爺不怕我散盡你的家財?」.
「到時候我再找致堯賠我。」
楊如瑄不禁輕逸出笑聲。「堯哥哥往後見到我,肯定跑得跟飛的一樣。」
滿桌笑聲洋溢,茶足飯飽後,店小二哈腰地將他們送到門口,臉色卻突地一變,擺出晚臉面孔,怒斥著,「不是跟你說了,不准賴在這兒?」
那聲音不大,但和剛剛的熱絡大相逕庭,教楊如瑄不由回頭,就見一位頭髮花白的大娘窩在門口,地上擺著幾樣看似才剛采收的菜。
「小二哥,你行行好,再一會兒就好,我馬上就走。」大娘低聲央求。
「不成不成,你給我走,現在就給我走!」店小二毫不客氣地趕人,甚至踢開她面前的菜。
「住手!」楊如瑄見狀,一個箭步擋在店小二面前。「犯不著這般趕人吧,你沒瞧見這位大娘的年歲都足以當你的娘親了?」
「夫人,這是咱們的店門口,她在這兒擺攤總是會妨礙上門的客官,所以小的才——」
「侯爺,我要頂下這家酒樓!」楊如瑄沉聲道。
「嗄?」店小二錯愕地看著她。
「堯哥哥替我張羅的鋪子不要了,要他幫我把這鋪子買下,我要親自掌廚。」楊如瑄說著,蹲下身替大娘將被踢散的菜都收妥,再對著大娘道:「大娘,往後你有多少菜全都交給我,我買了。」
樊柏元見狀,睨了對面的絕品樓一眼,再看向她誓在必得的笑臉,不禁搖頭笑歎。
「那就這麼著吧。」
他的娘子向來沒什麼脾氣,一旦發起脾氣,連他都得閃邊站。
第十六章 有喜(2)
就在春暖花開之際,楊如瑄的酒樓開張了,取名為萬象樓,和對面的絕品樓打對台。雖說樓層只有三層,但是一樓食堂,二三樓皆有廂房,讓上門客人有各種選擇,價位更是實惠得教人大呼不可思議。
而負責在萬象樓裡跑堂的,就是柯氏賞賜的那三名冥頑不靈的美婢,剛巧替她解決了挑選人手的麻煩。
開張頭三天,半價優惠,人潮幾乎踏平門檻。
酒樓裡忙得人仰馬翻,每每等到打烊回府,楊如瑄倒床就睡。
幾日之後,備受冷落的樊柏元終於忍無可忍地帶著兒子前往萬象樓,但隨即被湧入的人潮從一樓逼到三樓,最終只能抱著兒子站在三樓露台,望著對面同樣座無虛席的絕品樓。
「侯爺,真教人不敢相信,少夫人非但有經營的頭腦,在廚房裡儼然像個大將軍,指揮若定,廚娘該做什麼,客官點了什麼菜,她腦袋裡記得一清二楚。」默言才剛從樓下上樓,忍不住誇起楊如瑄。
「這不是好事。」樊柏元淡聲道。
「侯爺必定也沒料到少夫人的好廚藝竟能在幾天內轟動京城,對不?」默言苦笑地倚在欄杆邊,望著對面,突道:「六……公子和二少?!」
「他三天兩頭上絕品樓,要是在這兒打照面,壓根不意外,可偏偏多了個蠢材在身邊。」樊柏元哼了聲。
萬象樓的開張多少會引起六皇子注意,但以他的性子,他不會踏進這種平民百姓的酒樓,不過要是樊柏文跟在旁那就難說了。
想找碴,這可是好時機。
想想,當初真不該答應讓她把這兒買下,但默言也說得對,他實在沒想到如瑄竟能將這間酒樓打點得這般好。
「可是侯爺,這店都開張了,總不能要少夫人收掉不做生意吧。」
樊柏元睇著對面,瞧見六皇子和樊柏文一起下樓,作勢往這頭走來,他低聲道:「先下樓。」
「是。」默言立刻握住他的手。
樊柏元怔了下。「放開。」
「這樣比較快。」握著手下樓比較快。
「放開!」
默言可憐兮兮地放開,改讓他搭在自個兒的手腕上。說真的,他真的不太喜歡這動作,這動作會教他聯想到服侍嬪妃或皇上的公公……
突地,有只軟軟的手握住他的,他望去——「小少爺?」
「默叔叔可以握我的。」他很大方的,不哭喔。
面對三歲娃憐憫又打氣的神情,默言閉了閉眼,無語。
本在廚房忙亂的楊如瑄,算準時間將廚房的上菜事項交給兩名二廚,手在半裙上抹了抹後,便快步朝店門口走去。
「大娘。」一見提著一簍菜的毛大娘,楊如瑄隨即笑瞇眼。
「夫人,我送菜過來了。」毛大娘費力地提起一簍菜,楊如瑄趕忙接過手。
「大娘,辛苦了。」楊如瑄把一簍菜交給跑堂的美婢,隨即從櫃檯取來銀兩。
幾日下來,她大抵知道毛大娘早年喪夫,獨自拉拔兒子長大,兒子進了大戶人家當下人,後來聽說被栽培成護院,偶爾也會回來探視大娘、給些銀兩,可大娘總想替兒子打算,將兒子給的錢買下了屋後頭的地,種了些菜。
「托夫人的福,幫了我不少。」
「哪兒的話,大娘種的菜又甜又脆,讓我醃過之後成了招牌菜呢。」說穿了,她不過是把奶奶的絕學運用在菜色之中,做出的菜色是京城少有的,才引來不少饕客嘗鮮。「對了,我拿一點給大娘回家嘗嘗。」
毛大娘總是捨不得吃穿,幾回要她留下用膳都不肯,楊如瑄心疼她年歲這麼大,還得為了兒子的將來工作,回頭正想替她準備幾道醬菜。
「這怎麼好意思?夫人給的錢已經很多了,我……哎唷!」話到一半,後頭突地被撞了一把,踉蹌地往前撲去。
楊如瑄聞聲回頭,來不及扶住毛大娘,眼踭睜地看她跌趴在地,而急切探出手的動作教她腹間抽痛了下,抽了口氣再趕忙將毛大娘扶起,她抬眼瞪去,一雙美目瞇起。
「小叔……」她喊得咬牙切齒。
這混蛋東西竟然故意撞倒老人家,天底下怎會有這種混蛋?!
「哎呀,這不是嫂子嗎?怎麼好好的侯爺夫人不在府裡享福,跑到這兒拋頭露面?」樊柏文佯訝,說得虛情假意。
「小叔,撞到人了不懂得道歉嗎?是你眼睛不好,還是腦袋不好?」楊如瑄皮笑肉不笑地道。
樊柏文怒氣微揚,但一思及身旁的人,又換上了笑臉道:「嫂子,眼睛不好的是我大哥,你說錯了。」
「罷了,像你這種眼不瞎腦袋瞎的傢伙,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不想睬他,她打量著毛大娘身上的傷勢,道:「大娘,我帶你到醫館給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不礙事。」
「怎麼可以?這膝頭要是傷著不醫,往後麻煩很大的。」
「我說嫂子,有貴客臨門,你就管著這婆子,未免太不周到了。」被晾在一旁的樊柏文面子撐不住地低吼著。
楊如瑄橫眼睨去,佯訝。「哎呀,小叔還在呀?店門就在這兒,想進就進,還是要我捎個人牽你進去?」
「你!」樊柏文嘴上說不過,動氣地朝她逼近,卻被身旁的男人阻止。
楊如瑄望向那男人,一身紫衣錦鍛,面如冠玉,氣勢逼人,後頭還跟了一票侍衛,看得出非富即貴……可是會和樊柏文在一塊的,還能是什麼好東西。
「你就是平西侯的妻子?」皇甫濤一臉興味笑問著。
「閣下是——」楊如瑄輕聲問。
皇甫濤尚未開口,店裡已有人喚著,「少夫人,小少爺哭著要找你啊。」
楊如瑄一望,就見默言抱著哭得像是淚人兒的樊允熙過來。她一把抱過手,拿手絹輕拭他的淚。「怎麼了?」
「娘……」樊允熙臨危受命,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只好抱著她繼續哭。
慶幸的是,他眼淚真的很多,說哭就哭,一點都不費力。
楊如瑄沒轍地哄著他,想了下,對著默言道:「默言,跟杏兒說,要她到櫃檯裡待著,你和我帶大娘去醫館。」
「夫人,不用了。」毛大娘畏縮地垂著肩。
「不可以。」楊如瑄獨斷得很,不容置喙,把樊允熙又遞給了默言,自個兒攙著毛大娘,就像是服侍自個兒的長輩,壓根忘了樊柏文和那位貴客的存在。
皇甫濤望著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挺有意思的,可惜是樊柏元的人。」
「她根本就是個潑婦,六公子,你可千萬別著了那女人的道。」
「著她的道?」皇甫濤哼笑著。「樊柏文,你是怕本公子對平西侯較有興趣嗎?那麼,你又能拿出多少本事,讓本公子知道你是有用之人?」
他何需拉攏他人加入他的陣營?登門拜訪想結派同系的,多如繁星,他可不稀罕一個瞎眼的侯爺和毫無勢力的樊家二少。
楊如瑄送毛大娘回城南的家中,再讓默言請大夫過來診治。
「膝上有腫脹,得要以藥草敷傷處,不過這大娘的氣脈極虛,肝血亦不足,恐怕得要好生調養才是。」大夫診治後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