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編輯推薦:為你成為更好的人
有沒有這麼一個人,讓你寧願自己受傷也想保護他、她?
家中經商失敗第一年,我在親戚家的臨時床鋪或客房輾轉流連,最後在曾受爸爸援助的叔叔家住下。有一天晚上,凌晨兩點多,透過薄薄的門板聽見叔叔和阿姨在客廳說著我父母的不是,字字嘲諷,句句譏笑。我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彷彿全世界的寂靜在這一刻湧入,外頭的聲音、呼吸、笑語一清二楚。不久後,阿姨進來,在我旁邊的床鋪睡下,那一夜我連哭的權利都沒有,整晚控制呼吸壓抑哽咽,翌日天剛亮,我就離家出走了。
我無法對父母解釋自己無法回去那個地方的原因,無法說出白日溫柔和善的親友晚上的面貌,我以自己住不習慣與任性為由,試著保全爸媽最後的尊嚴與希望。當時的我不夠成熟懂事,明白人家沒有收留我的義務,受了幫助的我也沒資格去指責對方,但同樣的,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人被詆譏,那是我當下唯一懂得的,能保住大人之間的關係,並且表達我捍衛家人決心的方式。
這次在藍海書系《誓不為妾》中,綠光老師也帶來了一個這樣的故事。楊如瑄在前世因為所嫁非人,最後成了棄棋被陷害毒死自己的大伯,人生重來,為了贖罪這次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成為大伯的妻子,即使他是個瞎眼又無權的侯爺、無法給她安穩幸福的後半生也無妨,他不能給的,她給;他做不來的,她做,她帶著滿滿的抱歉、濃濃的贖罪之意想要成為樊柏元的後盾。
一開始無關愛情,只是在一次次接近他以後,她看見了他身上的刺,對人性的不信任、被家人背叛的傷,以及不敢承認自己需要愛的懦弱,她開始真心希望自己能帶給他快樂,盼能在他臉上看見真心的笑容。他看不見太陽,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那麼她願意成為月亮,伴著他的黑夜長長久久,而她也愛上那樣的自己,一個不再憤世嫉俗、懂得關懷別人的,更完整的自己。
至今十多年過去,我未曾說過那晚的事,包括父母在內,所有人都當我是叛逆期,家族聚會提起這事時,大伙總是揶揄著我,飯桌上只有叔叔、阿姨和我會笑了笑地轉移話題,理由彼此心知肚明。不是沒有怨慰、不尷尬,只是帶著負面情緒我們就無法前進,唯有放下、寬恕,我們才能心無旁騖昂首往前方邁進。
曾經歷過的那些事,也許還沒能笑著把它當過去,但我和楊如瑄有一樣的心情,若沒有受過傷、做錯事,怎會有現在懂得珍惜的自己?如果沒有痛過絕望過,如何知道自己願意為了守護誰而瘋狂勇敢一次?有時我寧願相信這是上天的憐惜,在年輕時跌倒,至少我們還能站起來,也有時間力氣讓自己成長茁壯。
《誓不為妾》裡沒有不共戴天的嗜血宅斗、泯滅人性的心機宮鬥,它是一個包裹著宅斗、宮斗表皮的溫馨故事,在這裡我們能夠得到很多砥礪,能看見好多你我他的故事,也許形式不同,有個意義是不變的——我們不是一百分,但為了心中最重要的存在,為了他或她,我們會讓那些傷成為養分,成為更好的人。
楔子 錯了
怎會如此?
「楊氏,你還不招,莫怪本官用刑!」
衙堂上,翟陽城知府重拍驚堂木,衙堂兩邊的衙役手持長棍連續重擊地面,巨大聲響震得楊如瑄驚慌震駭。
可,要她如何辯駁?
她根本說不了話!
虛弱看向坐在案堂邊上的樊柏文,他彷彿看戲般的笑臉,教她從背脊生起難遏的寒意。
他是她的良人,卻也是害她淪落至此的惡人。
一個時辰前,為討他歡心,所以她答允送膳食給他那瞎眼的大哥,可誰知道一頓膳食竟鬧出人命,隨即她便被押進了知府衙堂,立刻升堂要逼她認罪。
然而,她卻是張口不能言,想起送了膳食後,冷落她許久的良人難得替她斟了杯溫茶……他少見的溫柔舉措,她還來不及細嘗,只覺得喉頭傳來陣陣辣麻,教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想來,她太傻,真是太傻。
當初一意孤行,拂逆姨奶奶,硬是嫁與他為妾,以為他會善待自己,儘管非正室,但至少能得一席之地,豈料他不過是貪一時新鮮,沒多久就將她遺忘,後院的小妾通房迎入一個又一個,為求生存,她只能和她們鬥,比誰的手段狠,比誰的心無情,殊不知鬥得滿身傷,終究不得疼惜,甚至淪為他借刀殺人的工具。
好傻……好傻!
「來人,重打二十大板!」驚堂木一拍,兩旁衙役立刻向前將她強壓在地,兩側長棍輪番打在她的腰桿和臀上,那長棍儼然要將她往死裡打,一下重過一下,她甚至可以聽見皮開肉綻,骨碎血濺的聲響,可憐她卻連驚呼都喊不出口。
「楊氏,你毒殺平西侯,招還是不招!」
她張口,滿臉血淚,就算想招也說不出口。
原來……最狠最絕的不是後院小妾通房,而是她的良人!
讓她開不了口,分明是要她被活活打死!
寒意從背脊散開,慢慢的,痛意像是被環繞週身的寒意給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教她不斷打顫的冷。
好冷……年節將至,上個月降下了入冬第一場瑞雪,那時她還身穿皮裘偎著火爐烘手,誰知道生死竟在轉瞬間,而冷意……竟是教人如此難捱。
想她一生,何時冷過凍過?她有個當七品縣令的爹,讓她從小錦衣玉食,儘管後來爹病死,娘悲痛難遏跟著去了,她那姨奶奶也立刻將她收養了過去,雖說吃穿用度比不上如涵姊姊和如歆妹妹,可是也從沒讓她凍過餓過……
可如今,她好冷、好餓……黑暗鋪天蓋地而下,彷彿就連聲響也愈飄愈遠,遠到她快要聽不清。
「大人,楊家二房除了楊侍郎外,已經全數到了。」
細微的聲響傳來,硬是撬開她迷離的意識。
楊家二房……那不是姨奶奶那房嗎?
楊家有四房,在爺爺那一代便已分家,她爹爹是楊家三房的,姨奶奶則是二房老太太,念在和她奶奶當年是手帕交的情分上,才會在爹娘死後收養了她。然而,二房的人卻沒有善待她,畢竟她終究不是二房的人,吃穿用度自然比不上真正的二房小姐,正因為如此,她才急著想找自己的歸屬,在樊柏文的癡纏之下嫁與他當小妾。
如今,把他們找來,是來嘲笑她的可悲下場?
呵,笑吧,事已至此,想笑就笑吧,是她自個兒願賭,自然要服輸,只是不甘心到了最後,竟得受二房訕笑而終。
楊如瑄忖著,就在唇角掀開自嘲笑意時,她聽見——
「瑄丫頭!」
那一聲淒厲不捨的瑄丫頭,在瞬間揪住了她的心。
已經有多久沒聽見別人喊她一聲瑄丫頭了?那股心憐疼惜,噙淚泣血般地震撼著她。
在樊家後院,往來的人不少,然而全都是為了保住自個兒的地位,相互監視著彼此,一個個笑裡藏刀,表面上冷譏暗諷,暗地裡挑撥造亂,她每日總得想著誰要中傷自己嫁禍自己,明兒個得如何反擊如何算計,無一日安寧。
瑄丫頭……已經好久好久沒聽人喚過,久到如今再聞,恍若隔世。
「瑄丫頭!」
有人快步奔來,架著她的衙役像是被人推開,然後她被一股力道抱起,失焦的眼裡只有一片黑暗,但這香氣,這溫柔的舉措……
「大膽!見本官在堂,竟敢放肆,來人,快快拿下!」
「誰敢!我可是御封三品誥命夫人,誰敢動我 」
那嗓音一如她記憶中那般洪亮,以往她總覺得出身將軍府的二伯母實在太粗俗,心底是有些看輕她的,可是如今她卻一把抱起自己,給她些許暖意……她的心突地狠狠地抽痛著。
「本官就敢動你!樊家二房姨娘楊氏,毒殺了平西侯樊柏元,這罪可是足以將楊家一脈滿門抄斬!」
楊如瑄眉頭一顫,直到眼下才明白,就算樊柏元只是個未出仕的侯爺,但終究是皇上敕封的侯爺……原來樊伯文不只是想借刀殺人,還要借她讓整個楊家陪葬!
好狠……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
「就算要審,如此大罪也該押往刑部,你憑什麼在大堂上動用私刑?還不趕緊差大夫診治!」
「楊夫人,你真是搞不清楚狀況,毒殺朝廷命官,罪證確鑿,本官自然能將楊氏一門正法,來人啊!一個個全都上鐐扣鎖,游完街後帶到秋門立斬!其他兩房的楊家人也別想逃過!」知府細長眼眸一瞇,驚堂木一拍,衙役隨即向前擒拿。
楊如瑄瞪大的眼什麼都看不見,酸澀的淚盈滿眶。
楊家共有四房,除了四房從商,其餘皆為官,儘管品階不見得大過知府,但她從不認為有什麼事可以撼動她楊家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