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能是權九珍!」
「那女人已死!」
「你是鬼,惡鬼附身!」
「我要真正的權九珍起來殺了你!」
「只要她醒來你就不是她的對手,馬上會教這男人拋棄的——」
驚恐的尖叫持續了許久許久,等終於靜下來後,祈夜白又領著九珍離開,來到一處密室。
推開密室的門,九珍立即看見床上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心頭登時一熱,顫抖地靠上前去,見著那緊閉雙目的容顏,不禁淚漣漣。
這曾是屬於她的身子,她以為早已化為灰燼了,沒想到居然是被保存了下來。
「我捨不得燒了你,將你運往南陵後,擇了冰窖將你安置下來,打算至少年年去探你一回,以解相思,誰知道沒多久,懷剛兩姐妹便消息靈通的將你的身軀劫走了。」祈夜白解釋。
瞧著已消瘦到不成人形的「權九珍」,一股難以解釋的情緒梗得九珍好難受,不住朝那凹陷的容顏撫上。「我真回不去了嗎?」回不了自個兒的身子了嗎?
「別這樣,不管你變成何種模樣,只要身子裡裝的是九珍,又何必一定要回去?」祈夜白輕聲安慰。
淚水還是自她臉龐滾落,見著面前死寂的身軀,感觸良多。
是啊,就是做一輩子趙春水又何妨?只要身邊的男人還愛著她,身子是誰,有這麼重要嗎?
她稍稍釋懷了。
祈夜白伸出手,輕柔的為她拭淚。「解藥就讓你親自餵她服下吧。」他取出一小瓶藥罐,這是他們方才去兩姐妹那裡逼來的。
告知兩姐妹珍妃的真實身份後,她們當場魂飛魄散,嚇軟了兩條腿,但是在極度不甘心下,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珍妃就是九珍,於是拿出解藥,要讓「真正的」九珍清醒,以為密室裡的九珍一醒,她便再也不能偽裝,祈夜白立刻就會殺了她,以消她們的心頭之恨。
九珍將藥餵進床上人的口裡,不一會對方真的清醒了。
只是醒來後,她仍雙眼癡呆,就跟當初的趙春水一樣,很顯然,兩人真的對調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春水發出的聲音極為低啞難聽。
「德太妃派人去殺你時,點了你的聲袕,你卻自行衝破袕道,導致喉嚨受損,再也無法好好說話了。」祈夜白遺憾的說。
她再度淚如雨下。「春水得了我這副破身子,真是虧大了。」
「放心,咱們會照顧她一輩子,她就算癡傻,也再不會像之前在李泰山府裡那般吃苦了。」
「嗯……我得好好補償她才行。」她噙著淚點頭。
不久,權永愛領著趙春水的娘出現,在來以前,他顯然已對老婦說明一切,所以在見到已換了一張面容的女兒時,老婦並沒有露出太過吃驚的表情。
祈夜白安排她們母女回到南陵,且因趙春水的母親仍是九珍名義上的娘,早賜封為一等夫人,所以待她們母女回到南陵後,大宅、奴僕都已準備好,此生都不須再為生活憂愁。
除此之外,他也將南陵的李泰山調往東陌做小兵,全家亦一起跟去吃苦受罪,順道讓李泰山那無法無天的兒子吃點苦頭。
「偶爾,你會不會想念以前我的模樣?」送走她們時,九珍問。
他淡笑,面頰染上一層如月輝般溫柔的光芒。「會,你從前的一顰一笑我總記得,那都是我最美好的回憶,偶爾,我也會想起上元節,你提著燈籠逛大街時的千嬌百態。」
她眼波璀璨,倚進他懷裡。「那以後咱們有空就去南陵走走,順道瞧瞧她們母女過得好不好,也順便讓你勾起當年對我的回憶。」
他輕笑頷首。「好。」
這時,九珍忽而又像想到什麼般地仰首睨他一眼,推開他。「可有件事,你還沒有對我交代清楚。」
祈夜白挑眉。「什麼事?」
「懷柔有孕之事!」
「難道成可防沒告訴你?」他訝然。
「沒——有——」她搖頭,發出的聲調飽含危機,讓他明白若不好好回答,可能就死無葬身之地。
他黑眸一緊。
「成將軍什麼都告訴我了,就唯獨這事他要我自個兒來問你!」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懷柔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他迅速答道,就怕說慢了,小女人要找碴。
這下他曉得成可防故意跳過這段不說的用意了,他是在報仇,報當日他執意要砍他腦袋的仇!
這小子,回頭找他算賬去!
「然後呢?」她態度還是涼涼冷冷。
「真的不是我的,我可以發誓!」他慌忙舉手。
「那是誰的?」九珍模樣依舊冷得教人打顫。
「她懷孕許久了,在德太妃未死前就有身孕,是德太妃為酬謝自個兒的人,也為侮辱我,逼她獻身的。所以那孩子的親爹是誰,我也不知。」
「是這樣嗎?」她臉色仍是沒怎麼緩下。
他心裡頓時發毛,「九珍……」
「你老實說,這期間為了安撫她倆,你當真一個也沒碰過?」她故意問。
他呼吸不勻。「我是待在鳳宮裡過夜沒錯,但絕對沒有碰她們的!」他馬上指天立誓。
「那鳳宮夜裡傳出的嬌吟聲,應該不會是貓兒思春的叫聲吧?」她在死牢裡聽見這事時,可是惱得七竅生煙,夜不成眠呢,這男人最好給她解釋清楚,否則,哼哼!
「那是……那是……」
「是什麼?」
「若我說真是貓兒思春——」
「祈夜白!」她丟杯子跺腳。
搗起耳朵,祈夜白開心地看著她為自個兒吃醋的模樣。
見他的嘴巴越咧越大,這更教九珍氣得衝向他算賬,但在接近他前,腳一絆,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入他的懷中。
他抱著她,柔柔她氣鼓鼓的腮幫子後,才收起笑意,表情嚴肅的望著她。「沒有,我才不可能碰令我厭惡的女人,那淫聲是她們故意要人發出的,就是要讓人以為除掉你以後,她們終於得寵,這樣德太妃留下的人才會對她們更信服,可春彩不解實情,卻將這事告訴你,她已教你四哥臭罵一頓,回權府去了,回頭你可以自個兒去向她問清楚。」
「真是這樣?」
祈夜白苦笑。「不然,你真以為除了你,我還有心思碰誰?」他愛戀地吻了她的額。
咬咬唇,九珍的臉不好意思的發燙,片刻後,也忍不住笑了。「好吧,我是醋桶,不該疑心你的。」
「知道就好!」他輕點她的鼻頭。
她癢得皺了皺鼻,想排掉他的手,但還沒觸及他,唇已被吻住——
七日後,皇帝下詔天下,將德太妃、懷剛姐妹殺人、謀逆、淫亂之事,全部公諸於世,徹底消弭了百姓對珍妃的誤解。
隔月,聖旨再落,立珍妃為大萊皇后,自此,天下太平。
兩個月後,權府喜簾高掛,權四公子大喜,迎娶的對象是京城名花杜小釵,並且是以正妻之名娶入,皇上甚至封新娘子為三品禮夫人,教她風光出嫁。
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席上貴客滿盈,各個來頭非比尋常,不僅當今大萊帝后親臨,就連嶺南王也到府祝賀。
嶺南王留在大萊已三個足月,終於得償宿願與這最小的兒子吃上飯,促膝長談,了卻她想與小兒子相處的心願,但畢竟她還是一國之王,等參加完這場大婚後,便得回國去負她的責任。
瞧兒子與媳婦時常相視而笑,她不禁大為欣慰,只因帝王能擁有幸福的少之又少,這兒子很幸運,找到了摯愛,並且能相守,不像她……嶺南王雖輕歎,臉上還是掛起笑。
此時,周彥悄悄來到主子身邊,低聲說了些話,祈夜白立時皺眉,九珍聽了也沉下臉。
原來是懷剛在牢裡殺了自個兒的親妹妹,見懷柔一屍兩命,她也隨後咬舌自盡,結束了兩人一生多舛的命運。
「她們不過是德太妃利用的工具,也是兩個可憐的女人。」九珍感歎的說。
「也許吧,但這也是她們自個兒選擇的,能夠同情,卻不能教人原諒。」祈夜白喟歎。
九珍沉默了。
他牽起她的手,牢牢緊握。「九珍,經過許多事,我已不再寬宏大量,誰要阻礙我與你相守,我絕不原諒,也絕不放過!」
完全瞭解他失去她後的恐懼,她微微一笑,指向場中拜堂的四哥與好友。
「我也是自私的,如今,所有的仇恨都過去,四哥也敞開心接受小釵,大雨過後就是天晴,咱們此生不會再分離。九哥,我愛你,就如同你愛我一樣深,咱們再拜一次堂吧,不要像立後大典那樣的華麗慶典,我只要像四哥這樣,如一般百姓穿紅裳、結同心的拜堂,就你跟我,不要有別人,賀客也只要咱們的至親到場即可,這是我一直希望的,小小的幸福,這才有真正嫁給良人的感覺。」
她要的不是一國之後,而只是一人之妻。
祈夜白聽了笑得很開心,眉梢眼底儘是著歡喜。「好,就這麼辦,咱們再辦一次婚禮……可是,怎麼辦?這次的新娘子得大著肚子拜堂,這不打緊吧?」先前御醫為她檢查身子時,就已告知他這消息,只有這傻女人還一點都沒發現自己的身子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