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下一顆高漲的心,她快樂地工作著,從這個樓層到下一個樓層,她完全沒留意到時間的流逝,一直到梅爾的聲音將她的專注力喚了回來——
「小春,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一見到她,梅爾喜孜孜地趨向前。
「發生了什麼事啊?」她除下口罩,不明就裡地問。
「吉米說要為你做個專訪,把你的孝心事跡刊在他們雜誌上。」
「為什麼?」她愣了一下。
「是這樣的,前陣子吉米跟我提過,他們雜誌要做一連串有關孝親楷模的報導,來扭轉讀者對肆週刊的負面印象,剛好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他說有機會的話會過來採訪你。」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昨晚,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想替你做個專訪,我當然替你答應下來,也幫你約了今天中午……」
說到這兒,他才注意到春天臉上沒有跟他同樣的興奮,「怎麼?小春,你看來好像不是很高興?」
「梅爾,你怎麼事先沒跟我商量?」
「這是好事啊!為什麼要先商量?」他不解地道。
春天不認同地皺了下眉,沒有接腔。
彷彿知道她心中的顧慮,梅爾接著道:
「小春,我知道你一向行事低調,不喜歡出風頭,但你想想,如果你的故事被登出來,搞不好因此可以喚起政府對弱勢族群的注意,功勞也不小。」
梅爾最後那一句話,讓她抗拒的心動搖了一點點,但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感覺,依舊沒能讓她點頭。
說不上來,也解釋不出原因,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彷彿她接受吉米的訪問,會影響她與杜勁旋之間的未來……
「小春,你不是老嚷著有機會的話,要替弱勢族群出點力嗎?眼前就有一個機會啊!」梅爾不放棄說服她。
春天面有難色,但看到梅爾熱切的眼神,卻又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
「去嘛!反正吉米說只是聊聊天,而且也不見得會登出來,你顧忌那麼多做什麼?況且,我已經答應他了,算是給我一個面子嘛!」
他最後那句話,讓春天知道,要推辭已是不可能……
唉,希望這一切只是她自己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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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的訪問沒有想像中可怕,他只問了一些有關她的身世問題,其餘就是跟她閒話家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但,她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感覺,卻未隨著訪談的結束而散去,因為吉米那深沉的目光讓她極度不舒服。
一直到結束訪談,逃到誠品後,她的心才放寬一點。
還有半小時才上班,她來到暢銷書專區,拿起一本最近剛出版的名人傳記,打發時間地翻閱著。
但才翻不了幾頁,她便感到背後熱切的目光,回過頭,一見是應該出差到新加坡的杜勁旋,她露出揉合驚訝與驚喜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出差到新加坡嗎?」
杜勁旋慢慢靠近她,目光緊鎖住她的眼。
「你以為經過昨晚以後,我會捨得拋下你,一個人獨自到新加坡去出差三天?出差的事我延期了。」
聽他提起昨晚,一抹紅暈飛上她的頰,她微微地低下頭,道:
「你……沒事吧?對不起,害你昨晚淋了一個多小時的雨。」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這種事哪有女孩子先開口說對不起的?」見她頰邊的紅暈,讓他忍不住逗弄她。
知道他在取笑她,她輕跺了跺腳,不依地道:
「拜託,杜總經理,現在是上班時間耶!你真的閒到發慌來取笑一個小員工?」
接著,她不安地望望四周,還好,現在是中午時間,書局裡沒什麼人。
「小員工?」他輕笑,「你不再是了!」
在經過昨晚以後,他們的關係已不同,他不要她再為了顧及他的身份而遮遮掩掩。
「什麼意思?」她不懂。
「很簡單,我要你離開大神,因為我再也受不了只能在晚上才能完全擁有你,我一要拿掉彼此身份上的束縛。」
一聽,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口漾起一絲甜膩。
「你要開除我?那我的生活怎麼辦?你要養我啊?」
「有何不可!」
純粹一句玩笑話,她卻沒想到會立刻得到答案,望著他帶笑的眼,她想判斷他話中真假——
「你是認真的嗎?」
「百分之百。」
堅定的答案、堅定的笑容,讓她的眼眶無法控制地泛紅。
「如果只是因為昨晚……你真的沒必要……」
她眼角的淚讓他有想擁她入懷的衝動,但……該死!他不能在公共場所,他對她做出任何踰矩的動作……
所以,他只能以堅定的聲音來宣誓自己的心——
「我不否認昨晚的事情加快了我想要你的腳步,原本在我的規畫中,讓你先離職本就是第一步,昨晚的事只是將計畫提前。」
聽著他堅定的聲音,訴說著對她未來的保證,一滴滴感動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不准哭,再哭我可不能保證不做出什麼踰矩之事。」
他這一說,提醒了她,她立刻擦乾了眼淚。
「你的提議,我會好好想想。」
「不是好好想想,而是明天就把離職辦妥。」他更正道。
「喂!你很霸道耶!」
她扠著腰,杏眼圓睜地瞪他。
「當然,事關我們的未來,怎能不霸道?」
大神位高權重的總經理,現在卻一副耍賴的嘴臉,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好,明天我就去辦離職,這樣你滿意了沒有?一點半了,你快點回去辦公,免得引來一些閒言閒語。」
她催促著,避嫌地不敢跟他有任何肢體的碰觸。
他沒動,卻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不應該選在這個地方告訴你這些事的,因為我心中有些壞衝動,卻什麼也不能做。」
知道他話中隱含的意思,她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
「好,走了,辦公去!」他大步轉身,但才跨了一步,像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對她說:「對了,忘了告訴你,你昨晚的風情,真的讓我回味無窮。」不等她反應過來,他眨眨眼,帶著一抹詭譎的笑離去
「你……」
等她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後,她臉頰潮紅,說不出任何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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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步跨出誠品的杜勁旋,完全沒料到會在出口處遇見紀詩愉,但很快地驚訝被一抹誠摯的笑容取代,因為他的心情實在太好了。
「怎麼來了?」他大步迎向她。
相對於他的坦然,紀詩愉目光卻有些幽怨。
「那個女孩……就是我最近一直約不到你的理由?」
這番沒頭沒尾的話語,杜勁旋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瞭解她已看到剛剛的一切,他臉上沒有那種做錯事被逮著的心虛,而是一種坦然。
「十二樓新開了家Coffee Shop,風評很好,想不想上去坐坐?」
雖是徵詢的語氣,但他不等她表態即按了上樓的電梯,像是十分有把握對方一定不會有異議。
果然,紀詩愉只是略揚了揚原本緊蹙的眉頭,然後默默地跟著他進了電梯。
進入店內,他們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望著咖啡熱氣裊裊上升,雙方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中。
「邱秘書剛剛對我說了個荒誕的故事,還說我一定可以在誠品找到你,原本我還半信半疑,但現在……我需要你的解釋。」
紀詩愉低低的聲音先打破沉默,她原想用質問的語氣,卻發現自己一點立場也沒有。
一絲慍火隨著她的話語,隱隱跳動在杜勁旋眉心之間。
看來,該是請邱秘書離開的時候了,他貼身的秘書竟然僭越了她該有的本分……無論如何,他不能容忍!
「你不要怪邱秘書多嘴,畢竟她在我爸身邊跟了十年,她只是擔心我受到傷害。」
她看了他一眼,完全瞭解他眼中的慍火。
「你想要我解釋什麼?有這個必要嗎?」他語氣一下變得冰冷。
這番話,讓紀詩愉倏地昂起下巴——
「為什麼沒必要?」她眼底閃過一絲受傷。「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什麼,相信你不會不明白。」
他當然明白,卻殘忍地沉默以對。
「我一直不逼你,是因為我以為你還沒有準備好,你跟我的婚事,只是時間的問題……」
見他目光依舊冰冷,她一下失去冷靜,激動地低吼:
「你為什麼不開口?為什麼不否認我所聽到、所看到的一切?」
「對不起,我無法否認什麼。」她眼底的受傷讓他的心軟了下來,「對你,我只有抱歉兩個字。」
他的話將她打入冷宮,這麼多年的等待,就換來「抱歉」這兩個字……
他,怎能如此殘忍?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她只是個小清潔工,一個中下階層的人,她怎麼配得上你?你的家族、你的父母接受得了這個令他們蒙羞的女人嗎?」強烈的痛楚讓她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