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勵淡淡道:
「這就是了。這是那樓主拿來的東西,妳就別碰了。」
哇,原來師父比她還小氣。她看看盤子裡的果子小巧可愛,但也不會很想吃,於是托著腮,開始看著戲。
往年初一初二,爹都進宮去。明明是一家子受邀,爹都說宮裡悶,唱的戲都是祝賀天下太平之類的,讓她待在家裡跟娘玩。
去年爹找了戲班入府哄她開心,結果唱的是一名書生游天下最後變成天下聖儒的戲,無聊得要命,最後她睡倒在爹懷裡。
原來戲是很難看的,她這麼想著。
今年初一初二,本以為爹不在還有師父在,哪知師父是皇族,比爹還慘,待在宮裡四天才能脫身。
可憐的師父,在宮裡看完一出,還要陪她再來看一出,她掩嘴偷笑,因為她是未來的師娘嘛!
她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不等長孫勵說話,她道:「我好多了好多了……戲開了戲開了!」她趕緊認真看戲,免得又回去躺著。從小除夕躺到昨天她躺得都累了。
長孫勵看著她的側面,暗歎口氣,把她整個小小的身子抱過來,讓她舒服地坐在自己的懷裡看戲。
吱吱吱。她眉開眼笑,當師娘就是有這好處啊!
「翻書房的李大人也來了?」長孫勵看見樓下的官員,不由得揚笑。「勤之,妳仔細聽戲,看妳能聽懂多少。天朝裡有專門譯文的人才,可惜,會說的有限,妳瞧,那李大人在翻書房做了許多年,文筆極好,是翻書房裡最好的人才。」
她跟著瞧去,看見一個老老的老頭。她沒什麼感覺,但既然師父說這老頭人好,那她絕對會尊重這老頭的。
長孫勵又在她耳邊說著:
「各國海運不便,在天朝裡難得見到異國百姓,更別說是這種戲班子了,這次有機會妳好好聽他們的戲,看妳學得如何?」
她應了一聲。以後她是要跟師父出海當海盜,自然要多懂一些言語的。她看見台上炫麗的雲彩四溢,不由得驚奇萬分,馬上就吸引她這個小孩的注意力。
去年龐府裡可不是這樣唱的。她目不轉睛,看得津津有味。
長孫勵見狀,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他瞥見那桌上甜果。宮裡的甜果不知好上多少倍,但他阻止她吃的主因,是要她別碰咒她死的人送的食物。
他還不致無理到處治那樓主,但有人咒龐何早死,他心底總是不悅的。
「師父……你有沒有一眼就喜歡上哪家姑娘過?」她頭也沒回地問,目光還停在戲台上。
「……嗯?怎麼這麼問?」
「那戲是這麼唱的啊。」她只能聽懂七、八分,再加上劇情簡單,她看得很通也很感興趣。
一眼就喜歡上呢……雖然她喜歡師父,但也是從師父待她好,肯教她功夫開始。她忘了追問答案,因為她又看入迷了。
她看得入迷,樓下百姓也看得很入迷,只是他們的目光是往上抬,看著二樓那株相貌出奇的小紅梅。
每次她看著看著咭咭開心笑出來時,樓下百姓也會轉頭看看戲台上演到哪一段精采處,而戲台上的戲子雖然如往昔的演著,但眼角一直瞟著二樓,一看見那跟恭親王坐在一塊的小少爺小嘴揚著,他們演得更為賣力。
「咦!」龐何指著戲台,問道:「師父,那紅紅的背景是指京師在著火嗎?」
長孫勵隨口道:「是啊。」
「為什麼他們一見鍾情要成親,京師就著火了呢?」
長孫勵聞言,輕咳一聲,委婉道:
「自然是愛得濃烈,連他們所住的京師也因此感受到那無法抗拒的……咳,愛。」
龐何喔了一聲,目光雖然還停在戲台上,心思卻開始移到師父身上。
京師著火?她跟師父根本沒這感覺吧?她低頭看看自己坐在師父腿上,師父的雙手卻沒有抱住她,反而很規矩地放在兩旁。
她想起師父說要等她長大指婚的那一夜,她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第一次這麼期待未來的生活,隔天師父親自跟爹提時,師父看起來卻是清爽得很,一點也不像她眼皮重重。
京師著火?她悄悄往後靠,靠在師父寬寬的胸膛上。
掌心輕碰她涼涼的額面。「不舒服麼?」
「沒有沒有。」她答得很快:「我只是在想,我跟師父什麼時候才能讓京師著火?」她把師父的手拉下來,用兩隻小小手包住他大大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懷裡。她吱吱笑兩聲,隨即又掩嘴道:「師父,我不是故意這樣笑的。」她習慣這樣笑了。
「我是要妳別對旁人這麼笑,妳跟我私下時,愛怎麼笑便怎麼笑。」那聲音帶著異樣,像是有點獨佔欲的味道。
她一時好奇,回頭看了一眼長孫勵。
他依舊是平常那樣溫溫的、好看的,讓她很安心。龐何只當自己方才太敏感,她又笑道:「師父,以後等我變成師娘,就輪到我們讓京師著火,是不?」
那墨黑的眼瞳在近距離下十分漂亮,蘊藏著好多璀璨星星,如果這雙眼睛不是生在她師父臉上,她根本連看也不看,偏偏那是在師父面上的……
「勤之。」長孫勵微微一笑,只手擋在她跟他之間,她還來不及一愣,長孫勵就順勢地扳回她的臉。「看戲。」
難怪會覺得師父的眼又大又美,因為她剛才幾乎貼上師父的臉嘛……她的鵝蛋臉微地紅了。
她的小小手還包著師父的手,有些熱,不知是師父熱還是她熱。她想解下披風,另只大手卻擋著她的披風繫帶,身後傳來:
「別脫下。」
師父,你到底是在看戲,還是老在看我啊?心裡是這麼抱怨,但她覺得臉愈來愈熱,有點坐不安穩,也不太敢把背靠在師父懷裡。最後,她低聲道:
「師父,我還是自己坐好了。」語畢,她臉紅地跳下地,跑回自己的椅上。
她假裝看戲,卻不由自主偷瞄師父。師父正專心看著戲,她就一直看著他。
沒過多久,長孫勵的手慢慢舉了起來,掩在唇邊輕咳一聲,也沒轉向她,輕聲道:
「妳乖乖看戲。」
她掩嘴吱吱笑,目光調回戲台上去。
沒關係,人家一下子就火燒京師,她跟師父慢慢地點,每天去點京師一棟屋子,就不信燒不完。
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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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燒得成嗎?
鳳眸張得大大的,看著那彈著琵琶的姑娘。
「勤之,吃菜。」
龐何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埋首吃飯,她又看向窗外,窗外路人裡也有姑娘家……她眼睛又大大。
「勤之?」長孫勵察覺她的不對勁了。
她又回頭看看那彈著琵琶的姑娘,那姑娘雖彈著琴但臉都紅了。
龐何內心覺得很悶,捧著碗筷移到長孫勵這頭,硬是賴到他的身邊。
「師父……」
長孫勵看她碗裡幾乎都沒有動過,也就不趕她回座,溫聲問道: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她向來食量不是很好,只有一出門時興奮,才會多塞幾口。
他順著她古怪的目光,看向那小歌女。
那小歌女小臉紅咚咚的,彈的樂聲開始走調了。
「師父,都很大耶……」
「嗯?」
她在他耳邊咬著話:
「怎麼都凹凸有致?師父,我是平的耶!」
「……」長孫勵立時收回目光,把她的臉擋回去。「吃飯!」
龐何內心一陣怒,因為她看見師父耳朵紅了。
她注意到了,每個姑娘胸部都很大,軟綿綿的樣子。娘也大啊,但她一直以為那是娘有點胖兒,但現在看來,天朝每一個姑娘都很大,為什麼她這麼平?她又想暴走,可惜體力不濟,她從小除夕睡到昨天,絕不要再躺回去!
師父也看見人家大就耳朵江了!
未來的小師娘是她耶!怎麼就不見師父紅過?
她悶悶的,埋著頭吃飯。咬了幾口的肉又吐了出來。
「勤之!」
「這肉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吃。」
長孫勵夾過那盤酸鍋肉片嘗了一口,看了她一眼,便放下筷子。
「既然不吃了就走了。」他柔聲道。
「不要!」她叫道:「師父明明說好,一整天都陪我的!」她抗議!要抗議!
見師父的表情就知抗議無效,她連忙塞了一堆飯,鼓著頰道:
「我吃就是了!」到頭胸是平的肚子卻鼓了,可就丟臉了!
長孫勵拿過她的飯碗,她完全爭不過,一頭撲進他的懷裡。
明明平常可以跟師父玩個兩拳再被打敗的,但這次她發現她全身無力,一顆頭像被師父吸住一樣,動也動不了。
師父把她抱了起來。如果是平常,她會臉紅會高興,今天不行!她連一棟屋子都還沒有開始燒耶!
她委屈地瞅著師父,心下甘情不願伸出小手臂環住師父的頸子。
長孫勵連看那小歌女也沒看,直接抱著她出春花秋月酒樓。
店小二跟掌櫃連忙追出來。
「王爺,是不是菜……」
「都很好,掌櫃不必擔心。」長孫勵抱著她入轎,任她滑倒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