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僕人離去後,她飛身撲上矮榻,在絲被裡面打滾。
「絲被!絲被!終於又摸到絲被!」受夠了西漢平民粗糙的衣料,閔斯琳用臉的肌膚感受絲被柔細的觸感,感動到快要掉下淚來。
「不行,這樣會弄髒被子。」為了更貼近久違的絲被,閔斯琳索性起身將外衣脫掉,只留下一層薄薄的中衣,和赭紅色的絲被相偎相依。
「真舒服。」她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從沒想到僅是一件薄薄的絲被,就能帶給她如此的滿足,現在回頭想想,自己的命真是太好了,這輩子幾乎沒有用過綢緞以外的衣料。
連日來的緊張和疲倦,一旦放鬆以後便會累積為濃厚的睡意,閔斯琳就這麼穿著中衣趴在矮榻上睡著了。
她好累,真的好累……
一向精力充沛的閔斯琳,終於也不得不向睡意投降,成了睡眠的俘虜。
另一方面,皇甫淵卻是氣憤難平,怎麼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那個笨女人,人家的口水都已經滴到她身上了,她還傻傻地上當!
想起徐姓士族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皇甫淵的心頭就莫名燃起一把火,不明白閔斯琳何以能夠忍受。
她若不是真的毫無所覺,就是故意視而不見,他可不會輕易讓她打混過去!
怒氣沖沖地闖進閔斯琳的房間,皇甫淵劈頭就是罵人。
「閔斯琳,莫非你瞎了不成——」
她沒有瞎,只是安靜睡著了,趴在矮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甚至連皇甫淵罵她都沒聽到。
她睡得很沉,雪白的中衣,在白鶴陶燈的照耀下,泛出金黃色的光澤。
都什麼時候了,還能睡得著?
皇甫淵關上房門,大步跨向前,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卻意外地被她有如嬰兒安詳的睡臉吸引,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在矮榻邊站定。
她不曉得作了什麼好夢,嘴角噙著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看得皇甫淵不知不覺也露出笑容。
其實她並沒有作什麼了不起的夢,只是夢見自己泡在大木桶裡面洗澡,如此而已……
但皇甫淵不知道她作了他也渴望作的夢,不然一定會爬進她的夢境痛毆她一頓。他只知道,睡著以後的她要比醒著的時候來得可愛多了,至少氣焰不會那麼囂張。
而且,坦白說,她真是個美人。
雖不甘心,皇甫淵還是必須承認,她無論到了哪一個朝代都是受人矚目的美女,不單在漢朝受歡迎,明朝也是一樣。只是,她太野,明朝那些文弱的公子哥兒,無福消受像她這麼有主見的女人,又為了藏拙,只得有多遠閃多遠,就怕在她的面前自曝其短。
矮榻上傳來一聲難以分辨的嚶嚀,皇甫淵彎身湊近聆聽,以免錯過她無意識下釋放出來的訊息。
「……砰!」
閔斯琳毫無例外地又給他一拳,這回他閃得快沒打到眼睛,但臉頰差點被打凹,她那雙手,可真帶勁兒。
一向打人不手軟的閔斯琳,欺侮了皇甫淵不知幾回,從來也沒有醒過,這次倒伶俐,明明睡死了還能意識到自己打到什麼東西,因而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
「不會是打到燈具吧……」儘管還沒清醒,她掛心的還是古董,就怕一個不小心砸壞矮榻旁的白鶴陶燈。
「可惡!」皇甫淵用手撫面,總覺得自己好倒楣,老是被她打。
「你、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期然看見皇甫淵出現在她的房間,閔斯琳驚恐不已地從矮榻上爬起來,將絲被拉到胸口大叫。
「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僕人明明有把門關好,怎麼他還進得來?
皇甫淵仍然在揉他的臉,懷疑有哪個男人敢惹她,沒被她打成殘廢就不錯了。
「我用飛的。」他跟她開玩笑,只見她一臉癡呆。
「啊?」她睜大眼睛瞪著他,以為他瘋了。
「當然用走的走進來,難道我還會飛天遁地?」皇甫淵重重放下手臂回瞪她。
「你不要臉!」做錯事眼睛還敢瞪得那麼大,小人。「三更半夜偷偷溜進女孩子的房間,是想對我怎麼樣?告訴你!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哦,可以任由你胡來。」
「我會對你怎麼樣?」想太多。「我只是有事情想要問你,怎麼料到會看見你那張豬臉。」睡死了還打呼。
「豬、豬臉?」他有沒有搞錯?她可是個美人。「你眼睛瞎了嗎,我哪一點像豬?」一會兒說她沒有美色,一會兒又罵她是豬,她是招誰惹誰?
「什麼地方都可以倒頭大睡,這還不像豬嗎?」也不想想這是別的男人的家,別的男人的床,還睡得這麼香甜。
「我就累嘛,不然你想怎麼樣?」偷偷休息被逮到,閔斯琳索性也不躲了,挺直腰桿兒便往皇甫淵的身上靠去,看他能奈她何。
「喂,你不要以為我怕你哦!」皇甫淵一面躲避,一面威脅閔斯琳。「我告訴你,我只是不跟女子一般見識,你不要真的以為我不會動手。」
「你動手、動手啊!」以為她是被嚇大的啊,呿。「還小女子哩!你來呀、你來呀!」看最後是誰制伏誰。
「你不要太過分了!」皇甫淵退到無路可退,再退下去男子氣概就要沒了。
「我就是吃定你,怎麼樣?」紙老虎一隻,沒在怕的啦!
他越是節節敗退,她越是奮勇追敵,皇甫淵眼看著就要被逼入死角。
「你真的欠人修理——」情急之下,他將她拉近假裝恫嚇她,未料卻拉過頭,她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
皇甫淵剛硬的胸膛,不期然接觸到閔斯琳柔軟的酥胸,他整個人都呆了,閔斯琳也是。
他們都沒想到會在無意中碰觸到對方,一顆心跳得有如千軍萬馬,踢呀踏啊,踏醒他們沉睡的靈魂。
他的胸瞠好硬,好有安全感,彷彿一座堅強的城牆,可以抵擋任何風雨。
她的胸部好柔軟,身體好香,彷彿蘊藏全天下的香料,芬芳無可抵擋。
難以壓抑的悸動及情愫,在這一刻湧現。
他們都不想擁有這樣的感覺,不想心怦怦跳,不想感受對方和自己有多不一樣,卻無法克制自己親近對方。
他們的呼吸全亂了,一如腦中攪成一團的思緒。
皇甫淵強迫自己推開她,免得被她誘人的女人香悶死,他來找她,可不是為了吃豆腐。
「我是來問你,幹嘛撒那種漫天大謊,說自己會望氣和看相?」對,要記得他是來找她算帳,不是來感受她有多迷人。
「你管我!反正又不是你在負責,你管我愛怎麼說。」閔斯琳也同樣難以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就心兒怦怦跳,一定是沒睡飽的關係。
「誰說我不用負責?」他反駁。「你沒事把我牽扯進來,說我會解夢,萬一到時候那個老色鬼要我解夢,你說該怎麼辦?」
「只要胡扯一通就行了。」這還不簡單?「重要的是,咱們混進來了,不是嗎?」
是啊是啊,他們是混進來了,只是使用的手段有點——
「你幹嘛說咱們是兄妹,你不知道這樣很麻煩嗎?」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幻想。
「有什麼麻煩?」存心找碴嘛!「不說兄妹,難道說夫妻嗎?你就這麼喜歡跟我當夫妻?」
閔斯琳不經意的一句問話,讓皇甫淵當場閉嘴,站在原地半天動也不動。
「怎麼,我不會是說中了吧?」閔斯琳頑皮地戳戳他的手背,要他別當木頭人,好歹也回句話。
皇甫淵的臉瞬間脹紅,用力抓住她的手輕喝了一聲:「別鬧了!」不巧兩個人的胸又靠在一起,他的嘴唇還差點碰到她的額頭,模樣比方才更親密。
「呃,抱歉。」
「對不起!」
兩人幾乎在同時間跳開,各自轉頭撫平心跳。
「我、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吧!」皇甫淵根本是落荒而逃,閔斯琳的情況也差不多。
「嗯,你也早點兒睡。」她始終不敢回頭看皇甫淵,怕一看又心跳加快,臉紅不已。
結果她還是臉紅不已,心跳也沒變慢過。
她雙手撫著發燙的臉頰,心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種她不懂的病。
第八章
次日中午,徐姓士族為了歡迎閔斯琳和皇甫淵,特地為兩人舉辦一場簡單的午宴。
不過雖說是午宴,實際上卻只有閔斯琳和皇甫淵兩位客人。因為是小型午宴,所準備的飯菜自然不如正式宴會來得豐富,但是他們已經非常滿足。
小口小口地嚼著口中的麵餅,稍嫌乾硬的麵餅,雖然和明代的香脆可口不能比,但比起外面飯館賣的麵餅已經好多了,閔斯琳吃得無限感激。
連麵餅都這麼硬,漢代的人一定時常有腸胃問題,簡直太難消化了。
「請用、請用。」
「多謝大人。」
面對徐姓士族的熱情款待,看在皇甫淵的眼裡亦十分感動,不過他懷疑這種好日子能過多久?再拖下去,怕是要露餡。
和明代不同,漢朝的宴客方式是每位客人的面前擺上一張矮几,上面再擺上份量不等的菜餚,不像明朝圍成一張桌子,大家要敬酒或是連絡感情都方便,在漢朝,無論跟主人多熟都得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