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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千尋

  而當四姑姑抗議著他們尚未結婚,不願提早交出經營權時,方律師則不疾不徐地將兩人登記結婚的證件攤在她面前。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月,「拿人手短」的賀青珩更加忙得分身乏術。

  主題回歸到兩人的婚禮。

  當婚禮秘書問阿雪想要什麼樣的婚禮時,她正翻著手邊的故事書,淡淡說道:「我要一個雪後的婚禮。」

  她打開雪後和冰山國王的婚禮那頁,遞到婚禮秘書的面前。對方是個相當精明且有效率的男人,因此幾分鐘後,他便說:「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婚禮了。」

  就這樣,一個邀請了百位來賓的婚禮在七月中舉行。婚禮會場的入口處有一座極大的冰雕,美麗的雪後驕傲地俯視著仰望自己的人們,纖纖手指輕頓半空,欲墜的水滴在指間凝結。

  整個婚禮會場看不見半點代表喜氣的紅色,只有無窮無盡的白——白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白色的地毯、白色的輕紗……唯有光彩流溢的水晶杯反射了七彩光亮,復古的水晶燈自天花板向下垂墜,將會場妝點得華麗無比。

  新郎、伴郎也是一身純白,他們站在地毯彼方,靜靜等待婚禮序幕拉開。

  白色的大門後頭,阿雪輕勾著阿敘手肘。

  阿敘身穿純白燕尾服,而阿雪的禮服上沒有裝飾蓬鬆繁複的蕾絲,只有簡單的復古樣式,質料則是用高貴的銀白緞面,優雅的船形領襯出她美麗的鎖骨,貼身的長裙為她拉出了修長線條,整件禮服的唯一裝飾只有後腰處的大蝴蝶結,它長長的帶子隨著長裙拖曳在地板上,阿雪手上的捧花是純白的瑪格麗特,小小的花結成圓球,將冷傲的冰雪皇后帶出幾分稚嫩與嬌羞。

  阿敘替她整理裙擺,看她一眼,再次問:「你確定要這麼做?」

  阿敘的問題讓阿雪想起他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忍不住輕笑。

  知道她與賀青珩的結婚原因後,他曾鄭重地說:「你等我,等我滿十八歲就娶你,我來替你經營公司。」

  多麼窩心的話,可惜……她等不及了。這個暑假,藍品駽即將完成學業返國,有他的幫助,四姑姑將如虎添翼,她怎能扳得倒他們?所以,她必須搶在四姑姑布好局之前,把賀青珩送上主位。

  況且,即便是商場老將的賀青珩,在應付四姑姑他們時也已是忙得左支右絀,阿敘啊……還真的是太小了。

  不過他的維護讓她感動至深,他雖不是她的親人,但對待她的心思,勝過所有親戚。

  婚禮過後,阿敘將飛往美國,開始他的大學生涯。事實上他才十七歲,不必急著念大學,但他的SAT拿下兩千兩百九十分,哈佛大學商學院已經用獎學金向他招手。

  「婚禮都砸大錢辦得風風光光了,還能後悔?」阿雪笑著回答。

  「我可以帶你逃婚。」阿敘稚氣的臉上有一抹堅毅,表明了他不只是隨口說說。

  逃婚?阿雪咬唇輕笑。這傢伙連考駕照都還沒到法定年齡,怎麼「帶」著她逃?況且這一逃,豈不是讓四姑姑稱心如意?她絕不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你啊,認真唸書,念完書回來幫我經營藍氏。」

  「知道了。」他聚了聚眉。

  門裡傳來音樂聲,宣告婚禮開始了。阿雪重新勾起阿敘的手肘,再望一眼身後……「騎士」終究沒趕回來參加雪後的婚禮……

  說不出自己的感覺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她逼自己仰起下巴,像個驕傲的雪後,迎向那扇門後的冰山國王。

  隨著音樂,她緩步向前,有眼尖的賓客看到她微微驚呼,因為阿雪的禮服和雪後冰離同款同樣,沒有在臉龐擦上彩妝的她,儼然是冷酷雪後。

  阿雪的視線從一堆陌生人的面容上掠過,她看見多年不見的表哥、表姐們,看見歲月在臉上添入滄桑的長輩,看見從在輪椅上,帶著欣慰笑容的爺爺和他身旁的奶奶……原來爺爺的身體已經這麼糟?

  心口微微一抽,但她逼自己忽略。

  阿雪將目光固定在地毯彼方,賀青珩仍是一臉的冷肅,看不出他對這場婚禮有任何喜悅,而站在他身旁的賀青樺恰恰相反,他帶著滿臉的笑意,看著迎面而來的「大嫂」。

  賀青樺是個花美男,褐色的劉海覆在額際,含笑的桃花眼勾動人心,微翹的嘴角,彷彿隨時隨地都在向人散播善意。他的五官用帥來形容太膚淺,但又找不到比這個字更恰當的形容詞。

  賀青樺清楚這個婚禮的來龍去脈,試禮服那天,他問阿雪,「如果我哥哥臨時改變主意,我可不可以遞補他的位置,傾全力追求你?」

  「賀青珩為什麼要改變主意?」阿雪忽略他最後的問題。

  「藍氏企業很健全,想把它弄倒,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他的話讓阿雪猜測出賀青珩想把公司弄得搖搖欲墜,再用低價騙出幾位姑姑手中有股份。她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她不去干涉賀青珩的作法,只重視結果。

  阿雪回問:「賀青珩是個意志力不堅定、遇挫折便收手的傢伙嗎?」

  賀青樺是哥哥的粉絲,直覺回答:「當然不是。」

  阿雪抿唇一笑,「那就對了,很抱歉,你沒機會。」

  她的回話並沒有抹去他的笑意,賀青樺依舊笑得像個男明星。「現在沒機會,以後……誰曉得?」

  平心而論,他是個討人喜歡的男子,若非她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藍伊雪,或許他們會成為好朋友。

  阿敘拍拍她的手背,阿雪才曉得自己失神了。她點點頭,扯扯嘴角用微笑告訴他,自己沒事。

  阿敘領著她,繼續前得,這時,大門砰地被撞開,阿雪、阿敘連同賓客們,紛紛轉頭往後看。

  藍品駽……趕回來了!

  ****

  他看不見富麗堂皇的場景,看不見那盞水晶燈是不是價值百萬元,看不見母親和爺爺、奶奶的笑臉,他只看得見一臉慘白的阿雪。

  當新娘子怎麼可以不上一點妝,難道這婚結得不開心嗎?這個男人不是她親自選的嗎?淚水,沒有浮上他眼睛,淚水,滲進他的心,泡爛他的所有情緒。

  品駽無言望著阿雪,剛知道她要結婚時,他就像被一隻無形大手瞬間推入深谷,連嘶吼喊叫都不能。說到底,她就是不肯等他回來,不願意給他機會,不願意讓他們回到從前……

  他哀慟、他沉重,彷彿一根巨大的木樁穿過他的胸膛,攪亂了他的心肝脾肺腸,他痛得幾乎喘不過氣。是因為恨嗎?她恨他的離棄,恨得寧願把自己交付給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也不願意重新接納他?

  可是,即便感到那樣的疼痛,他也不願意放棄陪她走過紅毯,即便他心痛得無法閉上眼睛入睡,他也不願意錯過她的婚禮。

  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論文、拿到文憑,他拚死拚活,搶著在她進入禮堂之前趕回。

  就算他心痛欲裂,就算她對他的恨無解,就算她的幸福不能由他給,至少……

  他要牽著她的手,將她送至幸福門口。

  他回來了……

  阿雪目光深深地凝望著他,他此刻的表情是慌張還是不捨?

  她不知道,他們有太長太長的時間無法像以前那樣互通心意,她再也無法從他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中,分辨出他的心思。

  恐怕他也一樣,無法摸透她的心,連想把她的壞脾氣梳順,都找不到下手處。

  無論如何,他趕回來了……一點點的激動在她心底滋生。他終究是在乎她的,是嗎?

  當信任茁壯,忿恨不停止生長,於是她有那麼幾分相信,相信他、相信他這麼不辭遙遠地趕來,為的是她的婚禮,而不是四姑姑被奪的權利與位置。

  然而,她的滿腔感動在發現隨他奔進會場的女孩後,頓時轉為哀愁。

  這女孩就是聞名已久的小麻雀?他帶她一起來,是因為他們已經無法分割的一體,必須如影隨形?

  阿雪仔細打量著,那女孩談不上美麗,但清秀可人,臉上綻放的笑靨會吸引人們的視線,是鄰家女孩般的人物。聽說,她刻苦耐勞,可以為他做任何事;聽說,她打掃煮飯,是個標準的賢內助。

  阿雪不是容易自卑的女性,但在聽說小麻雀為品駽煮了幾年讓他讚不絕口的三餐,又聽品駽不時地誇獎她的好處後……她不確定了,不確定該不該在那女孩面前感到自卑。

  可她要自卑什麼啊,這場豪華婚禮是她的,小麻雀的笑容再甜美,藍伊雪都是不變的女主角。抬起下巴,她隱去臉上曾經出現的感動或者……自卑。

  品駽跨大步走到阿敘身邊,阿敘則看了一眼阿雪。說實話,阿敘對藍品駽沒有半分好感,但是阿雪……同居七年,她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使他萬分清楚她在想些什麼。

  因此,阿敘將阿雪的手交到品駽手裡,由他領著阿雪走向賀青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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