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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千尋

  她無力地垂下手,摸摸阿飛的頭。「我們家阿飛是只會吃鬼的貓呢。」

  阿飛喵喵應了兩聲,她吸氣,閉上眼睛。

  睡一覺吧,睡一覺明天就會好。

  ****

  當賀青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超過了九點半。

  他按了半天門鈴,卻沒人來應。藍伊雪不在?

  他從公事包中找出鑰匙。他之所以過來,是為了要將藍家老二的股份讓渡書送給阿雪,並且同她商量,如果不害怕罵名的話,可以把豪宅收回來。當對方少了豪宅租金的這筆收入,他併購起其他人的股票會更迅速順利。

  他比藍伊雪更冷、更缺心少肺。阿雪的長輩們責備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婚姻都可以出賣,卻並不曉得真正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奉為人生準則的人是他。

  只有那四姑姑才是將他看得最清楚透徹的那個人。她說:「你們的性格如出一轍,還真是匹配登對。」

  然而在賀青珩眼底,阿雪還稱不上冷血,她頂多是只……裝腔作勢的狐狸。如果真的冷血,她早該在她父親去世那天,把所有不樂意見到的人,通通驅逐出自己的勢力範圍,哪裡容得了他們在面前叫囂。

  打開門,賀青珩進屋,那只懶貓象徵性地叫了兩聲。

  她在家,為什麼不應門?

  賀青珩皺眉,脫下外套,朝沙發上的阿雪走去。等她走得夠近,才發現她臉上有著不正常的潮紅,且呼吸喘促,頻頻咳嗽,睡得極不安穩。

  生病了嗎?他彎下身,輕觸她的額,炙人的熱度燙了他的掌心。

  「藍伊雪,你醒醒。」

  他推她,她沒反應,等他將她整個人拉起來,她才勉強睜眼,模糊不清地咕噥一句。「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就會好才怪!他俯身將阿雪抱起,走出房門,而那只懶貓竟像他要偷走什麼似的,緊緊跟在他腳邊。

  他瞪阿飛一眼,冷冷丟下一句,「你給我待著。」

  他放話像丟刀子,阿飛竟然嚇到了,它乖乖縮回沙發,享受著主人留下的體溫。

  ****

  品駽拿著紙袋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紙袋裡是一盒芋泥餅,這是阿雪最喜歡的零食。只不過店舖離她的家太遠,往返一次要兩個多鐘頭,阿雪懶,而他不在,她大概有好幾年沒吃了。

  昨天他一時興起,開著車子去買,一路上,回想起當年他帶著她去旅遊的情景。那時她還好小,一坐上車就吱吱喳喳說不停,也不管司機叔叔會不會笑。

  阿雪說:「品駽,我高興得整個晚上沒睡,好高興哦,可以和你一起出門。」

  她開心地窩進他懷裡,而他把自己的太陽眼鏡戴在她的臉上,遮去她的熊貓眼。

  他們去旅遊,拍下很多照片,每張照片裡,阿雪都有一張張揚笑臉。

  然後,他們發現那家店,她嘗到芋泥餅,而且一吃上癮。她吃得滿嘴渣渣,笑著說:「這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滋味。」

  他不確定芋泥餅還不能勾起阿雪的幸福感覺,他只希望,這餅能讓不笑的阿雪,別遺忘快樂的記憶。

  婚禮那天,他送給她一串珍珠項鏈。

  因為阿雪曾經說過:「珍珠是人魚姑娘的眼淚,而愛情往往是由很多的眼淚匯聚而成。」

  說這話的那年,她才十四歲,一個對愛情尚且懵懂的少女。

  因為阿雪的話,他買下珍珠項鏈,用他的愛情祝福她的婚姻。

  可惜阿雪不領情,她冷冷地說:「你給我再多的東西,為我做再多的事都沒用,因為你已經決定……離開。」

  一旦離開就回不來了,是嗎?不論他做再多的努力,不管她從未將她自心底卸去,她就是要在兩人之間橫上一堵無法穿透的牆壁?

  他皺眉、吸氣,固執地告訴自己,不管她是否築牆,他偏要在那牆上打透一扇窗,將他的關懷、疼惜送進窗裡,讓她知道,他的心對她,從未離棄。

  他在董事長辦公室內遇見賀青珩的秘書江璃芬。她是個親切溫柔的女人,聽說她從賀青珩還在烽應電子時,就跟在他身邊了。能跟賀青珩那麼久,足見她是個有耐心、能力又高的女人。因為他……實在不是個討喜的上司。

  「藍副理,你找董事長嗎?他今天沒來上班。」她柔柔地說著,眼底掩不去一抹憂鬱。

  「為什麼?」

  賀青珩是個連假日都要待在公司裡加班到深夜的男人,是什麼原因讓事業心強烈的他請了一天假?

  「聽說董事長夫人生病住院,所以我現在要把公文送過去給他。」她拍拍手上的牛皮紙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我幫你送。」品駽想也不想,問明醫院地址,抽走公文,便飛快往外衝。

  ****

  病房裡,賀青珩坐在病床邊,雙手橫胸凝視著沉睡的阿雪。她固執到讓人很想揍她一頓。昨夜她醒來,發現自己在加護病房,隨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掉點滴,他連阻止都來不及。看見他滿面寒霜,她竟還巴結笑道:「我好了,回去吧。」

  當時他半句話不答,光是靜靜看她,而她發覺巴結無效,立刻拿出那張冷若冰霜的尊容對他。但北極會畏懼冰箱的寒冷嗎?當然不,於是兩人用目光做拉鋸戰。

  她是他見過堅持度最高的女人,只不過到最後他還是贏了,因此她留下。而擔心她中途逃跑,所以他也留下了。

  阿雪病得很厲害,裝著氧氣罩仍經常喘不過氣。醫生沒多說什麼,就是一臉的凝重,原說要她再繼續住加護病房觀察情形,但阿雪強烈掙扎且拒絕,這次,她贏了醫生。

  藥一顆一顆地吞,點滴一瓶一瓶地打,他不曉得她小小的身子裡面要塞進多少抗生素,才能把導致她肺炎的頑固病毒給消滅殆盡。偏偏不知死活的她只要一清醒,就會抓著人問:「我可以回家嗎?」

  他冷笑說:「幹麼急著回家?房子又不會讓人偷走。」

  「阿飛……」她才說兩個字,他就截下話。

  「別騙我你沒聘鐘點女傭。」

  「股票……」還是一樣兩個字,他又插話。他好像沒有耐心把別人的話聽完的習慣。

  「你已經夠有錢,少賺一點不會死。」接著,他瞄一眼那瓶黃澄澄的點滴,意思是:這些藥少打兩瓶就真的會要人命。

  她苦著臉,抓抓頭髮,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噥兩句,「你不知道,床底下有鬼。」

  聽力絕佳的賀青珩聽見了,但他沒說「不怕,我幫你抓鬼。」他的回答是一陣充滿鄙夷的嗤笑,然後說:「我以為只有智能不足的人,才會相信這種事。」

  他看見她臉上的失望。

  她在失望什麼?他不知道。

  基本上,他們倆太生疏,生疏到無法瞭解對方在想什麼,雖然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夫妻。不知道哪裡浮上的罪惡感,讓賀青珩想要對她說:以後,我會多找一點時間「回家」。

  而阿雪也不曉得從哪裡來的默契,話衝出口。

  「不要,這樣就好。保持一點距離、留兩點生份,往後你完成合約要說再見時,才不會有太多的不捨和留戀。」

  她的人生充斥著許許多多的分離。母親、父親、品駽、阿敘,如無意外,賀青珩將是下一個。

  之後呢……是阿飛吧?貓總歸是活不贏人。她早已習慣離別,就算拚命想留下什麼,最終,他們還是會頭也不回地離去,不管她願意或不願意。

  這就是人生。而對付讓人痛恨的離別,最好的招數是什麼?就是冷漠,冷漠地看他們轉身,冷漠地看著他們走出自己的生命,連「再見」都不必說。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臉上看見脆弱。

  他的訝異並不過分。二十一歲的女孩,本該有二十一歲的脆弱,只是她太有錢、太強勢、太自主、太不像個二十一歲的少女。

  他垂下眉睫,對她說:「安心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這句話顯然比「智能不足」那句要好得多,於是阿雪安心地閉上眼,把床底下的鬼交給賀青珩去對付。

  ****

  當品駽火燒屁股似地奔進病房,他繞過賀青珩,逕自轉往病床邊,大掌撫上阿雪的額頭,就貼在那邊,一動不動。

  她的燒還沒退,時不時還聽見她的咳嗽聲,而他的兩道濃眉因她快速卻輕淺起伏的胸口而扭絞。這不是普通的感冒。品駽轉身,怒氣熨貼在額間,話未出口,賀青珩搶先一步開口,「醫生說是肺炎。」

  「為什麼是肺炎?她又感冒好幾天,拖著不看醫生?還是又跑去淋雨,把自己弄得全身濕答答?她雖然很怕看醫生,但就算勉強,都要硬拉她上醫院才行。」

  品駽的口氣咄咄逼人,媲美質詢官員的立法委員。

  她得肺炎是感冒卻不肯看醫生,還是淋雨所致?賀青珩實在沒辦法回答,因為距離他上次見到阿雪已經有二十八、九天。聚少離多的相處模式,他真的無法瞭解她有多害怕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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