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奕丞覺得憤怒,「你們憑什麼調查我?」
「如果你真的愛過一個人,你就會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做。」宋青青一點也沒有心虛的回視他的憤怒,「我們不會拿關心當幌子去干涉依依的人生,但我們得要瞭解她所愛的人,這樣在她受傷的時候,我們才能在第一時間選擇最好的方式幫助她。」
她的話無法說服他,余奕丞冷冷一哼,「既然你們如此神通廣大,那你們自然可以找到方法安慰她,不用來找我了!」
「別像個刺蝟一樣,」宋青青輕斥一聲,「如果聽完我的話,還是認為依依存心騙你,我跟我哥哥、姐姐沒有第二句話,立刻走人不再打擾你。」
余奕丞用腳勾來一張椅子,大刺刺的坐了下來,目光如炬的看著宋青青,等著她開口。
「我爹媽過世了,依依應該跟你提過。」余奕丞點頭。
「但她有跟你說過他們為什麼會過世嗎?」
余奕丞一愣,看著眼前三個人的臉色幾乎同時變得陰鬱,他有些不解,輕搖了下頭。
「我的父母被綁架,」宋青青柔聲說道,「最後他們沒有回來,那時依依連國小都還沒有畢業。」余奕丞感到錯愕。
「我們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母,那時依依還小,我們原以為她應該是最不受影響的一個,但這其實不過就是我們自欺欺人的想法,因為我們也有自己的情緒要處理,沒有多餘的心思照顧她。」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畏懼與人接觸,還因此休學了一年,最後她堅持轉學才肯重回校園,她與以前的朋友全都不再聯絡,全然變了一個人,她也開始打工,不顧任何善意或惡意的眼光,她就是在課業之餘打工,我們不需要錢,她也清楚這點,但她就是要做,她不想讓人家知道她家裡有錢,因為她小小的心靈認為就是因為有錢,才會害死爸媽。」
「她不穿名牌,吃的也隨便,她在員工餐廳打工,是因為看那個阿桑可憐,年紀大了還要照顧小孫子,她出入就是靠那輛破機車,而她會要那台車,還是因為你——余奕丞,因為你那時剛開了這間機車行,她想要讓你賺點錢。」
「她從沒有故意騙過任何人,包括你在內,她總想著為別人多做點事,而不是自怨自艾,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但你有沒有試圖去瞭解過她?她笑容背後帶著什麼樣的過去,才讓她變成今天站在你面前的甜美女人?你知道嗎?」
余奕丞的反應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般錯愕,他只想著自己的傷,卻從未站在她的立場想,只是一味的把她推向他所認為的那個答案。
宋青青深吸了口氣,轉頭就看到一向認為流淚是弱者的姐姐眼眶都紅了。
「好了,」宋青青站起身,「我說完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就是你的事了。」
看著三兄妹離去,余奕丞的喉嚨打結,他必須用力吞下喉中的硬塊,才能開口,「等、等一下!」
聽到他的聲音,三兄妹同時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他。
他抬頭專注的看著三人,不帶任何自卑,只陳述事實,「我最多只能擁有這間車行,我可以讓依依不愁吃穿,但過不了像你們現在過的日子,你們可以把妹妹交給這樣的我嗎?」
「傻瓜!」宋寧寧壓下想哭的衝動,溫柔的看著他,「我們的生活跟你沒什麼兩樣,我們只是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只要你珍惜依依,我們一定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家人!」
余奕丞的心突地一跳,就如同宋寧寧說的,他是個傻瓜,他何必在乎其他人說什麼,重要的是依依。
他一直被過去所影響,接受她的關心,卻從沒想過她的內心跟他一樣脆弱,宋青青的這番話使他心痛。
他會去找她,讓她回到他身邊,就算要跪著求她原諒,他都不在乎。
蹲在花園裡,宋依依拿著抹布,細心的擦洗著自己的機車,趁著今天天氣好,她打起精神清洗車子。
余奕丞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前這棟豪宅宣示著主人的非凡財富,曾經這是他最望而卻步的家庭、而他現在卻要抬頭挺胸的走進去。
宋依依慢了半拍,才注意到籠罩在自身上的陰影,不解的抬起頭,看到映入眼簾的他,手戲劇化的停止動作,晶亮的黑眸與他的雙眼緊緊鎖住。
「這些油泥的部分,」他蹲下來,接過她手中的抹布,「要用特殊的洗潔精才洗得乾淨,明天到店裡,我再幫你洗。」
宋依依難以置信的眨著大眼,懷疑是自己最近睡眠不足,所以眼花了。
他側著頭看著她——
她瘦了,眼眶下有著深深的陰影,他看得好心疼,她的眼底有著憂愁,而這是她從未出現過的情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你還好嗎?」他的聲音滿是關懷。
她的神情突然緊張起來,伸出手,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似的,緊抓住他的手臂,幾乎無法相信在過了這麼多天之後,他還會微笑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是真的,」手心底下的溫熱讓她就快要哭出來,「不是幻影……」
「不是!」他深情的凝視著她,「我好想你……」
她無法開口,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看到她的淚,他的心扭緊了。
他張開雙臂,而她用力的撲向他,直接把他撲倒在草地上,他的溫暖和這幾天的擔憂,一下子在她心裡爆炸開來,令她放聲大哭。
「對不起……」她的脆弱讓他喉頭一緊,他將她緊緊抱住,吻去她臉上的淚,「我是個笨蛋!」
「不是!」她搖頭,哽咽的說,「是我的錯!我應該一開始就把事情跟你說清楚,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誰對誰錯早就已經不再重要,他閉上眼睛,心頭一陣悸動,「我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這麼抱著你了。」
她緊緊的抱住他,感到釋然。「我也是!這幾天我好痛苦,你發誓,這輩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再消失不見!」
「不會了……」他擁住她,將她壓向自己,「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不會再傷害你,絕對不會!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嫁給我嗎?」
她的臉龐因為他的話而亮了起來,眼淚倏地停止。
「我或許沒有辦法給你一個很富裕的生活,」他對她說,「但是我會給你一個衣食無缺的生活和一個永遠溫暖的懷抱!」
聽到他這麼說,她帶著淚痕的小臉笑開來,手探進他的黑髮裡,「我只要你這個溫暖的懷抱就夠了!」
直到看到她的笑容,他才知道他有多緊繃,他激動的緊抱著她,心在她的笑聲中再次變得溫暖。
尾聲
又是一個新學期的開始——
「老闆,我的車不能發動,你幫我看一下!」嬌柔的女聲輕揚起。
余奕丞面無表情的蹲到機車旁,很快就找到原因,「換個火星塞就行了。」
「換火星塞啊……」年輕的女大學生用食指捲著頭髮,俏皮的輕靠著自己的機車,居高臨下的看著余奕丞,「那要多少錢啊老闆?」
「一百塊。」余奕丞目不斜視的回答。
「那就麻煩老闆幫我換一下!」
余奕丞拿了工具就開始工作,女學生穿著超短熱褲就站在一旁,但他卻視而不見,腦子飛轉的是下個星期是侄子滿週歲,而他這個叔叔爸比要送什麼禮物給他比較好。
他的哥哥最終還是沒有熬過去,甚至沒有等到自己的兒子出生,不過他走得很安祥,因為他相信自己弟弟會好好的照顧父親和他的妻小。
大嫂是個好女人,雖然過去不被余祥光接受,但現在卻是她在照顧他和孩子,成了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兒子的死亡也使余祥光看透了世事,他尊重余奕丞選擇的生活方式,只不過他們倆或許脾氣真的太像了,還是一樣,講沒幾句話就會扛上,不過好險他們之間還有一個潤滑劑——宋依依。
想起自己的妻子,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老闆,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好帥?」
余奕丞聳聳肩,當是回答。
在店後頭聽到這麼嗲的嗓音,宋依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雙手抱胸的走出來。
「老闆,」小女生沒有注意到空間裡多了一個人,逕自說道,「怎麼都不講話,這麼酷!告訴人家,你有沒有女朋友?」
余奕丞的眼角已經瞄到宋依依的身影,「沒有。」他正經八百的回答。
「那有沒有興趣今天晚上陪我吃飯,我知道最近開了一家牛排館,很高檔、情調也很好,吃完飯,我們可以去散散步,看看夜景,然後……」她故意不把話說完,留下無限的想像空間。
然後怎樣?上床嗎?宋依依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不好意思,若這女人打的是這個主意,她將會大大的失望。
「在忙什麼?」宋依依頂著一張可人的笑臉,用力趴到余奕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