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普通的男人筆直的走到吧檯外,他直視著卓霜,普通的嘴角噙著微笑。
「現在不忙吧?有沒有空?我們談一談。」卓霜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心裡實在想不通,他們還是朋友嗎?
為什麼他還用這種他們好像一直有聯絡的語氣和態度跟她說話,她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個文明的時代,分手了還是可以做朋友,沒必要反目成仇,而且既然來了,來者就是客,她總不能趕他出去。
「你隨便找個位子坐,我吃完午餐就過去。」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問道:「對了,你要喝什麼?」
「還是這麼晚才吃午餐啊,這樣對胃不好哦。」許育銘對她一笑,從容地說:「你知道我喜歡喝什麼,你決定就好。」
這句話聽起來很親密,吳子皇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裡的不以為然在擴大,這人模人樣的傢伙是誰?
那傢伙找了個位子坐下後,他看到卓霜也坐了下來繼續吃。
但是她已經沒有胃口了,雖然勉強撥動了幾下筷子,終於還是唉了一聲,站起來,打開肯亞咖啡豆的密封罐,舀了兩匙咖啡豆去磨。
「他是什麼人?」看出那個傢伙正在影響她,他問道。
「我的前男友。」說完,又歎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許育銘還來做什麼?分手半年了,他們沒見過面,在她喪母最痛苦的時候,她曾想過要找他傾洩心裡的情緒,但還是忍住了。
他們已經分手了啊,他沒理由聽她倒圾垃,如此告訴著自己,打消了打電話給他的衝動。
現在好不容易一切恢復了平靜,她的生活也上了軌道,她認為自己現在過得很好,而他也應該很好,她是這麼想的。
煮好咖啡,她端了出去。
深吸一口氣,走到他桌邊,把咖啡端給他,跟著坐下。
「伯父、伯母好嗎?」出於禮貌,她閒話家常的問道。許育銘買了一間套房獨居,交往期間,她曾到他位在淡水的父母家拜訪了幾次,他父母人很好,對她也很好,他們都很喜歡她,直誇她是一個懂分寸的好女孩,還曾催促他們快結婚,因為他已經三十一歲了。
「他們都很好,也常問起你。」許育銘啜了口咖啡,表情很享受。
「小霜,你煮的咖啡還是那麼好喝,說真的,我的嘴都被你養刁了,外面很多咖啡店煮的咖啡都不合我的心意。」
卓霜笑了笑。「你這樣說,我就不好意思向你收錢了,其實很多咖啡店的手藝都很好,我不覺得自己煮的特別好。」
許育銘很驚訝的看著她。「你本來想向我收錢嗎?」
這裡一向是他的補給站,以前只要他過來,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她都會準備得妥妥當當,吃完他車一開,就去忙自己的了,何曾付過錢了?
而現在,只不過是杯小小的咖啡,她竟然不著痕跡的提醒他要付錢,他真的很驚訝。
「當然啊,開門做生意當然要收支分明,這樣才好記帳。」卓霜微笑說道:「今天我請客沒問題,但改天就要向你收錢了,明算帳才不會讓人誤會。」
其實,分手之初她也沒這麼想過,但安安一直在她耳邊念說,如果前男友再來吃飯喝咖啡,她還是不收錢的話,對方會以為她餘情未了。
剛剛她腦中就莫名冒出了安安的話,所以就向他提起錢的事了,他大概會覺得難以接受吧?
不管了,他們現在已經毫無瓜葛了啊,他消費,而她向他收取費用也是當然的,不是嗎?
「伯母過世的時候,我派人送了花籃過去。」一直提錢的事無法導入他今天的主題,他索性轉移話題。
「我收到了,一直沒能抽出時間打給你道謝,因為太忙了。」
事實上,曼甄陪她守靈時,看到他送的花籃還破口大罵他假惺惺,人都不在了,念在兩人過往的情份也該來上炷香,光送花有屁用?
「你母親的事,你一定很難過吧?」他也知道自己當時表現得太無情了,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如果早知道她母親會那麼快過世,他就不會那麼無情了,他還以為她母親會拖個好幾年才離開人世,剛躋身台北前五十名頂尖室內設計師的他,人生一片光明,實在不想跟她一起困在愁城裡,才會毅然決然的向她要求分手。「都過去了。」她以一句話終結,不想再提起往事。
「小霜,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他專注的看著她,提出要求。
「你……」她錯愕的瞬了瞬眼眸,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分手之後,我才知道忘不了你。」他深深的看著她。「雖然我也曾試著跟別的女人交往,但還是忘不了你。」
最重要的原因,那些女人都太物質、太拜金了,動不動就要求名牌當禮物,而且都不會做飯,平常還滿省的他,對她們真的很感冒。
想來想去,還是舊愛最美。
卓霜非但外貌柔美,還有一顆善良的心,以前有她母親的拖累,現在她母親過世了,她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單身貴族了。
她有自己的店面,還有一層四十坪大的公寓,據他所知,她外婆還留下一筆遺產給她母親,有股票,也有美金存款,而且為數不少,而她母親過世後自然是留給她了。
另外,卓霜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就算結了婚,他也不必應付她娘家有的沒的,對於不喜歡交際應酬的他來說,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等到婚後,他就會要她收掉咖啡店,改為他的室內設計公司,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以他的能力還沒辦法租一向一樓的店面,憑咖啡店現在的好位置,改由他主持的室內設計公司後,要生意興隆是指曰可待的事。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內,他們可以馬上結婚,只要她點頭,婚後她就在家為他生兒育女、伺候他的父母,而他當然就男主外的負責賺錢就行了,相信溫柔的她不會反對。
「真的很意外你會這麼說。」卓霜定了定神之後說道:「我現在生活的很好,無意改變現狀。」
如果這些要求復合的話,他提早幾個月說,在她母親過世,她最難過時,不一定脆弱的她會接受,但現在……不了,她真的沒意願再跟他在一起,就像曼甄說的,天下何處無芳草?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而他也沒有那麼好,好到她再吃回頭草。
「你這是……拒絕我嗎?」他意外的看著她。
當初他提出分手,她傷心欲絕,一直請求他再考慮考慮,還不停打電話給他,保證她絕不會因為要照顧母親就忽略他,表現得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一度令他很厭煩。
然而現在,才幾個月的時間,她變心了嗎?他說要再在一起,她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
「我想我們並不適合。」卓霜笑了笑。「我們還是朋友,僅此而已,我祝福你找到更好的對象。」
「你有男朋友了是嗎?」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因為有了比他更好的新歡,所以不希罕他了嗎?
卓霜因他的話而微微一愣。
男朋友?
她莫名的想到了少皇。
他會不會在吧檯裡看著她?他會不會對她的前男友感到好奇?
他有沒有一點在意她跟前男友坐在一起交談?
她好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他一天此一天的吸引著她,就算他是個謎也沒關係,她只想走進他心底,撫平他眉間的深郁……「原來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她的表情令他的心一沉。
「不,你誤會了,我沒有男朋友。」她避重就輕的說道:「我只是滿意目前的生活,無意改變而已。」
一抹狂喜抓住了他。「你真的沒有男朋友?」
「沒有。」她不擅於說謊,也不想說謊,反正她對他已經沒有意思了,她自己堅定立場就OK。
「那麼以後我可以來這裡吃飯吧?」他連忙又加上一句,「我會付錢!」
可能是他之前傷她太深了,所以她不肯太快原諒他,他會展現他的誠意,讓她從頭開始慢慢接受他的!
許育銘走了,卓霜回到吧檯裡,明顯感到一陣低氣壓。
某人在洗杯子,吧檯裡維持著最高品質——靜悄悄,如果不是店裡還播放著音樂,真的會很悶。
一整個下午,除了交代客人點餐必要講的話,他幾乎沒有再跟她多說半個字,也沒和她眼光接觸,這使她有點不安,猜想他是不是在生氣?
晚上依然在忙碌中度過,打烊後回到樓上,他洗了澡就睡了,不給她詢問要不要吃消夜的機會。
隔天,許育銘又來了,午餐時間,他帶了一束花來送給她,而且還是最能代表愛情和熱情的紅玫瑰,一大束。
每個女人應該都渴望收到這麼一束花,但她……「抱歉,我……」
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說道:「這是我剛剛在街上向賣花的老婆婆買的,我是想到,如果是你,一定會向可憐的老婆婆買花才買的,所以你一定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