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的紀念品。」大小姐她跟著坐了下來,交疊起修長迷人的玉腿。「給我一杯冰咖啡吧,好熱,我要拿鐵。」
「香港一樣那麼熱?」卓霜笑著動手調製拿鐵。
每隔半年,曼甄就會被公司派到香港出差,一去總要停留兩個月,她常叫苦連天,但也不能不去。
「更熱。」藍曼甄受不了的說:「加上他們走路都很快,街道又窄的,感覺熱上加熱。」
卓霜把冰拿鐵擱在好友面前,微笑說道:「你就不要抱怨了,出差費不是很多嗎?現在景氣不好,你們老闆算很阿莎力了。」
「是哦,大方,我也去幫他賺了不少錢啊……咦?就你一個啊?」
藍曼甄東張西望的。「安安還沒回來嗎?那丫頭是存心人間蒸發是吧?」
「大概是吧。」閒談間,卓霜也沒閒著,一邊烘烤客人點的鬆餅。
「聽她母親說,有打過電話回家,好像跟男朋友私奔到高雄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就算回來也不可能回來做了,因為她懷孕了。」
說完她抬眸對好友眨眨眼,笑了。
這些都是安安的母親打來告訴她的,一直向她道歉,她則請安安母親有空來領安安的薪水,安安母親對她千謝萬謝的。
「懷孕?她不是才十九歲嗎?」藍曼甄搖搖頭,吸了口冰咖啡。「現在的美眉真猛,那你不就忙翻了?」
「我又請了人啊。」卓霜笑了笑,把烤好的鬆餅裝在盤裡,擠上鮮奶油。
「哪裡?」藍曼甄的雙眼又像雷達一樣在東南西北的偵測了。
吳子皇剛好手裡提著兩大袋食材走進來,卓霜用帶笑的眼神示意藍曼甄看。
「就是他。」
她在附近的市場有固定合作的菜販肉販,本來她都是親自去拿的,自從她腦震盪好了之後,他就堅持由他去取貨。
「他?」藍曼甄瞪大眼睛,嘴裡的咖啡差點噴出來,她連咳了好幾聲。「他他他……男的?」
卓霜為好友的反應感到有趣,她臉上乍現頑皮微笑。「對啊,男的。」
她就知道會嚇到曼甄。
說話間,吳子皇已經提著食材進廚房去了,他的眸光直視著前方,步履筆直,看也沒多看吧檯裡外的兩個女人一眼。
「你居然會用男人跟你一起工作?」藍曼甄不可思議的看著那道消失在廚房入口的修挺身影。
卓霜笑了笑。「你們公司沒有男職員嗎?」
「那不一樣。」藍曼甄還是感到不對勁。「他正常嗎?」
卓霜大笑。「對,他正常,不是喜憨兒,我不是因為同情才僱用他的。」
「我是說他的家庭背景啦。」藍曼甄白了她一眼。
卓霜雲淡風輕的說道:「很正常啊,因為厭倦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所以想透透氣,換一份截然不同的工作罷了,所以你不要大驚小怪了。」
她不想騙曼甄,但她更不想傷害少皇,如果說出她根本不知道他的來歷,曼甄一定會抓著他問個清楚。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已決定要做他的避風港,她要讓他感覺到這裡是安全的,她可不想曼甄那咄咄逼人的個性把他給嚇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藍曼甄一臉恍然大悟。「難怪我看他有股精英氣質,以前是主管吧?這麼年輕就做了主管,一定很聰明。」
卓霜微微一愣。
主管?精英?
不會吧,曼甄是怎麼看出來的?她怎麼都沒感覺,是因為她沒在外面上過班,一直待在咖啡店裡的緣故嗎?
無論如何,她得先防止曼甄探究他的隱私。「對了,他很宅,不太喜歡跟別人交談,所以你不要隨便找他說話。」
「很宅?那大概是工程師。」藍曼甄思索了一會兒,蹙著眉心。「可是我覺得他很眼熟。」
卓霜微感失笑。「十個女客裡有六個會用這句向他搭訕哦。」
藍曼甄很感冒的一哼。「去你的,我藍曼甄是什麼人,需要向男人搭訕嗎,我是真的覺得他眼熟。」
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麼晚了要去哪裡?」他對她有保護欲,雖然他不承認。
地震那晚的悸動一直深植在他腦海裡,他要命的幾乎天天會想起擁抱著她的感覺。
所以他開始迴避她,在心中把自己跟她劃清界線,而事實卻是她的一顰一笑越來越牽動著他。
在店裡時,他經常捕捉到她微笑安適、專心調製咖啡的模樣,在家裡,有她走動的地方就像有顆溫暖的小小太陽一樣,他一天比一天更著迷於她的笑容。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柔和開朗的笑容可以令他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每次看到她微笑在對客人介紹餐點時,他都會下意識的看出了神。
卓霜在他心中的份量與曰俱增,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然而這事實卻令他非常煩躁。
「突然想喝汽水。」卓霜笑著揚揚手中的小錢包和大門鑰匙。「去便利商店買瓶汽水就回來,你要不要?」
他站了起來。「太晚了,我去買吧。」
她噙著微笑說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氣,晚上比較涼爽哦。」
他應該要拒絕她,但他的心卻被她的提議給吸引,當他不置一詞的在玄關套上夾腳拖時,等於同意了她的提議。
卓霜連忙換上拖鞋,心中感到喜杉不已,他好像不那麼「排斥」
她了哦。
兩人直接從公寓大門出去搭電梯下樓,就像一對居家的小夫妻一樣。
咚——從二樓到一樓,電梯很快就到了。
他率先走出去,雙手都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卓霜跟在他修挺的身影之後,心裡洋溢著一陣不自覺的幸福感。
如果不要那麼快到一樓就好了,如果公寓在十樓,那麼他們就可以在電梯裡待久一點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抬眼偷覷著他。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知道他幾歲?
會不會比她小啊?
如果比她小怎麼辦?
「你在看什麼?」吳子皇驀地問她。
她偷看人的功夫一點都不高明,他用餘光就察覺得到她在偷看他。
她不知道這種偷看會令人心跳加速嗎?
不管是在店裡或家裡,她的所有悄然凝視他都心知肚明,但他必須選擇忽略,她不是現在的他所能「高攀」的。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自慚形穢到這種地步,他絕對不會相信。
但現在的他,自信心消失了,連帶著自卑感也起來了。
以前,他從沒認真的審視過自己,總是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現在他才知道,他只不過是個無法獨立的溫室花朵罷了,當沒有了利來玫瑰的光環,他就什麼也不是了。
「沒什麼。」卓霜心跳驀地加快,她羞澀溫柔的對他一笑,跟他一起走出守衛室大廳。
兩人並著肩走出社區,而警衛則在後面好奇的看著他們,她知道,但並不放在心上。
她外婆十年前買下公寓和店面,所以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年了,所有的警衛都認得她是開咖啡店的小姐,也知道一直以來她們家裡只有女人,現在當然也對有男人跟她同居這件事感到好奇囉。
「我住在你家,你不怕蜚短流長嗎?」他也看到警衛那好奇又曖昧的眼光了,他並不在乎自己被怎麼看待,但他在乎她被別人指指點點。
「不怕。」她笑著說道:「你忘了我從小是在什麼環境之下長大的嗎?很多打著愛心名義來院裡看我們的人,其實都在用異樣眼光看我們這些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對於別人好奇又想窺探些什麼的眼光,我早已習慣了。」
他喉嚨一緊,感覺好像被人從腦門打了一棍。
她說的沒錯。
一直以來,當他代表利來玫瑰去老人院或育幼院時,他根本沒有真正關心過他們,甚至可以說感到很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只希望行程趕快結束,可以快點回公司處理公事。
他還以為他臉上表面的親切微笑掩飾得了一切,沒想到那些年紀小小的院童都看在眼裡,也都感受著。
那些孩子們一定都在嘲笑大人的虛偽吧?打著行善的名義,其實都只是在沽名釣譽罷了。
「對不起。」這是遲來的歉意,為過去自大的他說的。
卓霜訝異的頓了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他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要命!他究竟在想什麼?竟然會脫口對她說對不起?這根本莫名其妙,難怪她會一頭霧水。
「沒什麼。」他疾步走向街角亮著招牌的7-11。
卓霜連忙跟上去,雖然滿腹疑竇,但看他緊抿著唇線,神情嚴肅,她也就不再追問了。
她從冷藏櫃裡拿了兩瓶汽水,一時興起的拉著他到冰櫃前。
「我們吃冰棒好不好?」跟他這樣肩並著肩,一起看著冰櫃裡各式各樣的冰棒,她又開始覺得幸福了。
某人就沒有她這麼開心了,吳子皇的眉心一蹙。
他從來沒有吃過冰棒。
在他的世界裡,冰品就只有盛在水晶碗裡的進口高級冰淇淋,用純銀的瑞士進口湯匙吃,而且他父親只准他們吃香草口味,理由是——他們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