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無望的未來呀!今生今世都無法相守到老了,她怎能指望還有來生?
「星兒,清醒,我是千眠,隱千眠,你說我唱歌的樣子像失去理智的狂徒,你不喜歡我一臉冷漠地唱著深情款款的情歌……」
那時他心中無情,只能漠然地用歌聲詮釋「找一個人」的心情,藉此抒發心頭沒來由的沉悶。
現在他找到那個人了,也瞭解何謂愛一個人的感覺,他不再張狂地從歌曲中找尋那份失落,因為他擁有了今生的摯愛。
「千眠……隱千眠……」上官星兒眨眨有些恍惚的眼,淚水晶瑩地映出她的迷惑。「唔?千眠,我怎麼頭暈暈的,好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她覺得累。
不是身體上的疲乏,而是心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
扶著她,手臂輕輕一放。「沒事了,你剛作了個夢,精神有些不濟。」
他不說破,讓她以為她在做夢。
「是夢嗎?」為什麼好真實,真實到那份晚年孤寂有如親身經歷?
「是夢。」他肯定她的疑慮。
她吁了一口氣,破涕為笑。「幸好是夢,不然就太可憐了,等著一個永遠不回來的人真的很苦,感覺一輩子沒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很空虛,很寂寞,像失去生命的遊魂,漫無目的地不知該走到哪裡去,極目所見儘是荒涼。
「傻瓜,那是別人的故事,你感傷個什麼勁。」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等待,我會一直守候你,不讓惡夜的魔手奪走你的笑靨。隱千眠在心裡承諾著。
她不滿的噘起小嘴。「可是感覺像自己的事嘛!這裡很痛很痛耶!」
上官星兒指著左胸,那顆跳動的紅心仍有些殘存的痛意。
「乖!我呼呼,不痛了,改天帶你去做一次徹底的心臟檢查,看看它有沒有出什麼問題。」隱千眠刻意以輕鬆的語氣取笑,沖淡她不安的神色。
「喂!你吃我豆腐。」她拍開伸向胸前的手,臉紅通通的像在害羞。
他笑道:「整個人都吃了,還怕我不留渣嗎?」
「你在說什麼啦!真討厭。」她臉紅得連耳根子都發燙,嬌嗔地用手摀住臉。
「是嗎?那個抱著我不放的人是誰?讓人討厭的感覺可不好受。」他做出失望的表情,故作感慨的歎了口氣。
「哎呀!人家說說而已嘛!你幹麼當真,我哪有討厭你。」她最最喜歡的人就是他,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是喜歡嘍!」他故意逗她。
「是啦!喜歡得不得了,比山還高,比海還深,跟天一樣長。」上官星兒想到什麼似的抬起眼,緊握那雙充滿力量的大掌。「千眠,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瞧她認真的,害他跟著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你要讓我先死……」
「什麼?!」她在胡說什麼,年紀輕輕的居然提到個「死」字。隱千眠面一沉的瞪視,惱她的胡言亂語。
清亮的眼中又蒙上一層淚意。「你不可以比我早死,我不要像夢裡的那個人一樣永無止境的等待,要死也要我先死,我不要當唯一活著的人。」那太苦了,無法向人傾訴的苦澀,只能一人飲淚獨吞,暗自神傷。
「星兒……」他動容了,鼻頭有些酸意,輕擁著愛哭的人兒入懷。
「千眠,你會讓我先死吧!」她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相守一生,但現在的她是愛他的,她不想獨活。
他深情的笑了,低吻她發問的小漩。「好,我答應你,若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讓你先走一步,換我守著回憶等你。」
「嗯!你對我真好,我愛你。」這輩子她只想愛他一個人,不要有遺憾。
「我也愛你,你是我今生最愛的寶貝。」珍視如命,不願放手。
兩人相視一笑,濃濃的情意有如春蠶的絲,纏纏綿綿分不清是絲纏住他們,或是他們自己用絲捆住自己,不叫外面的風風雨雨將其分開。
濃厚的氣息漸漸靠近甜美的芳香,四唇相貼帶來強烈又衝擊的火花,他們由細啄到深吻,渾然忘我地不理會其它人的存在,浸淫在生死相許的愛戀中。
情是天上的星,愛是地上的螢火,一閃一閃相互輝映著,閃耀著人間最美的希冀。
只是,太幸福的愛情會令人眼紅,兩顆超大的電燈泡不點自亮,徐徐緩緩地打身邊定過,一個連連咳嗽,警告兩人不要愛得太囂張,一個大聲地咳聲歎氣,似在感傷情火熱燒,很快地就會將人燒成灰燼。
反正就是嫉妒人家恩愛,他們同樣是人人稱羨的俊男美女,可際遇卻大不相同,乾柴燒不著烈火,怎麼四目相對還是不來電。
「喂!上演限製片的時段不宜,根據規定得深夜十二點過後才允許播放。」不然會長針眼。
「而且沒床沒花沒音樂,只有一堆死人牌位,你們搞什麼鬼浪漫?」讓人好想破壞他們。
一前一後的揶揄和諷語配合得如事先套過招似的,誰說他們成不了一對。
倚牆而立的韓少恩含笑以對,而滿臉不是滋味的季春草則兩手往腰上一抆,十足的表現出對雨人躲起來談情說愛的行為十分不齒。
「呃!你們有事嗎?」臉紅未退的上官星兒羞赧地一笑。
「我們餓了。」男音。
「去煮飯。」很不客氣的女聲。
「嗄?怎麼這樣,人家又不是被繼母凌虐的灰姑娘,不要一到吃飯時間就叫我下廚房,我……」嚇!她被瞪了,好可怕的巫婆眼。
「你說我是壞繼母?」季春草的兩眼往上吊,露出陰惻惻的冷光。
「我……不,我不是……」好嘛!她就是沒膽,見惡就怕。「好啦!我馬上去煮,可是沒材料了。」
「哼!我陪你去買。」她一定要發揮壞女人本性,將她壓搾到死。
第九章
個性慵懶,慢半拍的上官星兒有著出入意料之外的好廚藝,隨便拔一把野草丟給她,她都有辦法把它變成美味可口的美食佳餚,一點也不輸五星級大廚。
韓家宗祠本就地處偏僻,想找個合口味的餐館並不容易,再加上每次外出都得變裝,兩個大男人對於外食的意願就更顯得低落。
既然有個現成的煮飯婆在,又何必冒可能曝光的危險,直接捉這位天才廚娘來滿是每張挑剔的嘴,省得浪費她天賜的才藝。
於是乎,不是灰姑娘的上官星兒終究定向灰姑娘的命運,用餐時間一到就得蹲在傳統的爐灶前生火,弄得一身灰。
由於近淡水碼頭,他們的主菜以生猛海鮮居多,不便出面的隱千眠和韓少恩靠電話和外界聯繫,並與經紀人研討反擊方法,而採購大計則交由女人們去負責。
這一天,也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一大早上官星兒和季春草提著菜籃沿小路定,準備一次採買一個禮拜的份量,不用每天辛苦的往返。
這一天,心神不寧的隱千眠有些焦慮,他原本想陪同她們前往漁市場,男人的力氣畢竟大過女人,由他來充當苦力再適合不過,可是臨出門前被一通電話絆住,錯過了與她們同行的機會。
而這一天,她們兩個都沒回來。
不是沒回來,是失蹤了,不見了,像從人間蒸發般毫無音訊,只留下龍蝦爬滿地的空籃子,以及丟棄草叢、充滿哥羅芳氣味的布巾。
她們被綁架了。
或者說,是綁架什麼事也不知道的上官星兒,而季春草則無辜受到牽連,只因她在現場或是加以反抗,以致一併遭到帶走。
會行此卑劣行徑者只有一人,那就是……
「把星兒還給我,別妄想傷害她一根寒毛,否則我不管你是誰,絕不與你善罷罷休。」
厚重木門遭到一道強大外力強行撞開,重重的反彈力道打在白牆又彈了回去,發出極為駭人的聲響,是見來者的怒氣有多可怕。
靜坐在檀木書桌後的男人僅抬頭睨了一眼,似未受到影響手中筆不停,眼神沉肅地恍若一切都在預料之內,不是為奇。
「進門前記得敲門,這是做人的基本禮儀。」小學生都懂的禮貌。
「少對我說教,你把星兒藏到哪裡?快把她交出來,不要以為你是我父親我就不敢對你動手。」他不曉得是否能控制自己的怒氣。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父親,我當你早就認為我已經死了。」面容嚴肅的隱之雲兩手交疊放在桌上,看著長得比他高大的兒子,內在的衝擊極大,但他仍表現得無動於衷的樣子,不讓波動的內心情緒表露子外。
他是常常看到兒子,不過是在電視螢光幕上,至於最近一次面對面談話,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從他母親去世的那年,他不僅失去妻子,也失去一個兒子,無法諒解的隱千眠決定摒棄身為父親的他。
是懲罰,亦是無言的抗議,在神面前宣誓的承諾不該親手打破,背叛了神,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誰也挽救不了眾叛親離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