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人美,就連聲音也如水澗泉滑,他當年的眼光果然不假。
「小春姑娘這邊坐,我們慢慢敘舊。」要不是還顧忌著這是別人家中堂,爪子肯定是往小春拉了過去。
小春謝了坐,在下方坐定,心裡不免是有幾分驚疑的。
雖然她不記得這男人的面貌,可是他卻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
「我聽管家說王爺把小女子誤認為舊人?」
若王爺可樂了,他聞玉扇敲掌。「沒有錯認,姑娘的確是我認識的人。」
「可否請王爺說個明白?」
「你不記得我了。」言中不無遺憾。「不過也沒關係,等本王爺把你迎回王府,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想起來我是誰。」
「王爺愛說笑,我跟王爺無親無故,怎好到王爺府去打擾。」
「誰說我們無視無故?你可是我年輕時定下的未婚妻呢。」
「王爺也會尋人開心,我怎麼可能會是王爺的未婚妻呢?」鎮定、鎮定,這天外飛來的大石頭要是不小心處理可是會砸得人滿頭包的。
「當年你們一家逃亡,逃到東城門口,你忘記後來誰替你解的圍了?」舊事重提,當年只是一念之間覺得好玩而已,想不到時事變遷又碰上了,那時早已經是美人胚子的她多年後更是美得銷魂,美得奪人心魄,不得到她……誓不為人!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看見小春氣色極好的粉頰變成了一片蒼白。
「想起來了嗎?」若王爺心情太好,像貓在捉弄老鼠。
小春背上的冷汗快匯成河。
她想起來了。
那年的雪,那年全家為了那些糾纏不清,老是上門自薦要當她夫君的男人,阿爹帶著她跟紫陽不知道是第幾度逃家。
他們在東城門被許多的人攔下了,眼看只有死路一條,是若王爺乘著金輦發現被眾人圍剿的布家爺兒三人,就是以小春是王爺未過門的妻子為理由,才讓那群人知難而退。
人情,絕對有的。
想不到的是他現在卻拿同樣的理由要脅她人王府。
「多謝王爺青睞有加,不過……」
「沒有什麼過不過的,事情就這麼說定,我將擇日來迎接你入府。」完全不接受說詞,一廂情願得很。
「王爺,小春早就過了及笄的年紀,是個老姑娘了,請王爺三思。」
「你年紀是大了些,當妾有點不合適,不過本王心意已決,我要把你帶回我的府邸,天天瞧著才能心安。」
這根本不是能不能心安的問題,要問人家願不願意啊。
「王爺……」
「本王爺向來說一不二,迎你入門是看得起你,別一再考驗我的耐心!」軟的不成,撂狠話了。
「你好好準備準備,我不日會派人來通知。」
就這樣。
就這樣,大王爺春風得意的完成強搶民女的心願,美女在抱的感覺,連作夢都會笑啊。
大陣仗的人都走了個精光,留下僵硬的一屋子氣氛。
百里雪朔快馬趕到家看到的就是每張垮下來的臉。
已經等到快要火燒屁股的姬不貳立刻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小春呢?」百里雪朔比較擔心的是小春的想法。
若王爺來認親,不可能平空而來,雖然他相信小春,卻還是要聽一聽她的說法?
敞軒一面向陽,一面夜晚時分可以賞月,一面向著水湖,仲夏時節,湖裡的青蓮粉枝亭亭玉立,白天在這裡做些針黹或手工活是再好不過的地方。
小春托著腮,無意的瞧著水底鯉魚搖著尾巴來來去去。
「小春?」
「咦,你回來了。」趕快起身,剛剛她皺眉頭的樣子沒讓公子給瞧見吧?
她溫柔的替百里雪朔脫下斗篷,倒上一杯一直在保溫盅裡擱著的濃茶。
「若王爺來過了?」他開門見山。
「嗯。」
「我剛剛大致上聽姬不貳說過了。」快馬加鞭回來卻還是遲了。
「你跟他的婚約……可有此事?」
「當初阿爹為了擺脫那些惡人的蠻纏並沒有拒絕。」慢慢的,她把過往的事情說了一遍,口氣平緩,可放在膝蓋上的十指卻翻來覆去的擰著麻花。
她也心亂如麻。
百里雪朔覆上她的手,把她冷涼的指握住,輕輕的溫熱它。
「也就是說你們根本只有口頭承諾,沒有交換任何信物了?」
她頷首。
「真要毀婚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他百里家大業大,真要卯起來對付個王爺,即便會傷了元氣,為的是小春他也不在乎。
「這太冒險了。」她不同意。以卵擊石也好,弄得兩敗俱傷也罷,都不是好辦法。
可是什麼才叫好辦法?
當年那些鄰居撇嘴指責她是禍水的情景又浮現了出來。
這半生,她給多少人添了煩惱,就因為這張臉蛋……
「總之,會有辦法的,晚上等大哥跟二哥回來我們商量出頭緒,我再同你說。」
他把小春緊緊抱住,他絕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就算天王老子來要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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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兒臂粗大的燭火點亮了書齋,影影綽綽。
本來是三兄弟的聚會卻硬生生插進來湊熱鬧的布紫陽。
四個臭皮匠會不會變成諸葛亮不知道,不過四人動腦總是比一個人傷腦筋來得有用。
於是,布紫陽就很理直氣壯的進來佔著大位。
對於吃過他苦頭的百里家兩兄弟來說,心裡可是有千百個不願意。
「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一個外人杵在這實在太礙眼了。」百里陌首先發難,不看不生氣,那張妖艷的臉越看越有氣。
「魔頭,要我說你最好哪邊涼快哪邊去,我兄弟有事要商量,你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百里鳴彧也同聲禦敵。
相較於兩個大男人無情的炮轟,—向行事偏激的布紫陽這次卻詭異的非常沉得住氣,他一聲不吭,把兩個嘴碎的男人當恭桶裡的蛆。
「是我讓他來的。」坐在主位的百里雪朔用力抹臉,兄弟鬩牆很難看,兩人一唱一和更難看。
百里雪朔一出聲,布紫陽瑩薄得會發光的唇就衝著兩人揚出一抹笑。
夭壽,男人也能笑得這麼傾城傾國。
心裡小鹿亂跳的百里兩大家長趕緊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敢去招惹布大魔頭了。
「你們呢,最好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夜都深了,我可不想跟三個臭男人窩在這裡窮耗,要共度良宵也該是還珠樓裡的花魁才是。」吹吹指尖上看不見的灰塵,換他布紫陽將這些看不順眼的男人一軍。
只見老大、老二狠冷冷的瞪著百里雪朔。
百里雪朔開始後悔把這死對頭找來。
了不起就當作百里家多了個閒人,把他找來,狗咬狗一嘴毛……咦,要是讓這只去狗咬別人家的毛,好像也不失為好計策。
他想啊想,不管三個快要擦槍走火的男人。
他心中的念頭一閃即逝,還未成形卻聽見姬不貳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麼事進來說。」
應聲推門進來的姬不貳沒空向其他主子問安,臉色惶急。「朔官,出事了。」
「冷靜的說。」
「我聽鐵石姑娘說,就在半盞茶之前,小春小姐帶著一把匕首出門去了。」
「半盞茶,為什麼那麼久才來通報?」百里雪朔拍桌,上等好木的桌角竟然燒焦了一個五指印出來。
「我一獲知,馬上過來了。」
百里雪朔把臉一橫,表情冷肅得叫本來打打鬧鬧的三個男人立刻閉嘴,安靜無聲。
「大家分頭去找,任何地方都不可以放過!」
「我這阿姊還真會找事給我做呢。」雖然表情擺明了不願意,卻是第一個竄出書齋大門的人。
隨著他背後是百里雪朔。
兩人輕功在伯仲之間,好看的影子在瓦牆上一前一後,一下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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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時候是這樣。
都多少年過去了,還是這樣。
所有的風波,都因為她這張臉而起。
把臉一刀毀了,很多事就迎刀而解了對吧。
小春瞞著鐵石跟心腸走出百里府之後,向路人問清楚了王爺府的所在,就一個人卯足了氣力往前走。
她不能因為自己拖累了那麼多人。
要是違逆了若王爺,受牽連的不止有府邸裡對她好的所有人,還有蘇州的木蘭大哥,還有烏大叔他們。
她要自己去跟若王爺說清楚。
她一個孤身女子在大街上走著,即便看不清模樣長相,但還是引起了無所事事的混混注意。
尋常人家的姑娘絕對不會在暗夜的街巷出沒,有錢人家的千金出門又是轎又是隨從,哪輪得到他們覬覦。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不是你們能碰的女人!」一道白影掠過,那些轉著歪腦筋的地痞流氓有的覺得頭頂一涼,有的腰帶一鬆,髮髻掉了,褲子掉下露出毛毛大腿,登時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