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杜小佟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是打哪來的公子哥,竟然連怎麼打掃都不會?」難怪她老覺得自己像是多養了個孩子!
對,她在意,只是因為他跟其它孩子們一樣,全都是她一手教導的,莫怪她在意。
對,她在意,只是因為他像個無知的孩子!
第8章(1)
唐子征抱著餃子,帶著燒餅油條從私塾回來時,就見杜小佟坐在廊階上發呆。
他左看右看沒瞧見藺仲勳,走向她,問:「小佟姊,一兩哥呢?」
「到胡家去了。」杜小佟托著腮,腦袋快打結了。
「怎麼會到胡家去了?」胡家就在後頭那條路上,家中有幾畝田耕種,家境算是小康,難道——「一兩哥打算到胡家幹活了?」
杜小佟聞言,心莫名疾跳了下,隨即駁斥。「你在胡說什麼?不過是我和你一兩哥到外頭看排水時,適巧遇到胡家大叔,就說昨兒個田里淹了水,要踩水車排水,家裡沒個男人能幫,所以借了你一兩哥而已。」
兩家的田就傍在一起,想不遇著他們都很難。不過秧苗還沒抽長到需要曬田,實在沒必要用上水車,只要將排水打開便成了,所以,胡大叔的意圖實在明顯得教她無從阻止,而一兩壓根沒抗拒就跟著走了,她又能如何?
「是喔。」唐子征不解地望著她。「既然這樣,小佟姊為什麼一臉煩惱的模樣?」
「我……」杜小佟語塞。她總不能說,因為她看見胡大叔的女兒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兩身邊,根本是打著踩水車之名,行相親之實。
思忖著,她不禁頭疼地抱著頭。糟,虧她還找了說詞說服自己,可事實上根本就是她動了情,不成,這事絕對不能,她得要懸崖勒馬。
「小佟姊,你身體不舒服嗎?」餃子睜著圓亮大眼問。
杜小佟抬眼,伸手將他抱進懷裡。「沒事,只是頭有點疼而已。」她勉強笑了笑。
「你們三個去洗手,先喝點涼湯,待會到田里幫我除草。」
「小佟姊,咱們也缺人手,不如我去把一兩哥找回來吧。」燒餅忍不住道。
兩畝田除起草來,那可是得要忙上許多天,而且一旦下過雨,雜草生長的速度更快,會搶了秧苗的養分,屆時長出的稻穗就不夠飽滿。
「可是……」
「我和燒餅一起去,就說小佟姊不舒服,一兩哥一定會馬上回來。」油條也出聲。
「等等,你們別說,你們去探探就好,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踩水車,如果不是的話,你們再把他喚回。」話一出口,杜小佟不由得抱頭低吟。
她真討厭這樣的自己,根本就是心口不一嘛!
「小佟姊真的很不舒服?」那低吟聲引發了唐子征眉間的皺折。
「沒事,你們全都先去喝涼湯。」
「我和燒餅去找一兩哥回來喝涼湯。」油條立刻抓著燒餅一溜煙地跑了。
杜小佟沒力氣阻止,只能由著他們倆。
只是這事真的很傷腦筋……唉,她該怎麼辦才好?
啟德鎮附近的田地,引進清河分支做為主要灌溉水源,每一畝田都會有一道水門,需要用水時,便拉開水門,不需要時便關上。而水田雖需要水源,但在分檗期需要曬田,要是水太多,則必須拉開排水口,將水排掉。
有時水太少,還得倚靠水車把水給打進田里,當然在水太多時,亦可用水車將田里的水排出。
而杜小佟的兩畝田適巧和胡家的田傍在一道,水門引的是同一條水,就連排水也是同一條。胡家水門不開,就算杜小佟開了水門也沒水,胡家的排水口不開,就算杜小佟拉開排水,只會淹到胡家的田。
是故,杜小佟極力和胡家交好,只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
而藺仲勳也看出了這一點,但說真的,當她介紹他只是她家中長工時,不知怎地,他就自願到胡家幫忙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她的長工,要不是她這番提醒,這事他早就忘光了……怎麼他都快忘了,她還記得一清二楚?莫名的,心底有股拂不去的惱意,像是紮了根發了芽。
「一兩哥,別再踩了,今兒個日頭這般毒辣,我讓廚房備了冰鎮酸梅汁,咱們到裡頭喝一點,祛祛暑意吧。」見他像是要把水車給踩爛,胡家千金胡信巧忙道。
藺仲勳猛地回神,睨著身旁陌生的姑娘家,惱意更甚。
她好歹也是個明眼人,難道她會不知道胡老頭把他找來,為的就是自薦千金嗎?
「一兩哥……」胡信巧被他冷鷙的目光嚇得瑟縮一下。
胡信巧渾身止不住的打顫,總覺得眼前的他和昨日飛簷走壁的他截然不同……昨兒個的他揚笑丰神俊朗,可是今兒個的他斂笑兇惡如鬼,她會怕,她……
藺仲勳冷冷地收回目光,躍下水車,才走了幾步,餘光瞥見一抹身影,眉頭隨即狠狠攢起。
同時,來者也瞧見他,大步朝他走來。
藺仲勳微惱地瞪著來人,如果今日來的人是阿福,只消他一個眼神,阿福就知道做何反應,可偏偏來的是這顆石頭!
「皇——」
「給我閉嘴,到一旁說話!」藺仲勳先發制人的堵住他的嘴。
單厄離聞言,恭敬地退上兩步,待他從身旁走過後,才快步跟上他。
藺仲勳睨了一旁的田地,猜想著晚一些杜小佟就會下田除雜草,所以他至少得要離這裡遠一點……忖著,餘光瞥見兩張一樣的面孔,就躲在田邊擺放農具的竹棚旁,與他對上了眼才急急地躲進竹棚裡。
真是兩個呆子,他都瞧見了!
「皇——」
「閉嘴!」藺仲勳低斥了聲,加快步伐,決定繞過田邊往村落入口處而去,那裡夠僻靜,這時分走動的人也不多。
單厄離乖乖跟隨,直到兩人來到僻靜之處,他才抱拳作揖。
「微臣見過皇上。」
「阿福跟你說的?」他不假思索地道。
「是微臣逼問,不是福至的錯。」
「你有什麼本事可以逼問阿福?」他是什麼角色,憑什麼從阿福嘴裡逼問出他的去處。
「因為臣發現皇上寢殿外那株芍葯不見了,所以闖進殿內,確定皇上確實不在,才去追問福至公公,最後他被臣纏得受不了,道出與霜雪米有關,所以臣循線找來。」
聽那一板一眼的交代,藺仲勳只覺得頭都發疼了。說來這傢伙是挺有能力的,只要給點線索,他沒什麼查不出的事,一株芍葯也能教他看出端倪,也莫怪阿福被逼得給了線索。
算算時間,他辦事的速度算快了,阿福要被逼得受不了,大概也要費上二十幾天。
「你找朕有什麼事?」藺仲勳神色淡漠地問。
單厄離反倒是不解的抬眼。「皇上本該在宮裡主持朝政,怎麼會到民間?眼下朝政混亂,戶部上疏國庫虛空,吏部上疏三鼎甲從缺乃空前絕後,工部上疏地方建造貞節牌坊,可戶部貪污舞弊,導致財務困窘,刑部大開冤獄栽贓忠臣,而大內總管竟拔擢為首輔,干預朝政,皇上……」
藺仲勳閉了閉眼,吁了口氣。「單厄離聽令。」
「微臣在。」單厄離隨即掀袍單膝跪下。
「朕要你帶朕旨意,要工部立刻著手建置位在啟德鎮的清河堤防,至少要築到一丈高。」要讓這傢伙閉嘴的最佳方法就是指派他工作!朝中亂局早已存在,怎麼他至今尚未習慣?況且聽他的說法,分明是阿福企圖引得六部之間狗咬狗,既是如此,他更沒必要扯阿福後腿。
「皇上,眼下朝中政局混亂,還請皇上——」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眼前這事危及百姓,難道你要朕視而不見?」藺仲勳低斥著。記得五月那場雨引發水災,重擊啟德鎮,傷亡無數,想必就連田地也遭淹沒,而他不想讓杜小佟的心血化為烏有,況且那還是他最愛的霜雪米,他自然是非救不可。
單厄離聞言,攢眉沉默半晌,才低聲問:「難道皇上是刻意出宮視察民間?」
「……正是。」只要能讓這傢伙滾回宮,他沒什麼鬼話說不出口的。
「臣明白了,臣立即回宮著手進行此事。」
藺仲勳為了免去他大媽般的叨念暗鬆口氣。「要立刻執行,朕要在二十日之前瞧見堤防完工,同時要戶部馬上吐出錢,讓工部採購青斗石發派各縣府建貞節牌坊,還有,告訴工部,要是有所怠慢,遲了堤防一事,屆時無以阻擋天災人禍,百姓死了幾個,朕就要工部幾人陪葬。」
「臣遵旨。」單厄離起身,噙笑道。「皇上並非無才,只是吝於作為,今日若能有番作為,他日必能留名青史,萬古流芳,讓百姓歌頌,讓百官讚佩,讓……」
「夠了,回去。」藺仲勳嫌惡地揮著手。虧他看外表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可事實上在他跟前卻是聒噪得跟雀鳥沒兩樣,吵死了!
「對了,今年的三鼎甲從缺這事……就這麼定了嗎?」雖不關他的事,但既然見著皇上,他就姑且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