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男人都會很主動請女孩子吃飯的……她殷殷切切地期盼著,差點被口水給噎死,然而坐在餐桌邊的男人置若罔聞,依舊美麗的自成一幅畫,繼續他的美麗,題名為—— 華麗的一餐。
她用力嚥下口水,宣妍甩頭不求人。
餓就餓,她又不是沒餓過!
***
太古藝術館,傲立於鬧區取靜的中心點,四面彩色玻璃帷幕是浪漫的一頁,挑高深長的內室牆是斑斕的壁畫,光是站在入口,便產生一種時光倒置,視覺錯亂的空間感。
然而,這些都不是宣妍拚死拚活利用關係,猛拍馬屁進入太古的主要原因。
每日上班,她總要先到二樓的梯台邊膜拜那幅四開大小的雋永聖母畫像。
暈軟的大地色調,配上矇矓的聖母笑,正看是聖母,橫看是有人舉步爬上聖母峰,每回看見這張畫,她就忍不住想要讚美作畫者。
咕嚕∼
這幅畫是她國中參加校際旅遊時看見的,當時才剛得獎,當她聽說畫者還只是一個高中生,她簡直不敢相信,那麼精湛的畫風和無空間距離感的雙面透視圖,竟是出自於一個高中生之手?
這一幅畫改變了她的人生和想法。
咕嚕咕嚕∼
直到今年,她為了這幅畫到太古上班,向館長追問著畫者,他卻說那人已到國外發展,但只要她在太古上班,早晚有機會見到他。
為什麼?
因為畫者是館長的好友。
「……雖說這幅聖母畫像是你的精神食糧,但飽的是你的精神,你的肚子還是餓的,可以麻煩你先去把你肚子裡的蟲餵飽嗎?」有人涼聲地說著。
宣妍回頭,淚流滿面。「乾姊∼」
「你又去敗家了呴!」乾佳瑾瞇眼瞪著她。
「我才沒有敗家,只是上個月跟專櫃訂的宴會包來了,我不能不去拿啊。」所以白花花的鈔票化身為一隻銀白色的手提晚宴包。
她好愛,卻又好心痛。
因為她連吃早餐的錢都沒有,而現在距離發薪日還有十天∼
「這樣還不敗家?」乾佳瑾很想掐死她。「你為什麼不乾脆把那些錢拿來買些可以陶冶心情、美化環境的藝術品?虧你還在藝術館上班!」
「我以後不會了。」她好可憐地扁著嘴,亮亮水眸骨碌碌地轉著,柔潤生光。
「你說過很多次了。」最糟的是,一看到她這副表情,自己就忍不住縱容她。唉,宣妍走不上正途,她需要負相關責任。「喏,這個三明治給你,中午我們一道吃。」
「乾姊∼」
「但是!」乾佳瑾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但書等著她接。「你以後絕對不准再敗家,你給我聽到沒有?」
「可是,這樣我會沒行頭。」花那些錢,她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說得好像她花錢不眨眼似的。拜託,那些閃靈刷手是貴婦級的人才能乾的,她每回刷卡前都要想很久的。
「不准再給我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麻雀變鳳凰戲碼。」乾佳瑾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少跟人出入一些不適宜的場所,為了去那些派對,你打腫臉充胖子,早晚有天,你會一無所有。」
「我要是嫁入豪門,我一定會支持藝術的。」宣妍吶吶說道,還不忘品嚐三明治,味道不是挺好,但她對味道向來不要求。
「支持你個鬼,你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對藝術最好的支持,少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共事一段時間了,乾佳瑾自認相當瞭解她。
不是很刻意去瞭解,而是宣妍太單純、太容易看穿,最好笑的是,她還把志願天天掛在嘴邊,呿∼嫁入豪門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人家只是想過得充裕一點。」至少買東西時不用算很久,怕出超。
她很窮,一直一直都很窮,每回外出,同學總是穿著新衣服亮相,她沒有;同學有最炫的球鞋、最亮眼的包,她不可能有;就連一般人應該會有的家人,她也沒有……嗯,不對,算是有,只是父母早早離異,各自婚嫁,而她變成沒人要的拖油瓶,是奶奶帶大的。
這種出身,說真的,在現今的世道上,她只能算是渺小的其中之一,往街上隨便抓一把,三個可能就出現一個。
但她至少還有奶奶愛,所以她想要有錢讓奶奶過好日子,既然靠自己發大財太難,那當然就是找個有錢的靠山啊,這種想法又沒有錯……
最後一句的OS,在乾佳瑾的瞪視下慢慢消音,終至不見。
第1章(2)
乾佳瑾收回視線,看了眼聖母畫像,忍不住輕撫著精緻的玻璃框架,問:「要是一個少東和這個畫者同時追求你,你要跟誰?」
「當然是跟他。」嗑完三明治,拿出面紙拭淨唇角任何可能殘留的油漬後,宣妍貼上了玻璃框。「他現在一定已經名揚國際,肯定很有錢,是我的偶像又有錢,我當然要他∼」這還需要問嗎?
「啐,又是錢!」乾佳瑾再問:「那如果他窮途潦倒咧?」
「不會的。」
「你又知道?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名字沒關係,落款處有他名字的英文縮寫,但最珍貴的是記憶中那美麗的背影。
「真的嗎?」乾佳瑾崩潰。「你居然到現在才跟我說!他帥不帥?帥不帥?」
「我看到的是背影耶。」
「背影帥不帥?」乾佳瑾眼睛發亮,像是瘋狂追星族。
「很帥很帥喔∼」宣妍的眼睛也變成一對星星。「那時陽光從後門投射進來,暈黃光線灑在他身上,他猶若天神下凡,好帥……」
那是她記憶中最美,永不褪色的一頁。
她的心定在那一刻,愛慕在那瞬間激湧。
「真的∼」
兩個人為那虛幻的一幕感動到要落淚的地步,一旁看了很久的副館長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了,「給我夠了喔,佳瑾,你的花藝策展結果如何?還有,宣妍,你的廠商接洽呢?」
高分貝的嗓音終於讓沉醉的兩人頓然清醒,迅地腳底抹油——
「馬上辦!」兩人回到辦公室,一人一隅,各自廝殺,卻不忘聊上兩句,但說的人都是宣妍較多。
她不斷地批評館長的惡友有多機車又多不紳士加多沒人性,林林總總十多條罪狀,從此以後將他丟入壞人欄。
***
回到家,安靜無聲。
「啊哈,他一定不在。」耶,看電視。
快速梳洗過後,宣妍回到客廳,抱著乾佳瑾賞給她的零食充當晚餐狂嗑。這一回,她學聰明了,衣衫整齊,一套超飄逸的米白色波希米亞風格休閒衣褲,省得他突然回來,她走避不及,那沒人性的男人又抓她小辮子。
看著電視節目,她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站起來做美體運動。
電視的音量遠傳千里,熱鬧得像是有人在開轟趴,但實際上,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正趴在地板上做抬腿運動。
突地——
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男人從長廊走來,她震愕得說不出話,只能把腿停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見他走到面前,拿起遙控器,先把音量關小,然後切斷電源,而後……?啦!
宣妍瞪大眼,心頭猛震了一下,難以置信他竟把遙控器給摔爛。
難道說,他有暴力傾向?
還在想時,奉在威已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傲睨著她。「我說過了,保持安靜。」
那也沒必要砸遙控器吧!好想問,但不敢。
「遙控器壞掉,都不看,公平吧。」臉色深沉,他像頭蓄勢待發的猛獅,彷彿只要她有異議,他會立即撲向前咬斷她的喉嚨。
所以,她很乖巧地點著頭。
「零食不准給我掉在任何一個我看得見的地方。」
她更用力地點頭了。
然後,奉在威又回到房內,安靜的不發出半點聲響,恍若他根本沒發過脾氣,恍若遙控器只是他一時失手掉落砸壞的而已。
「拜託,我以為你不在家啊。」他走後,宣妍才敢小聲抱怨,一臉委屈地縮進沙發椅裡,收拾零食,確定沒有半點渣落在桌面或地板。
她抱腿窩著,眼眶紅紅,瞪著沒有畫面的電視。
「什麼嘛,這裡也不是你家啊,跩什麼……」
突地——
人又晃了出來,她趕緊跳起來,戰戰兢兢地看著他。「你看,我有收拾了。」
奉在威看她一眼,嘴角似彎不彎,轉進廚房動手準備他的晚餐。
不一會,陣陣飄香傳來,又是那該死的飯菜香,誘得她肚子咕嚕咕嚕造反,像是跟她抗議,零食只是拿來塞牙縫的,填飽不了巨餓的五臟廟。
算了,回房。
為了避開那要命的香味,宣妍轉回房裡找事做,想到那時匆忙搬家,有些衣服根本都沒洗,趕緊全數掏出來。
抱了一簍衣服,她憋著呼吸走過廚房,來到屋子後側的洗衣間。
很好,館長家裡有部多功能的滾筒洗衣機,可以洗好一併烘乾。
把所有衣服都丟進去,她看了一下上頭的按鍵,啟動洗衣機,加入洗衣精,卻瞥見一旁還有一小簍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