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自然地接過,然後咕嚕嚕喝個精光,這才想到這好像不大妥,她又讓他服侍她了。於是她趕緊倒了杯水,推給他。
「算了,還是別解釋了,越解釋越像此地無銀三百兩。背著我走很累吧?冷水可以嗎?」她問著,想起之前他要她連倒幾次水的事情。現在眼前最方便的就是桌上的水了,若要溫水或熱水,可得要跑廚房才成。
「不可以的話,難道你要去倒?」他接過杯子,也是幾口將水喝光。
「我知道你是個好主子,才不會虐待我這小小丫鬟呢!」她吐了吐舌頭,也算是賴皮吧!
他橫她一眼,算是回應。
此時有個丫鬟端著一盆溫水,而老管家還跟在旁邊進來。
「主子,溫水備妥了,主子可以先梳洗一下,我已經請人燒水,馬上可以沭浴更衣,晚膳也在準備了。」老管家發揮他的本事,順便報告一下成果。
「好。」陸天驥接過那盆水,就近擺在旁邊,再拿了條布巾,弄濕後擰乾,隨即溫暖的布巾蓋上她的臉,她跟著管家一起被嚇倒。
「我……我自己來。」莫緹感覺到管家的眼珠子快要掉出來,趕緊想搶過他手裡的布巾。
誰想到陸天驥根本不管她,也不管旁邊的丫鬟跟管家,繼續擦著她的臉,然後還順便把她手擦乾淨了。
「陸管家,請你找人拿些傷藥過來,外創傷的跟扭傷的都要。」他手上穩定工作著,聲音也沉穩地下著命令。
「啊……是、是的。」陸管家趕緊轉身,順便把端水來的丫鬟給帶走了,腳步之凌亂,連莫緹都覺得狼狽。
「你……唉,算了,反正我橫豎是要背上這罪名了。」莫緹無奈地看他一眼。
結果他果然幫她上了藥,還禁止她到處亂走動,硬是讓她待在他房裡,一起用膳。不過大概是被她的抗議影響了,這次他把人都支走了,包括管家在內。她起碼眼不見為淨,可以當作沒這回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煩惱。
接下來幾天,莫緹簡直可以說是被軟禁起來了。
他說她的腿受傷,若跟其它丫鬟擠著睡,會弄傷腳,反而不容易好,再說來來回回佣人房與他的書房、寢房之間,她的扭傷也不可能好,所以就很專制地要她睡在他書房裡的軟榻。
其實莫緹也很無奈,原本打算陸天驥一出門她就要起身,做一些平日她在做的工作,例如打掃書房、臥房等等,但是也不知道陸天驥是故意的,還是剛好這幾天很有空,根本就不大出門。
所以大多時間裡,她都像有個專屬牢頭似的,被他看管著。他甚至把烹茶的用具全都搬到他住的小院,成天在那邊煎茶。不過由於她行動不便,也只能坐在那邊煮煮茶,其它的雜事通通交給陸天驥去做。
到了晚上,他會在書房看書,算算賬,而她就是坐在書桌旁幫忙磨磨墨,也跟著看一點書。睡前他還會抱她上軟榻,根本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如此熬了三天,她的扭傷在這種半囚禁的生活下竟然很快地痊癒了。今天陸天驥終於同意她幫他打洗臉水了。
「主子今天要穿什麼衣服?」莫緹邊打開衣櫃,一邊問他。
「早上得出去看幾款新茶,幫我挑適合外出、好活動的。」他高大的身材站在梳洗台前,從背後看連肩膀都很寬大。
他的外表優雅斯文,但是體型高大,體力跟體能都比一般人來得好。有時候莫緹不禁望著他發呆,不知道他這樣的男人該被歸在哪一類。他跟她一開始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像這幾天,雖然他的行為很專制,但他的動作中處處可以看到對她的體貼。她的心常常被這些小事給感動,然後那種愧疚的小蟲就會開始爬上心窩,啃噬著她的平靜與快樂。
他面對她總是如此坦然,態度爽朗而大方。雖然時常逗得她懊惱不已,但是整體來說,他對她並不像奴僕,反而像是朋友。更有甚者,許多短暫的親密時刻,她都覺得彼此感覺非常的貼近。
她沒有與其它男子來往的經驗,但是也不至於傻到不知道自己的心在改變。
「對了,你把我衣服繡好了嗎?應該繡好了吧?不然這幾天怎麼不見你乘機會拿出來繡?」他讓她挑好衣服後幫忙他穿上,她那嬌小的身材在他身邊總顯得格外纖細。
「衣服?」莫緹倒抽口氣,她居然完全忘記這回事了。「呃,差一點點就要完成了,我都給忘了。既然主子今天要出門,那莫緹剛好乘機會把它繡完。」
「那我真是期待哪!」他還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偷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根本期待著看她笑話。可是,哼,他不知道她有秘密武器,就是一個繡藝很棒的娘親。
於是她送他出門,就趕緊逮住機會,偷偷摸摸往後門去,一路上還不斷確認,怕有被老管家跟蹤。
這次由於她的腳剛扭過,她也不敢多繞路,說不定還沒回到君家,腳就又痛了,她可不想再被陸天驥給限制行動。所以一路上她數度謹慎回頭觀望,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君家茶行。
這次她還是從後門進去,以免太明目張膽。果然她才踏進自家後院,就看到娘親在後院整理茶餅。
「娘,我回來了。」莫緹輕聲地說。
「啊,你終於出現了。我還在想說你怎麼好幾天不見人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我又下方便去陸家找你,真是教我急的……」君夫人起身抓住女兒的手,有點激動地說。
「啊,是出了點小意外,我跟陸天驥去山上煮茶,路上扭傷了腳。他根本不准我出門,然後他成天也不出門,我根本沒機會出來。」莫緹小小抱怨了一下。
「你跟陸家主子好像很熟悉?」君夫人聽她談論陸天驥的口氣,就知道這似乎有點異常。
「呃……我現在被調去服侍他,陸家主子是個沒派頭的人,對僕人就像對一般人一樣。」莫緹有點心慌意亂地解釋著。「娘,那個衣服繡好沒?我恐怕今天就得拿回去。」
君夫人皺了皺眉,還想追問,但只得暫時先作罷。「我去拿,你等等。你爹在店裡,進去吧!」
看著娘親進內室,莫緹偷偷吁了口氣。奇怪,她怎麼就這麼心虛呢?她跟陸天驥也沒真的怎樣,不過就是他對她好了點,這一切都是誤會,就像管家對她的誤會一樣,不是嗎?
邊想著事情邊走進店裡,君家老爹一看到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莫緹哪!我的緹丫頭,你可回來了。」君遠山激動地朝女兒走過來,只差沒老淚縱橫了。「都是爹不好,爹不爭氣,才讓你要去工作養家。丫頭,你回來吧!以後爹會努力賺錢,不讓你吃苦了。」
「爹!」莫緹抱住自己的爹親,對於老爹的愧疚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沒見過自己的爹這樣子,剎那間她真想說實話,可是又怕說出口,以爹這種直性子,不知道是不是又藏不住話,把事情傳出去了。
如果事情傳出去了,陸天驥一知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待在陸家了吧?想到這兒她居然有種劇烈的疼痛,害得她差點呼吸不過來。
「緹丫頭,你怎麼了?臉色真蒼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君遠山擔心地握住她的手臂,緊張地說。
「我……」莫緹說不出話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心緒奔動駭著。「我沒事,只是走路走太快,還有點喘。」
「那坐下、坐下。你離開以後,我把很多自己珍藏的茶賣掉了,所以現在店裡的盈餘比較多了,你不要擔心,不要去了,就留在家裡。」君遠山很捨不得。這次女兒離開家,他被老婆訓斥了一頓,也虔心檢討過了。
他這幾十年來,一直沉迷於自己考上的那小小秀才的虛名,為自己仕途不順、官運不濟而長吁短歎,從沒想過反覆的沉迷於過去,只會替家人帶來困擾。他跟妻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可以讓她那麼辛苦呢?
「爹,你別擔心,我過陣子就回來了,我現在過得很好。」莫緹趕緊安慰老爹。事實上她在陸府是過得滿好的,這幾天還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簡直好命到令人汗顏。
「可是……」君遠山還想說什麼,但是被從內室出來的妻子打斷了。
「莫緹,這個已經繡好了,你瞧瞧。」君夫人把布包交給她。
「不用瞧了,娘做的事情還用擔心嗎?」莫緹接過布包時沒拿好,布包散了,裡面的衣服露了出來。「唉呀!」
她還來不及把衣服塞回去,君遠山就一把扯住衣服,將整件衣服都給拿出來。
「這是男人的衣服,哪來的?」君遠山抓著那件外褂質問著。
「爹!」莫緹困擾地喊,看了看她娘。
「你去哪兒工作?不是說到城外做點簡單的活兒嗎?這是誰的衣服?你跟這衣服的主人有什麼關係?」君遠山還是個讀書人,對於這事關禮教的問題自然不可能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