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你似乎胸有成竹,已經想好要怎麼罰我了。」他搖頭笑了。
她高高昂起下巴,以鼻孔輕哼了聲。「當然,知道怕的話,最好讓自己安然無恙。」
「是,我的小娘子。」
「還貧嘴!」她佯怒罵道,但嘴角不由自主喜孜孜地揚起。
「不是貧嘴,是事實。」他終於忍不住回頭,對竹椅中的小女人眨眨眼。
他那輕佻的表情,惹得她一陣格格嬌笑,燦爛如花。
嚴釋策徜徉在她令人心動的笑靨當中,眸光放柔再放柔,柔到似乎可以掐出水來,充滿綿綿不絕的愛意。
他終於放棄掙扎,投降於想看她可人容貌的慾望,不再轉身迴避,開始對她說與弟弟釋文的兒時趣事,逗得她笑聲連連,暫且忘卻被困在此處的煩惱。
★★★
經大雨洗滌過的天空,湛藍澄亮如同寶石般散發出光采。
衣衫已經被火烤乾的嚴釋策與芷凌攜手步出竹屋,仰望天際。
嚴釋策心情舒暢的深深吸了口氣,說道:「幸好大雨很快就停了,不然我們恐怕得繼續被困在這裡。」
「我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我以為你會想快點回家。」
「我是想回家,畢竟你的傷需要診治,不過若得繼續待在這裡,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起碼他們兩人可以單獨相處,不會有其他事來打擾,像剛才一樣,她能分享他的兒時趣事,既愜意又美好。
「竹屋裡沒有存糧,難道你不怕餓肚子?」他挑了挑眉,對她的隨遇而安感到訝異。
她搖頭,笑吟吟說:「完全不怕。」
「為什麼?這裡是荒郊野外,若沒有糧食,我們可是會餓死。」嚴釋策故意將情況說得很嚴重,事實上兩人若真被困在這裡,他會盡一切能力找到食物,絕不會讓她挨餓。
「不怕啊,我可以設陷阱抓些小動物,咱們就不會餓肚子了。」她說得很理所當然。
「你會設陷阱?」他結實一愣,驚訝地看著她。
「會啊,那不會很難不是嗎?」她覺得他的問題挺怪的。
「我記得先前你用小石子丟那群殺手丟得無比精準,你是在哪兒學的?」他再發出疑問。
「嘻,你忘了我忘記從前的事了嗎?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只是當我一將小石子拿在手中,瞄準丟出去,就丟個正著了。」她嘲笑他的記性比她還要差。
嚴釋策沉默的看著她,一般人若沒有經過長時間的練習,不可能會有如此精準的準頭,身為前翰林院學士千金,如何能練出這種準頭?
而且瞧她連說要設陷阱捕捉小動物也說得很自然,彷彿她曾那樣做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不說話?不相信我能設陷阱捕捉小動物嗎?那我馬上設一個給你瞧瞧。」她可不許他小覷她的本事。
嚴釋策拉住她。「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不著痕跡地翻開她的掌心,拇指輕撫,低斂著眉眼端詳。「我發現你會的事很多,會做好吃的菜餚、會拿石子丟人、會設陷阱,還有什麼是你會的?」
「嗯……幾乎所有的事我都忘了,可是經你這麼一問,我覺得……我應該很會抓雞。」她非常認真地仔細思考。
「抓雞?」他皺眉。
她的掌心出乎意料地不像千金小姐般柔嫩,而是有點粗糙,彷彿常年操持家務,這一發現,加上先前她所做過的事,使他心頭的懷疑迅速擴大。
眼前的她,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冉芷凌嗎?
「是啊,抓雞的訣竅就是得一把抓住雞的雙腳才穩當。」
前翰林院學士千金抓雞?那畫面突兀得教他難以置信,望著她的眼眸充滿複雜情緒。
「你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他好像變得怪怪的,令她有些侷促不安。
大掌輕撫著她酡紅健康的臉頰,內心十分掙扎,眼前的她,天真、善良、甜美、可人。
從她自昏迷中清醒的那一刻,他的心已被她佔據,可是綜合她所說的話,他不得不懷疑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未婚妻。
那她究竟是誰?為何會在殺手闖入冉府的那一夜假扮成冉府千金?
他不斷在腦海中琢磨那即將呼之欲出的答案。
小手輕貼在他的雙頰,一臉擔憂問:「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低啞著聲搖頭。「沒有,沒有什麼不對。」
也許是他胡思亂想,也許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他不能驟下斷語懷疑她。
只要確信,她是唯一進駐他心裡的女人,他愛她,這就夠了。
「可是……」
他用力將她帶入懷中。「別再說可是,沒有就是沒有。」
「既然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就算今兒個他要堅持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她也會毫無異議附和他,誰教她是那樣愛他呢!
嚴釋策將臉埋在她頸窩,痛苦掙扎的閉上眼,極力想要拋去浮現心頭的種種疑問。
他不再猜想懷裡的人兒是誰,不再追究為何她懂那麼多千金小姐不懂的事,他什麼都不要想、不要想!
芷凌靜靜的讓他擁著,不論他正為什麼事感到困擾,她相信他定會有辦法解決。
遠遠的,一隊人馬朝他們疾奔而來。
「找到了!當家的、冉姑娘——」李契率領著人馬好不容易在雨過天青的此刻,找到了他們兩人,心中大石總算得以放下。
一行人喜形於色,快速奔至兩人身畔。
李契的出現,打破他的兩難,嚴釋策看著深愛的小女人,低聲道:「咱們回家吧!」
她用力點頭。「好,我們回家。」
是的,嚴府是他們的家,不管她的身份為何,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第5章(1)
靜謐典雅的書房,小几上種植一盆綠竹,牆上掛了幅山水畫,一陣涼風吹進開啟的窗扉,拂動畫軸,書房裡的嚴釋策眼簾低斂,陷入沉思。
自從回府後,他改以全新的目光看府裡的小女人,當他觀察得愈仔細,便愈加篤定她應當不是真正的冉芷凌,不僅行為舉止不像大家閨秀那般拘謹自持,天真爽朗的性子更是輕而易舉與下人們打成一片,完全沒有隔閡,彷彿她就是其中一員。
因此,這幾日他私下派人調查,想要查出心繫的小女人真實身份,即使心頭已約略猜到答案,不過還是須獲得印證才行。
方總管輕敲書房門扉,請示進入書房。
原本背對著門扉的嚴釋策不疾不徐轉過身,語氣沉穩。「進來。」
方總管快步進入書房,順手掩上門扉,稟報道:「當家的,派出去尋找冉府活口的人傳回了消息。」
「消息怎麼說?」儘管心急於得到答案,嚴釋策仍表現得十分鎮定。
「冉府出事當夜,有名僕婦逃了出來,咱們的人循線找到那人問清楚當夜的情形,據說冉姑娘有名貼身丫鬟,姓翟名叫雙雙,主僕二人情同姊妹;殺手血洗冉府那一夜,大夥兒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情況很混亂,她也不曉得雙雙和小姐最後是生是死。」
「雙雙?那名僕婦可有提及雙雙的模樣?」他在心間仔細玩味她的名字,每喃念一遍,便覺得雙雙很有可能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
「她說雙雙長相可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有一雙澄淨如鹿般的眼眸,讓人一見難忘,所以爹娘才會為她取名雙雙。」
嚴釋策雙手背負在身後,望向窗外的翠松。「如鹿般澄淨無辜的眼眸……」
「是,而且據僕婦說,雙雙與冉姑娘身形差不多,如果……」
他抬起手制止方總管繼續再說下去。「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再提。」
事情至此已大概清晰,那一夜是護主心切的雙雙特意換上小姐的衣衫引開殺手,好讓小姐有機會逃出生天,所以雙雙身上才會沒有訂親信物,因為她壓根兒就不是正主兒。
沒想到陰錯陽差地救她回府,誤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兩人日久生情……
對自己的選擇,他一點都不後悔,只是這件事並非如此單純就能解決,真正的冉芷凌究竟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不管怎麼說,他對冉芷凌有責任,不管婚約履行與否,都必須找出她才行。
「是。」方總管望著神色複雜的主子,心知他正處於困難的抉擇。
「你繼續讓人留意可有翡玉銜尾螭龍的下落。」或許冉芷凌會帶著訂親玉珮出現。
「是。」
他輕擺了擺手,想要獨自安靜想想。「下去吧。」
「老奴告退。」方總管躬身退下。
看著牆上懸掛的山水畫,深鎖的眉頭依舊糾結,浮現在心頭的儘是那張寫著全然信任、純真無害的笑顏,她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教他難以割捨。
正當他感到問題棘手難解之際,鼻間忽地嗅聞到一股香甜的氣味兒,深鎖的眉心倏地舒展開來,緊繃的肩頭亦放鬆下來,他靜心期待,開啟的門扉將那嬌小玲瓏的人兒帶到跟前。
門扉傳來輕叩三聲,不待他回應,旋即呀的一聲自外打了開來,更加濃郁撲鼻的甜湯氣味伴隨著輕巧的足音出現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