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說。」丁香輕輕打掉他的手,不過不安的心情倒是被他的玩笑話沖淡了許多。
皇甫皓飛見她黛眉緊蹙,握住她的手到唇邊深情一吻,愉快地說:「這樣吧,我們去賞雪,你吹笛子給我聽。」
「又沒有下雪……」丁香咕噥著。
「誰說沒有?你自己瞧。」
丁香往窗外看,當真看到雪花從天而降,她興奮的跳起來。
真的下雪了,京城的雪跟淮玉城的雪會有什麼不同嗎?
著裝後,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你這樣身披白色斗篷,太俊美了……」丁香不吝嗇的誇道。
皇甫皓飛微微一笑,自豪地道:「我的俊美不是有目共睹的嗎?」
驀然,怡情軒外一陣騷動,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丁香驚惶的看著皇甫皓飛。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她的預感果然成真了,怎麼辦?「山貓」會是什麼?
「別慌。」皇甫皓飛俊眸倏冷,正色地道:「你快躲到櫃子裡,無論看見什麼、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准出來,這樣才有機會救我,聽明白了吧!」
丁香才一躲好,房門轟地一聲被踢開了,她看見大隊人馬闖了進來,馬上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逆賊皇甫皓飛,還下束手就搞!」羽林軍們刷地一聲,一起拔出劍來。
皇甫皓飛見到包圍將軍府的竟是皇上身邊的羽林軍,明白自己晚了一步,皇上被控制住,自己斷無活路了。
羽林軍統領洪鈺從懷裡取出一塊亮晃晃的金牌,金牌上面刻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他高喊下令,「給我搜!」
皇甫皓飛冷眼看著羽林軍,他們什麼地方都不搜,連裝模作樣都省了,直接掀起床褥,一隻細長木盒赫然出現,羽林軍打開木盒,他見到魘鎮黃紙,剪成人形,上面寫著皇上的生辰八字,紙人上釘滿了細針。
他心下並無太大訝異,只是奇怪這栽贓之物是怎麼放進府中的,難道將軍府裡有平南王的人?
「逆賊皇甫皓飛意圖咒殺皇上、謀奪皇位,罪證確鑿,並且玷污了夢蘿公主的清白,罪無可赦!皇上有令,搜出罪證,先受皇上一劍!」
洪鈺舉起亮光晶瑩的尚方寶劍,筆直刺向皇甫皓飛,那一劍直穿透他的盾胛骨,但他卻哼也不哼一聲,只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丁香霎時淚如雨下。
她很想衝出去陪在他身邊,但她衝出去又能做什麼?她根本什麼也不能做,自己要活著,才能想法子救他……
「果然是征南大將、鬼顱將軍,居然能面不改色的受這一劍,小人實在佩服。」洪錘譏誚地說。
皇甫皓飛強撐著不倒下,那是代表皇上的尚方寶劍,他不能抗旨。
洪鈺拔出劍來,連血跡都不擦拭便還劍入鞘,神色陰狠地道:「帶走!」
第二天,皇甫皓飛謀反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京城百姓大為震驚,向來捍衛山河的征南大將軍居然意圖謀反,而向來信任大將軍的皇上竟在一天之內將他定了斬首之罪!
駿王妃聞訊大受打擊,昏了過去,駿王爺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在朝廷又有深厚的人脈,他沒日沒夜的為兒子奔走,希望能找尋一條活路。
然而沒有用,皇上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誰面見聖顏說情都沒有用,他執意要斬了皇甫皓飛。
才剛被滅風凜凜的冊封為震南侯,如今卻變成了階下囚,這天與地的際遇教人不勝欷吁。
丁香完全的束手無策,她不相信那一夜就是她與皇甫皓飛最後一次的見面,也不相信皇甫皓飛會就此命喪黃泉,她拚命告訴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但是,她能找誰幫忙?憑她一介小小婢女,又怎麼有辦法進宮見皇上,甚至是為皇上醫治……
第6章(2)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趙千嵐推門而入,瞪視著她那一臉憔悴消瘦。「你都沒吃沒睡對吧?」
她自小與皇甫皓飛一起長大,一直愛慕著他,自他含冤莫白的被押入大牢,她也有如受到千刀萬剛。
「大……大總管……」丁香驚訝的看著闖入的趙千嵐,她低頭咬著下唇,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對黯然的眼眸,丁香的淚水一下子又湧了出來。
很奇怪,這一刻,自己竟然不怕趙千嵐了。
這兩日,她都待在自己原本的房間裡,吃不下、睡不著,一逕的乾焦急,盼不到好消息,受盡了煎熬。
「看來你還不知道,刑部已經定了皓飛四大罪狀,他……恐怕凶多吉少。」向來冷冰冰的趙千嵐難掩哽咽地說。
這無疑是平地一聲雷!丁香忽然覺得兩腿發軟,她急問:「哪四大罪狀?」
趙千嵐露出痛苦的神情。「第一當然是意圖咒殺皇上,第二是玷污夢蘿公主的清白,第三是暗派千名兵力圍剿皇城,第四是私運禁藥,藐視皇權——那些藥材就是當初皓飛用來救淮玉城瘟疫的藥。」
藥材……丁香臉色死白。
原來……自己也是幫兇……如果她沒提到那些藥材就好了,就不會有這條罪狀「」。
可那夢蘿公主的清白又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可能去玷污堂堂皇室公主?
「你說,夢蘿公主的……清白嗎?這不可能,他不會做那種事。」她相信他,他絕不會做那種事。
趙千嵐恨恨地道:「皓飛當然沒有做,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夢蘿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她一口咬定皓飛迷姦了她,公主是何等高貴的身份,她以自己的清白起誓,你說世人會不相信嗎?」
丁香一陣呆愣。「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天知道!那個妖女也能稱做公主嗎?」趙千嵐咬牙切齒。「或許她是平南王那邊的人……反正現在說這些也於事無補了,皓飛命在旦夕,杜紹瑜也不知想到法子了沒有,我好不容易打通了關係,可以送信進去大牢給皓飛,你快寫封信,我一道送進去!」
丁香看著趙千嵐,原來她人不錯,是自己誤解她了,以為她冷若冰霜就是對自己沒好感,原來不是這麼一回事……
「快寫啊!你看著我做什麼?」趙千嵐催道。「待會兒你就回怡情軒待著,如果事情有什麼變化,我要找你也比較快。」
丁香連忙挽袖磨墨,她信裡只有簡單的一行話——
快回來,我們結髮做夫妻!
才寫了這麼一行話,她已經淚流滿面,懊悔自己一直推托他要給她名分的要求。
趙千嵐走後,丁香聽話的要回怡情軒,她希望趙千嵐所說的變化是劫獄,然後皇甫皓飛帶著她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永遠不再回京城,把這些可怕的宮闈內鬥都遠遠的拋諸腦後……
是夜,她走出別院,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
這場雪白皇甫皓飛被押走的那天,已經連下三天了,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潔白之中。
她知道自己正一陣發冷、一陣發熱,應是受了風寒,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救出皇甫皓飛,只要能救出他,她什麼都願意做。
但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趙千嵐還能運用關係送信給他,而她呢……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想到這裡,她心神恍惚了起來,看到前方小徑蜿蜒處有個熟悉的人站在那裡,一度還懷疑自己看錯了。
那不是彩兒嗎?都已經二更天了,夜色暮黑又天寒地凍的,她在那裡做什麼?
為什麼跟一個黑衣蒙面人在講話?
難道——彩兒有什麼危險?
天啊!彩兒一定過到危險了,有人趁將軍府群籠無首、亂成一團時潛入府裡想趁火打劫,那個人想對彩兒做什麼?
她連忙悄然靠近。
她這走路無聲的功夫是在後娘露出真面目後練的,她常餓肚子,有時餓到以為自己會死掉,只好在大家都睡了之後進屋子偷吃東西,因此練就一身無聲無息的「走功」。
「你快點把我弄出去,如果被人發現那木盒是我放的,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彩兒說道,語氣焦慮不安。
「你放心,你立了這等大功,王爺自然會保護你的安全,你再忍忍,現在正在風頭上,你若消失不見,更啟人疑竇,等到皇甫皓飛被斬首了,天下就是我們王爺的了,到時保管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吃喝不盡。」
彩兒蹙眉。「是嗎?我可以相信你吧?」
黑衣人笑了兩聲。「當然了,你是個有膽量的丫頭,從你主動找上我們之時,王爺就對你另眼相看了。」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彩兒因對方的稱讚而面露得意之色。「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夢蘿公主會指控皇甫皓飛迷姦她?難道夢蘿公主也是平南王的人?」
黑衣人嘿嘿嘿的笑了。「公主何止是王爺的人,她是王爺的女人,王爺還許了她皇后的地位呢,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你往後好生巴結著準沒錯……」